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珍呢?我找她。”
安妮急切的眼神由濃轉淡,黯然道:“還是美珍姐福氣好,有大D哥你肯想著她。不過才進了七零七,吹水權定的場,你知道啦,權哥一直對美珍姐有心,不到半小時美珍姐難脫身。還有,太子今晚問你了好幾回,說你偷工啊。”
陸顯擺擺手,“嗯,行。”行什麼行,前兩年看起來勢頭大好的一位,結果等太子回來接班,還不是被打壓到不敢吭聲,所以說,風水輪流轉,在誰身上都不必下大注,免得賠到飯都吃不起。
陸顯與秦子山碰面,一屋子人湊在一團溜冰,先逼他嘗白粉,高純度,新品種,再喝酒,整三杯洋酒下肚,喝到滿身酒氣才開始吹水打诨,秦子山是秦四爺的老來子,從小送到國外避風頭,讀書多,花錢猛,回來做事最講派頭,油頭粉面西裝革履,最愛聽手下人奉承諂媚。一見面最恨是陸顯,一個地頭蛇,也敢事事處處搶他風頭,簡直找死。
秦子山身邊孫進良說:“人人都有靚女陪,大D哥那麼叼,怎麼能缺女人?放心,給你留了新鮮貨。阿媚,起來去陪你D哥玩兩把。”
沙發角落,小姑娘嬌嬌媚媚站起來,跟安妮說得沒差,又水又嫩,孫進良摸她大腿一把,笑說:“你有福啦,知不知道大D哥的名字怎麼來的?D是什麼?是大叼啊,不過那麼叫,不文雅,秦四爺親自改的,叫D哥。”
轉過頭來又同陸顯說:“D哥,沒關系,盡管搞,搞到她進醫院算工傷,歸美珍管!”
一群男人,一群流氓,說這類話題沒底線,講到小姑娘滿臉通紅,眼看就要哭出聲,被孫進良罵一句,嚇得腿軟,癱在陸顯身上,柔柔弱弱小模樣實在勾人。
秦子山說:“聽說你最近喜歡學生妹,怎麼?這個不合心意?”
陸顯身上那點毒品勁還沒過,講起話來也沒遮攔,接了光頭佬遞過來的大麻繼續抽,“說實話,女人嘛,管她長得什麼樣,關掉燈,隻剩上下兩張嘴,哪一個用起來不是一樣。”
孫進良立刻反駁,“那不是,有緊有松,有寬有窄嘛。上了二十五,搞起來就沒勁。還是D哥有眼光,學生妹最嫩,叫起來嗯嗯啊啊那個騷——”說完自己扭著腰學起來,惹一陣哄笑,氣氛良好。
秦子山又跟他聊起來放貸的事,先好話說一筐,再懇請他接收,實質上要架空,把他扔去收債。跟滿身肌肉的光頭佬一樣,做蠢事,天天一把刀、一桶油漆上門去要債。
等到散場,陸顯同武大海與徐千窩在戚美珍的麻將房裡抽煙,武大海一路罵個沒停,“我操,誰他*媽願意去誰去,老子不去。老子十三歲出來混,就沒見過哪個像他那麼忘恩負義過河拆橋,兄弟們出生入死給他整好了龍興幫,他一來,就恨不得咱們都死!要我跟著人家屁股後頭要債?幹脆叫他去吃*屎!”
陸顯坐在小沙發上,長腿搭著玻璃茶幾,懶洋洋沒精神,隻顧一根接一根抽他的煙,並不多話。
徐千說:“他最近跟哥倫比亞那幫鬼佬接頭,估計要放棄金三角那條線,直接從南美洲拿貨。不過這一段風聲緊,警察死盯,他也沒敢有大動作。但他那個賺了五塊錢都恨不得講一夜的性格,估計忍不了多久。要是連白粉都不讓我們插手,底下人真要餓死。”
陸顯抬頭,看著天花板說:“隻要秦四爺還話事,他就別想動金三角這條線。秦四爺跟緬甸人做了二十幾年生意,不是他說斷就能斷得了的。要不然,北朝鮮也種罂粟,他怎麼不去東北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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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他幹脆在家門口種啊,更發達。”武大海大笑,總算輕松一點。
適時戚美珍推門進來,見屋子裡煙燻火燎好似火災現場,忍不住多說一句,“你再抽,當心肺都爛掉。”
陸顯長長吸一口煙,滿不在乎,“我何止肺爛掉,我就是徹徹底底爛人一個,你不知道?”
武大海和徐千都站起來,恭恭敬敬喊,“阿嫂。”再看陸顯眼色,帶上門自己去找樂子。
隻剩陸顯與戚美珍。
陸顯姿勢未變,原本高高壯壯一個人,像被人抽掉脊骨,陷在沙發裡,懶懶散散立不起來。
靜了一靜,戚美珍還是破功,忍不住問:“怎麼?學生妹好上手麼?這麼快就回來,我以為你要玩到明天中午。”
陸顯把手裡的香煙盒隔空拋緊垃圾桶裡,不在乎她的冷嘲熱諷,“你幾歲,還計較這種事。”
戚美珍原本坐在鏡子前收拾妝容,聽他這輕描淡寫一句話,再也憋不住火,猛地轉身,盯住他,“不必你提醒,我清楚我幾歲,女人年近三十倒貼都不要,你什麼想法我清楚得很。今晚的小處*女夠不夠味?要不要幹脆包起來?比那個學生妹怎樣?也是沒開過苞的?”
