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一切結束,阿疇抱著希錦,從後面探到她修長玉白的頸子間,有一下沒一下地親吻,借此延長剛才那綿長的回味。
那頸子已經泛起一片動人的潮紅,散發出女兒家的清香,很能驅逐他處理政務的疲乏,恨不得溺在裡面永遠不出來才好。
希錦這會兒也醒了的,她也覺得很是受用,這麼半夢半醒,整個人舒展自在地飄在半空中,竟仿佛成仙兒了一般。
她綿軟地躺在榻上,慵懶地半合著眼兒,含糊地問:“什麼時辰了?”
阿疇:“也才未時。”
希錦:“那等會你還得過去前殿了。”
阿疇:“嗯。”
他自是不舍得,不過這會兒也該過去了。
四更起床上早朝,聽朝臣們議事,把緊要大事都議論過,有那懸而未決的,便要午後御書房再議,如今要緊的大事就有好幾樁,都該盡快處置好。
有些甚至稍微一耽誤,就可能引來禍害。
希錦其實也有些不舍得,想纏著他,不過又知道他的事要緊。
一時朦朧間,倒是想起昔日。
那會兒他得去鋪子上管事,不想去,也得去,畢竟人生在世,總有許多不得已。
如今想來,其實當小民和當皇帝又有什麼不同,當小民管一鋪子,當皇帝管一天下。
她想起之前自己的擔憂,便嘆了聲:“最近外面風雪大,可別哪裡出鬧出什麼事來?”
阿疇聽聞這個,低頭看她微蹙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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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素來是敏銳的,其實他不說,她也許也能多少猜到?
於是他便抬起手,輕撫了撫她的眉心,低聲道:“其實也沒什麼,隻是最近那北狄狼子野心,恐又有進犯之心。”
希錦:“啊?”
她醒了,睜開眼,好奇地道:“他們要和咱們打仗嗎?”
阿疇沒想到剛才還迷糊的她,突然就清醒過來,那個樣子好像過去那會兒隔壁家的什麼孩子偷掐了他們家的花。
她可不是那喜歡被人欺負的!
阿疇唇畔微微翹起,道:“也沒什麼,按照慣例,北狄一貫喜歡在寒冬臘月中南下,進犯邊境,我們大昭在這會兒確實不如天氣暖和時,但是北狄的騎兵卻不受影響,難免要棘手一些。”
希錦幹脆坐起來:“然後呢?”
阿疇見她這麼感興趣,也就多和她說說:“這次北狄南下,直衝保州城,我已經下令,遣馮明為帥,統帥北部邊境戰事,他如今已經調集鎮州、高陽關八萬大軍抵達防守,若有必要,舅父也會立即帶領兵馬趕赴保州。”
希錦便默了,她想了想,覺得有些奇異。
她看過那麼多話本,這裡面也涉及那前朝舊事的,自然也明白這裡面種種。
她知道北地十三州在前朝時就已經被北狄強佔了,到了本朝開國,也曾經有過雄心壯志要收回北地十三州,隻是一直未曾如願。
因為失了北地十三州,以至於大昭失了中原地帶的屏障,那北狄狼子野心,時不時擾邊,以至於市井間也有一些話本會涉及這個,當然也有一些傳奇俠女的,就是如何在北部邊境行俠仗義驅趕北狄蠻夷的。
這原本於她來說遙遠得很,沒想到有一日她的夫君竟要操心這些了。
她好奇:“那咱們的兵馬能打過他們嗎?”
阿疇:“北狄和我大昭對峙數年了,僵持不下,也是因為彼此各有勝負,誰也佔不了大便宜。”
他笑了笑,眸底卻泛著涼意:“隻是朝中總有些玩弄權柄的,倚老賣老,一味苟活罷了。”
希錦聽著詫異,阿疇性情涼淡,他一般做得多,說得少,輕易不可能用這種言語來貶低別人。
這得是怎麼觸犯了他,才讓他這麼記恨。
阿疇卻不說了:“朝中的事,也不是什麼要緊的。”
……不是什麼要緊的?
希錦明白,隻是不想說罷了,算了也懶得多問。
說話間,宮娥來回稟,說是浴房的水都準備好了。
剛才折騰一番,希錦身上到底是有些不爽利,還是要沐浴的。
隻是如今入了冬,天冷,她又懷著身子,自然格外需要注意。
阿疇抱著她逕自過去了浴房。
寢殿中的浴房未必有皇林苑的講究,但也足夠了,自從皇林苑回來,阿疇也特意抽調了皇林苑的幾位侍女過來,是專給希錦浴後呵護身子的。
她愛美,也在意這些,那自然讓她舒服地享受著。
不過這會兒,自然不好讓外人碰,才經過這麼一場的小娘子,那是湿面條一般,處處都是痕跡,不舍得讓人看。
他自己抱著希錦仔細清洗過後,又幫她擦拭過,這才抱回去寢殿。
希錦哼哼唧唧的:“要塗抹香脂。”
阿疇:“放在哪兒?”
希錦:“就妝匣子裡。”
阿疇便披了寬袍,起身過去尋常,他在那女兒家用的妝匣中翻來找去的。
希錦沒骨頭一般躺在榻上,懶懶地看著這邊,開始指揮他:“就那個紅漆盒的,不是不是,裡面那個,哎呀,笨死你了,不是那個,你往旁邊找找!”
阿疇幾乎翻遍了,終於尋到了,他拿出來,用簪子挑了一些出來。
希錦又開始指揮了:“你得先化開,化開在手掌心!”
