高阿姨目送車子離開,走到謝悠然身邊,問她:“那位是誰啊?”
謝悠然說:“我女兒的同學。”
高阿姨自然知道那個小的是宛婷的同學,小家伙幾乎天天跟著謝悠然回家,但那孩子的爸爸卻是她第一次看到,所以才有這麼一問。
因此上,她被謝悠然避重就輕的回答逗得笑了,更是覺得這兩人關系不淺,就說:“我覺得人很不錯啊,你眼光蠻好。”
謝悠然就知道她會這麼誤會,耐著性子解釋了一句:“我和他不熟。”
高阿姨明顯不相信。
謝悠然說:“真的,我就是同情他家孩子,沒有媽媽,爸爸也不上心,天天一個人放學來回,給別的孩子堵路上敲詐要零花錢。”想了想,她又說,“然後正好我女兒跟他一個班,孩子的爸爸就託我幫忙帶他來回,哦,這是要給錢的,你也知道,我離了婚,沒有工作,賺些這樣的外快也不錯。”說著她笑一笑,看向高阿姨,“怎麼樣,要是你兩口子沒有空,我也可以順便帶帶你女兒,收費不高哦,能讓我養家糊口就可以。”
她說得半真半假的,高阿姨就有些狐疑,聽到她後面說的又忍不住問:“那那邊就不給點生活費?兩個孩子都跟著你诶。”
謝悠然笑了笑沒說話。
高阿姨就嘖了嘖嘴搖頭說:“真是要不得,一點家產沒分給你也就算了,居然連孩子的生活費也不給……”
謝悠然皺了皺眉頭,分辯說:“其實是有給的。”
不是謝悠然聖母到非要給宛南平講好話,隻是過度敗壞他在外面的名聲,傳到宛婷和宛妤耳朵裡終歸是不好,讓她們產生被爸爸拋棄的怨恨更是她所不願意的。
更何況,他確實是有給。當初離婚的時候,雖說因為謝悠然要死抓著要兩個女兒的撫養權,宛南平威脅說不給她生活費,但後來,他其實還是有給的,一次性給到了她的卡上,至於具體多少錢,她沒有去查過。她本來是想硬氣地退回去的,隻是想著以後女兒或許需要,就一直放在了那裡。
不過鍾君覺得那點錢比起謝悠然投在宛南平身上的心血,實在是不值一提得很,更何況,那還是明著說了給女兒們的撫養費,能有多少啊?
高阿姨也是這樣的口氣:“那能有多少啊?光百利就有那麼大,我聽說百利現下擴張了,生意都做到外面去啦……”
拜自己媽媽鍾君的大嘴巴所賜,也託自己自殺那次之福,謝悠然的離婚風波在小區裡曾經傳揚得沸沸揚揚的,所以她那點事,隻怕是個人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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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到現在才曉得自己當初有多蠢,一個離婚官司鬧得人盡皆知,走到哪都被人同情就算了,還要給人指著脊梁骨說,這個人是個蠢的。
謝悠然撫了撫額頭,沒有接話。
兩個人好不容易踏著光溜溜的路面走到山上,幾個孩子已經在那裡玩開了,被踩得地踏糊塗的平地上小面積地堆了一團積雪,都是他們從樹枝上或者石頭上刨下來的。
謝悠然四處看了看,天氣太冷,山上並沒有多少人在,平素綠意盎然的山頭,此刻銀白一片,更顯得寂靜清冷。
她忍不住裹了裹衣服,看到宋建輝立在山邊邊上講電話,不知道說到什麼,眉頭皺得緊緊的,看起來,更有幾分冷酷得不近人情的模樣。
她不由得轉開眼睛,看著面前的孩子們,宛妤恰在這時追著前面的哥哥姐姐跑,因著人小腿短又跑得急,一下就跌倒了。
高阿姨忍不住“啊”了一聲,謝悠然直覺地想要跑過去抱她,但想到自己想要讓女兒們堅強起來的想法,她強忍住沒有動,隻是看著宛妤淡淡地說:“不過是跌倒了,自己爬起來啊。”
宛婷回過頭發現妹妹摔倒了,看一眼謝悠然,似乎是怕被罵,趕緊跑下階梯想扶她起來,結果卻被謝悠然喝止住了,她少見的嚴肅,令得其他兩個孩子都回頭望過來,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宛妤很不習慣這樣的媽媽,一時都忘了哭,眼淚含在眼眶裡,巴巴地望著她,但是,沒有起來。
謝悠然說:“宛妤,自己爬起來。”
宛妤不肯,說:“媽媽抱。”
謝悠然沒有動。
宛妤被這麼多人看著,有一種被自己媽媽在眾目睽睽之下忽視的感覺,“哇”地一下哭了出來:“媽媽壞!媽媽壞!”