“我以為我們已經講得很清楚。”
她最恨他這幅模樣,冷血動物,好像從來沒感情,女人對他就像器具,用完就拋到腦後。偏偏有人排著隊犯賤,他哪來的神力,比海洛因更容易上癮。
過後,陸顯問:“吹水權那邊怎麼樣了?”
戚美珍說:“他原本沒懷疑上你,隻是秦子山暗地攪局,不管對東北佬下手的是不是你,他都要推到你身上。我看吹水權撐不了多久就會信他,你自己小心。”
陸顯自嘲,“小心?出來混,小心頂個屁用,大膽心狠才能活得長。要來就來,龍興跟振和爭地盤,總有一個要死。”
戚美珍忍不住刺他,“你死了,你的學生妹怎麼辦?”
陸顯站起身來,不打算再留,“這個就不用您操心了,D嫂。”
“那個阿媚怎麼辦?孫進良下手狠,灌了藥送到你床上,看你吃不吃。”
“有D嫂看著,我想吃不夠膽啊。我叫武大海去,那王八蛋最近想女人想瘋了。秦子山想在我身邊放暗線,未免太蠢了點。”
同時間不同地點,溫玉睡得口渴,爬起來找水喝,又肚餓,四處覓食。途經溫敏房間,望見門大敞,繩索松了,空落落一間房,人早不見。
她撇撇嘴,未出聲,去到一樓取牛奶,忽而聽見一陣悉悉索索腳步聲。客廳的燈未開,隻有廚房一盞孤燈亮著,但已足夠照亮背著背包提著鞋子面色蒼白的溫敏。
兩姐妹對視半分鍾,溫敏的臉扭曲,想說話卻又不敢開口,隻好僵持對立,等到冷汗涔涔也未見對方揭發她半夜逃跑。
其實她也不想,窮到陪客的時候也想過去戒,可是毒品為何叫毒品,你沾一次就不要想輕輕松松脫身,不扒掉你血淋淋一層皮肉不算完。
她忍不住,千萬隻螞蟻啃一顆心,痛不欲生。與其叫她戒毒,不如直接拿繩索勒死,省的受苦受痛。
眼前溫玉,隻當她是空氣,淡淡瞥過眼,關了燈,轉身上樓。一件雪白棉布睡裙飄蕩在寂靜悽清的夜裡,似一隻鬼,落地無聲。
溫敏高懸的一顆心終於落下,玄關處換上皮靴,頭也不回地離開溫家這棟裝滿鬼怪的老宅。
一家子人,居然沒有一個正常。
作者有話要說:D哥。。。好粗俗
不要舉報我呀
重申一下,此文男主不渣,恩,我要換個口味,不寫渣男
9第五夜(上)
她的睡夢中似乎總有這樣一個女人,乘飛機飛行在三萬尺高空,窗外景色明麗飛揚,雲層松軟膨脹,從東京都的櫻花到香港的摩登高樓,從南美洲長滿棕榈的曠野再到斯堪的納維亞人聲寥寥的雪原,一路馬不停蹄艱難上行,沒有家更沒有依靠,低頭匆匆走向終點。
一睜眼天光大亮,溫玉的第一個反應是著急,怎麼現在才起,路過忠烈祠的小巴三十分鍾才一趟,糟糕,今天鐵定要遲到。立刻掀開被子下床,一雙兔毛拖鞋隻剩一隻,另一隻天知道被踢到哪個角落,急的滿頭汗,索性跳到床上,迅捷地剝掉睡裙,在晨光裡敞露出和田玉一樣溫潤無暇的身體,清透的光透過飄窗上薄薄一層簾溜進來擁抱她細瘦纖弱的蝴蝶骨,因彎腰而惴惴不安的乳兒也被揉進懷裡溫存,它化作了風,來來回回,不知收斂地親吻著一雙顫顫巍巍戰戰兢兢的桃紅粉嫩的蕊。
誰來做一幅畫將她雨後初生的風情以筆臨摹。
等到溫妍推門而入,一句話將那風都驚走,溫玉打理著襯衫紐扣,被阿姊叫住,“你穿校服做什麼?今天周末呀。”
溫玉愣愣傻傻地看著溫妍,緋紅的顏色在面頰上一點點揉開,實在傻得可愛。溫妍忍不住捏她臉,笑著說:“快要期末考,我看你精神緊張到過頭。周末也不要隻顧著溫書,有時間和同伴出門踏青購物,放松心情。”
再囑咐她:“換一件小洋裝,下樓吃早飯。今天家中低氣壓,少說為妙。”
溫玉點點頭,暗暗罵自己神經質,睡一覺直接失憶,不記得早渡過周六補課日。
隻是這個周六,平平常常沒有波瀾,倒令她不習慣了。
因溫敏逃跑,留一封所謂的絕筆信,裡頭氣呼呼揚言要和沒人性沒感情的溫廣海斷絕父女關系。歐玉芬與溫廣海碰了頭又開始吵吵吵吵個沒完,無非是他怪她教不好女兒家門不幸,她指責他賭光家產要害全家人出門乞討。
