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多了,我得盡快回家。”
“好,速戰速決。”
陸顯扔開煙,側過臉長長吐一口灰藍色薄霧,一對傻眼古惑仔正準備要逃,但他更快,跨步出拳,快到你看不清揮拳動作,人已經倒地,腦殼跟水泥牆碰撞,重重一聲悶響,躺倒後再也爬不起來。另一個已經腿軟,求饒的話卡在喉嚨裡發不出聲,陸顯往他膝蓋上猛地一踹,連跪下磕頭都做不到,徑直面朝地,鼻梁砸在髒兮兮地面上,血流出來,摻雜著泥灰,黏黏糊糊一團,惡心。
可這還不算完,陸顯抬腳踩上去,鞋底碾壓著對方髒兮兮糊滿血的臉,“這次算你行大運,隻廢你一隻手。”
抓住手臂往後一反一卸,咔嚓一聲骨頭脆響,隨即宣告完成,連哭都不給機會。
“沒有下次。”
他大發慈悲,那人還得心甘情願謝他大度,反復說下次不敢,再也不敢。
幾個小太妹早嚇哭,哆哆嗦嗦抱成一團,看陸顯像看惡鬼,滿是恐懼。
“滾。”
被折騰得半死的人如蒙大赦,攙的攙,扶的扶,老弱殘兵一溜煙跑得沒影。
穿堂風沒頭沒腦衝過來,掀起裙角,露出圓潤白皙的膝蓋,路燈下唱她的青春,溢滿無處不在的美好。
陸顯轉過身來教訓溫玉,“給我。”
“什麼?”
“你手裡抓著什麼別以為我沒看見。”像個老家長。
迫於壓力,溫玉攤開手心,裡頭一片鋒利的玻璃碎塊被攥出了汗,湿湿黏黏握不緊。被陸顯遠遠扔開,無奈地望著她說:“明明怕成這個樣子,還要逞強。管不了就別管,一不小心把自己搭進去,不劃算。”
溫玉心中說不出的著急,急切地想要離開他,遠遠躲開這個極度危險的男人,守住她沉悶乏味卻平靜安然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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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你見義勇為,但是我們真的該回家了。”回頭看嚇蒙了的湯佳宜,抓緊了她的手說,“佳宜,你爹哋通常派車在街口等,再不出現司機肯定急得報警。”
“噢…………是…………”湯佳宜這才回過神,偷偷看一眼陸顯,一秒鍾碰面也被燻得面紅——他比電影畫報裡的男明星更迷人。“那…………那走吧…………”
陸顯卻叫住她,“等等。”看的是湯佳宜,看得小姑娘面紅心跳,“小胖妹,你這位翻臉不認人的漂亮女同學叫什麼名字?能不能告訴救命恩人。”
真不要臉,拿一點破事嚇唬小姑娘。
湯佳宜吃驚,為難地看著溫玉,遲疑著不敢回答。
溫玉仰起臉,擰著眉瞪他,“我叫溫玉,請問滿意了沒有?”
陸顯繼續問:“哪個溫,哪個玉,沒念過書,不曉得,認不清。”
溫玉道:“溫暖的溫,碧玉的玉。”
陸顯攤手,“怎麼寫?”粗糙寬大的手掌遞到她眼前,“不介意寫我手上吧?溫玉。”
娟秀的兩撇眉皺得更深,溫玉低頭,一手捏他中指,將他手掌更湊近些,一根纖長滑膩的食指,指甲修得圓圓好比海貝,一筆一劃在他手心中劃動,似乎有人隔著一層紗,若有似乎撩動著他的心,風輕輕,夜微瀾,心痒難耐。
一時間,不知誰將二樓燈光都打開,昏黃的光透過窗披掛在她肩上,融融一層溫暖紗霧。
她耳邊一束發落下,飄蕩在春光彌漫的夜裡。
呵——那一垂首的溫柔。
她說了什麼,似乎是這兩個字都簡單,你不可能不會,完完全全故意找茬。
拉著湯佳宜故意喊:“謝謝叔叔,叔叔拜拜。”他才回過神,掌心合攏,似乎是緊緊抓住了“溫玉”兩個字,又或是“溫玉”這個人。
戚美珍看夠了,聽夠了,在武大海欲言又止的神色中,關上窗,顧她自己的事業去了。
溫玉跑出暗巷,心口亂跳,默然裝作若無其事模樣,慢慢往巴士站走。
湯佳宜問:“伊莎貝拉,你怎麼會認識那種人?”
溫玉替她理了理亂糟糟的頭發,說:“我不認識他,他闲得無聊才出現。好了,回家吧,周末愉快。”
提步往前,耳邊似乎還殘留著他唇上餘溫,滾燙灼人,同他的人一樣,氣勢洶洶,不問緣由。她需要時間平靜,這個莫名其妙卻算得上驚心動魄的夜晚。
小巴一輛接一輛的來,她還在抬頭看巴士路線,突然身邊一人發聲,“你家那輛黑色奔馳車呢?不來接你?”
他站在一旁,裝成不小小心路過,不小心搭話。
她等的巴士馬上入站,正打右燈,緩慢行進,“你不是很神通嗎,不如找小弟去查,再列一張單據寫滿我生平事跡。”
陸顯說:“沒禮貌,你就這麼對待救命恩人。不是我,你還要跟那個衰仔拼命?抓個玻璃片做什麼?預備殺人?”