高阿姨終於不忍心,不顧謝悠然的阻攔,跑過去將宛妤抱了過來,一邊哄著宛妤一邊說她:“哪有這樣的,這天寒地凍的,能在地上久趴著?那是雪,浸到衣服是會湿的,感冒了可就不好了。”
謝悠然看著宛妤身上的雪印子,還好,拍掉之後並沒有浸湿的跡象,就暗暗籲了一口氣,將孩子自高阿姨手上接過來:“我就是不想慣著她。”
“那也不能這麼心急,要慢慢教的嘛。”
謝悠然笑了笑,她就怕自己心太軟,一時軟了就次次都硬不下心腸,最後孩子沒教好,反倒被她慣壞了。
宛妤不明白媽媽的這些想法,她窩在她懷裡,嘴巴嘟得老高老高了,謝悠然給她擦手她也不幹,指責地瞪著她說:“媽媽你太壞了。”
謝悠然失笑:“我怎麼壞了?”
宛妤哼一聲。
謝悠然說:“媽媽隻是想你跌倒了,能夠自己爬起來,不要靠別人。”
這背後蘊含的道理太深了,四歲的宛妤一點也聽不懂,並且,她也不想懂,她隻是覺得最近媽媽似乎沒有那麼縱容她了,這讓她很不滿。
但她的注意力太容易被轉移了,宛婷她們那邊,高阿姨的丈夫不知道從哪裡轉出來,披了一身的雪,手上還團了一個大雪球,一邊在地上滾一邊喊他們:“來,雪人的身子已經出來了啊,快來堆雪人。”
孩子們“哇”一下就跑了過去。
就連高阿姨也小跑著上去參與去了,宛妤掙開她,由得高阿姨牽著,臨走的時候還給了她一個鬼臉:“媽媽你壞,不許你去。”
謝悠然被她的孩子氣,逗得忍不住失笑,而後搖了搖頭。
謝悠然還沒有想好是去跟他們一起玩呢,還是坐在這兒看一看就好了。
轉過臉卻看到宋建輝的電話打完了,站在原處朝這邊望過來,謝悠然不想最後隻留得她跟他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便毫不猶豫地往孩子們那處走了過去。
到她們的雪人堆好,準備回家的時候,宋建輝還是站在那個地方,沒有動。
也沒有說話。
高阿姨偷偷地在她耳邊評價他:“長得好也沒有用,這個人太冷,比這雪還冷。”
謝悠然笑笑沒接她這茬,隻是低頭幫兩個女兒搓了搓手,囑咐她們:“下山走慢些,很滑。”
這一次,他們意猶未盡,不肯再坐車下山了。
謝悠然看到宋建輝一個人上了車,從頭至尾,除了跟高阿姨的丈夫說過兩句話,和她們,他沒有一點言語。
如果不是宋仁軒在,她會以為,他隻是一個毫無關系的看客,或者是,栽在這山上的一株老松。
想到後者,謝悠然忍不住微微一笑,還真是挺像的。
他今日穿了一件黑色的風衣,整個人站在那兒筆直勻稱,可不就是一棵松樹麼?
一次雪人堆完的下場是,那天的四個孩子,有兩個感冒了。
一個是宛妤,一個是高阿姨家的孩子。
謝悠然當天回去,就是怕她們染了寒氣,還特意給她們泡了熱水澡的,可是半夜裡睡得迷迷糊糊的,覺著睡在身邊的宛妤像一個火爐子一般,熱燙灼人。
她不由得伸手一摸,睡意一下被驚得半點不剩,手忙腳亂地爬起來,拿體溫計一量,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三十九度二,高燒了!
作者有話要說:轉折。
☆、35更新之後
謝悠然幾乎是睜著眼睛等著外面露出微微的天光。
家裡自然有退燒藥,那種急速的退燒藥,燒退下去後沒多久,謝悠然一摸,體溫又慢慢地上來了。
她不敢再喂藥,隻好學土辦法,取來白酒在宛妤身上擦來擦去的,饒是這樣,等到宛婷上學去的時候,宛妤身上的體溫,還有三十八度。
宛妤一直哼哼唧唧的,看得出很不舒服,到後來,連鼻子都有些塞住了,不管睡著還是醒來,都是微微張了嘴在呼吸。
但她並沒有哭,她隻是覺得很難過,在床上滾來滾去的,喃喃地跟謝悠然說:“媽媽,我難受。”
哪裡難受她卻說不出多少所以然來,謝悠然抱著女兒,盡管知道生病的孩子都是這樣,並不會有什麼大事情,然而她依然忍不住的心焦心碎,每一分每一秒都熬得異常艱難。
她後悔得要命,昨天如果不帶孩子們去玩雪就好了。
但是,這世上,有錢難買早知道,有錢也沒有後悔藥。
宛婷迷迷糊糊地被媽媽叫醒來,看了一眼天色又把眼閉上,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句:“天還沒亮你就叫我幹什麼啊?”又倒下去睡著了。
謝悠然找好衣服回過頭來在她身上拍了拍:“起來,今天去早一些,妹妹生病了,媽媽要帶她去醫院。”
宛婷躺了會,這才睜開眼睛,抱著衣服爬起來跑到謝悠然和宛妤睡的臥室裡,跪坐在宛妤身邊,拿手往她的額頭上試了一試,很驚嘆地跟謝悠然報告說:“媽媽,妹妹真的發燒了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