到最後傷心的總是女人,歐玉芬坐在沙發裡掩面大哭,溫廣海嫌煩,攬著裝扮好的袁碧雲出門散財去了。
溫玉的三文治剛剛吃完,牛奶剩半杯,歐玉芬瞪眼睨來,恨恨道:“有的吃還浪費,遲早趕你去睡大街。”
一家子廢物都靠她那點嫁妝吃飯,心裡憤憤不平也應當。
“大媽我錯了。”這也是個修煉千年的精怪,被人指著鼻子罵還能扯出一個溫溫軟軟的笑,叫人有火發不出,憋在胸口不上不下更苦悶。溫玉默默地喝完了那剩下的半杯牛奶,擦了擦嘴角,對來收拾碗筷的阿珊說一句“辛苦”,提著裙子繞過虎視眈眈的歐玉芬上樓休息。
二樓尤美賢的房門半掩著,溫廣海嫌她老,又沒花樣,五六年不進她房間。其實她十七歲生溫妍,今年也才三十九,正是風韻猶存的時候。隻是從早到晚唱自己命苦,聽得人雙耳滴油,鼓膜生繭,反反復復無非是小時候家裡窮,好不容易靠運氣——其實全是靠她自己本事,攀上船王溫廣海,又被沒名沒分養在外面,頭一胎生仔差點死在病床上,耗了半條命生下來卻是個女兒,這一下三五年懷不上,等懷上龍鳳胎,喜得開一百桌大宴賓客,到頭來空歡喜,男仔是男仔,隻可惜是個白痴,倒是小女兒精得像狐狸,隻是帶衰,克母克父克兄弟家人,一出生溫廣海就被人坑掉家產,從此她就沒有好命過。
這一時又興致高昂地對著鏡子描眉畫眼,不過越看越氣悶,漂亮又有什麼用,女人上了年紀就和恆指一樣,一天天向下滑,等著跌價。隨便是誰都敢對你那張塗滿脂粉的臉吐一口唾沫,不屑地罵一句黃臉婆。
無名火上竄,抬手把粉底往外扔,誰知砸到路過的溫玉,聽她哎呀一聲,捂著額頭發愁,尤美賢便高聲笑起來,樂不可支,似乎一整月憋屈就等這一刻開懷。
尤美賢站起身,一手叉著腰,扭著身體蕩到門邊,陰陽怪氣,斜眼看她,“哎喲,真不好意思,一抬手居然砸到我們家七小姐,來來來,讓媽咪看看,這麼漂亮的小臉蛋砸破相了沒有?”
發了狠,一把掀開她遮擋著傷口的手,一隻手掐著她下颌迫使她抬頭。
沒有錯,就是這張年輕漂亮的臉,就是這個精乖早熟的掃帚星,不但吸走了她的青春,阻礙了她的富貴前程,還害得福仔好好一根獨苗變成整個溫家的笑柄。
她那麼恨,恨到壓根咬碎也忍不得,恨不得徒手掐死她。
沒錯,掐死了她,掐死了溫玉這個妖精,一切都風生水起,她死了,福仔轉眼就變正常人,溫家下一刻就拿回被騙走的家財。
好了好了,尤美賢終於找到一切痛苦的根源、症結,塗得猩紅的指頭蛇一樣爬上溫玉纖細的脖頸,隻要合攏手,稍稍用力,這個命中帶衰的小婊*子就再也害不到她,還等什麼呢…………
溫玉看著她的眼,淡淡道:“已經九點半,你再不換衣服,必然趕不上今早去南山島最後一班船,阿叔脾氣壞,最不喜歡等人,半個月才見一次,你要珍惜時間呀三太。”
一句話說得尤美賢全身發冷,想問她怎麼知道,費了半天力氣才斷斷續續說出幾個你字。
又哭,溫玉皺眉,厭煩得很,揮開脖子上那雙枯瘦的手,壓低了聲音說:“三太,我勸你開心完回家收一收笑容,二太最精,早看出有鬼。”
隨即笑開了,清清脆脆聲線說:“媽咪,橘紅色最顯氣色,你用那隻口紅吧。同周太太打牌不必客氣,要大殺四方贏到夠本才回。”
尤美賢臉上肌肉僵得可怕,怎麼努力也擠不出一絲笑,轉頭看二太早起下樓來,冷冷看她們母女一眼,滿是嘲諷。
溫玉的眼裡,對她,也一樣是看不起,“三太自己小心,早去早回。”她便下樓去找阿珊要急救箱,處理額角擦破皮的傷口。
這一棟舊樓,陰森森如同一座冰窟。
再見周六,收音機裡反復播報來自天文臺的強風信號,熱帶氣旋“帕裡”距本埠西北偏西約一百九十公裡,預計向東移動時速為九十公裡,明日下午三時接近本港,屆時請市民盡量減少外出做好防風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