“他敢撕我衣服,我就敢割他喉嚨。到時候我算正當防衛,我才十六歲,一遇事嚇得亂掙扎,一不小心就傷到歹徒,有什麼辦法。”一席話,驚得身邊男同學躲開五步遠。巴士站的人群已經開始向前流動,溫玉排著隊,陸顯也站她身邊,但並不上車,隻默默看著她走遠。
溫玉找到靠窗位置落座,車下廣告牌緩慢蠕動,從高露潔牙膏撤換成速食面,背景燈一時間亮得驚人,照亮他挺拔修長的身體,如一棵樹,枝繁葉茂蓬勃生長,每一片葉都蓄滿生機與力量。
他站在車窗邊,對著她一陣壞笑。
說不出的道不明的意味。
乘客陸陸續續上車,司機關門,腳踩離合,預備起步。
陸顯依舊站在理她五步遠的距離,緊緊盯著她,盯到她面紅,偏過頭去讀廣告牌上宣傳詞。
這個時刻,滿地星光,霓虹閃耀的夜晚,一切還未曾開始,一切還有得選擇,如果他不上車,如果巴士不肯停,如果再沒有一個座位留給他,如果的如果,無數的可能。
他在巴士即將駛離站牌的那一刻,突然間邁步上前,狠拍車門,被司機抱怨也一樣好脾氣地笑一笑,上車坐在她身後位置。
靠著窗,在夜風中,不發一語地看著她纖瘦美好背影。
路上,光與影一分一秒變幻不同。
闌珊燈火一個接一個閃過,有時是紅,照在她側臉上,將白玉一樣的皮膚染上一捧浮動的羞赧,有時是藍,為她眼底抹一層夜的璀璨。
電臺主持在廣播裡懷舊,沙啞迷人聲線談舊愛新歡,人生百態。
徐徐,有音樂緩緩流淌。
黃耀明唱絲絲縷縷斷斷續續都市情緣,多少旖旎風光,多少寂寞心事。一字一句,似乎就唱在耳邊。
“看遍了冷冷清風,吹飄雪,漸厚。鞋踏破路湿透,再看遍遠遠青山吹飛絮,弱柳。曾獨醉病消瘦——”
誰是無可代替,誰為追夢浮生。
他在她身後點燃一支煙,任嫋嫋煙霧侵襲她後背。因他一見就是不要命的古惑仔氣質,滿車人也沒一個夠膽上來指責他車內吸煙。
幸好車窗大開,海風灌進車裡,吹散了酒後歌聲,“絲絲點點計算,偏偏相差太遠。兜兜轉轉化作段段塵緣,紛紛擾擾作嫁。春宵戀戀變掛,真真假假,悉悲歡恩怨原是詐。花色香皆看化。”
明明是短暫相聚,閱過即焚,嘗過就忘,怎麼還敢期望來日方長。
你隻瘋這一夜,拋卻了想念。
她下車時,他仍在車上,交換了位置,大約心境也不同。
他隔著窗同她道晚安,“晚安,伊莎貝拉。”
她聽見了,卻更加疑惑,直到呆呆看著小巴回歸它既定軌道,遠遠離去。
適才發覺,夜這樣靜,這樣空曠,聽得見每一步腳步聲,孤單可憐。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我自己非常滿意啊
磨了我四五個小時
好累。。。。
這篇文怎麼寫得我這麼累啊
8D哥
陸顯回歸永華道已近凌晨,正是美媛夜總會最火紅時段。街市寥寥落落三五人來去,推開門滿屋嘈雜,牛鬼蛇神,爛仔鬼妹,音樂聲吵到你發火摔杯。
戚美珍穿梭於一間一間燈光昏暗的包房裡,領一隊隊少爺小姐搔首弄姿任人挑選,習慣了與本埠各類大佬淫*詞豔語調笑,當然,女人獨自出來打拼,想吃得開,首先得放得開,做了媽媽桑又怎樣,座上滿臉油的鹹湿佬忍不住上來摸一把,也隻能賠笑,最多裝模作樣推拒打趣,哎呀,死鬼,這麼多漂亮姑娘還來吃我的豆腐!那人一定說,誰也比不了老板娘風*騷有韻味。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成熟客,誰喜歡大波女,誰中意學生妹,誰是基佬,誰水路旱路都精,她腦子裡都有一本帳,記得清清楚楚。
服務行業,顧客至上。
“大D哥這麼晚才來?我悄悄同你說,今天新來一個十七歲小靚妹,又水又嫩,你要是不收,就塞給太子啦。”安妮是北姑,從前做一樓一鳳,老早跟了戚美珍出來混,現在也算有點臉面,跟太子秦子山私底下交往不少,不過女人嘛,又是做這一行,還沒到三十就覺得是世界末日,心眼小,脾氣大,給點好臉就不知足,想管太子的事,還要拿他當冤大頭。
陸顯撓了撓頭,皺眉,手伸進褲兜裡找煙,忽明忽滅的燈光裡拍一場偶像電影,他隻差邪魅地勾唇一笑,演一段古惑仔兄弟情,穿低腰牛仔褲,一根鐵鏈掛在腰上響當當,再紋一身降龍伏虎,闲得無聊裸著上身十二點街上巡邏,最後老婆老媽都被奸死,隻跟兄弟抱團,抓一把西瓜刀立志復仇。
隻有花痴女臺下喊,好帥好勁好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