阿疇:“怎麼化開?”
希錦嘆:“哎呀,好一個笨郎君,當然是放在手掌心慢慢揉,就化開了啊!”
尋常是要用火燒融的,但是用掌心慢慢化也行。
阿疇便明白了,放在手掌心,將那脂膏慢慢地融化了,之後才過來,幫希錦塗抹。
眼看那脂膏抹勻,於是那淨白的肌膚越發潤澤起來,他看得挪不開眼。
一時想起來什麼:“聽說羅州產的胭脂顏色更好,小娘子都喜歡那些。”
希錦正舒服享受著,聽到這話,心不在焉地道:“那又如何,一般哪能得那羅州產的胭脂。”
提起這個她又想起剛才的話題,那羅州為北地十三州之一,屬北狄人控制,是以大昭並不見羅州產的胭脂。
阿疇的掌心就那麼緩慢地摩挲過自家娘子那柔滑的肌膚,他感受著那彈軟的手感,低聲道:“興許哪一日,你便可以用上羅州的胭脂了。”
希錦笑:“好,那我等著。”
阿疇:“還有平州的紅羅炭,那個極好,比我們如今用的銀骨炭更好。”
希錦聽著,沒往心裡去,隻是笑著道:“我盼著的好東西多著呢,到了夏日,那嶺南的荔枝和香橙,都得用快馬給我運來。”
阿疇:“嗯,天底下好東西都給你用。”
希錦聽著隻是笑笑,剛才沐浴一場,她已經疲乏了,昏昏欲睡。
不過,就在後來,數年後的某個黃昏,她終於享用了那羅州產的胭脂,以及平州產的紅羅炭時,她竟突然想起這一夜的對話,那些看似無心的言語。
於是猛地明白了。
原來那深藏不露的郎君,他在數年前便已經謀劃著那一日,去收復他先祖都未曾收復的失地。
第82章 皇後的小算盤
誰也不曾想到,這場雪竟然下了數日,以至於大雪封門,天寒地凍。
這時候希錦也已經沒有了欣賞雪景的闲情逸致,自己專心在家養著身子,打理著後宮諸事,也時不時命人關注城內外種種。
幾日大雪,道路不通,各樣物資運輸艱難,朝廷便調遣了人馬過去鏟雪除雪。
不過即使如此,城外也陸續出現小民行路滑倒或凍傷的事例,這難免讓人心憂。
希錦聽著外面種種,也是嘆息不已,這會兒那紫貂絨都不覺得暖和了。
說來也奇怪,以前她過著自己小日子,聽到這些頂多是嘆息一聲,現在當了皇後,就開始操心了,覺得那也是自己的子民啊。
她和阿疇提起這個,阿疇卻是道:“你不必擔心,我已經下旨了。”
希錦:“下什麼旨?”
阿疇:“風雪大寒,百姓缺柴薪,生活不易,我已經發放關會以示撫恤,軍民的租房錢無論公私都免除不徵,同時還運來朝廷儲在皇林苑中的柴薪,並調撥了一部分軍糧,增置粜粟米場和賣柴炭場,以低價賣出粟米和柴炭,使小民受惠。”
希錦聽著,自然覺得好,不過她想了想,道:“也不要太便宜了。”
阿疇:“嗯?”
希錦卻道:“我們自然是好心,願意給大昭子民以實惠,但是保不住有那貪利的官員,說不得最後這低價的粟米和柴炭都被他們中飽私囊了,所以價格不能太低,不然到時候哄搶起來,又有幾個尋常小民受益,我們舍出來的好處,還不知道喂了哪個呢。”
阿疇沉默了片刻,道:“娘娘所言極是。”
他用了“娘娘”二字,大概是因了,他也覺得自己的妻子是在盡皇後母儀天下之責,是以這個時候言語也鄭重起來,並不願意有什麼輕慢。
不過希錦並沒想到,她滿腦子還想著那便宜的粟米場和柴炭,也想著歲盡時節,內廷還要分發給宗室和百僚的各樣賞賜。
她腦子中的算盤珠子扒拉得啪啪響。
良久,她輕哼一聲道:“大雪天的,窮人的日子不好過啊,咱們又要體恤百姓,又要給那些宗親以及高官發放各樣恩賜,這哪忙得過來!”
阿疇神情微頓,看了她一眼:“所以你覺得?”
希錦直接拍板:“今年雪大,百姓艱難,又有北狄人犯我邊境,自然是能儉省的便儉省,不給他們發了!”
阿疇挑眉:“可以。”
希錦:“不過當然了,不給他們發,他們肯定記恨我們,說我們是摳搜的皇帝和皇後,那我們得想個法子,讓他們心服口服!”
阿疇:“嗯?娘娘有何妙計?”
希錦便笑了:“我說了,你都聽嗎?”
阿疇道:“若是可行,那自然聽。”
希錦得意一笑,道:“來,我們細細說說我的盤算。”
希錦的辦法其實很簡單。
如今歲末年節時候,內廷自然要對宗室皇親文武百官並內外命婦進行恩賞,這是年年都有的慣例,輕易不能少的,若是少了,那大家難免心中生了怨懟不滿。
況且阿疇新帝登基,更不能擅自縮減。
所以嘛,當皇帝也有當皇帝的愁,當家了才知道柴米貴。
但如今恰逢邊疆戰事,又遇到那連日暴風雨,氣溫驟降,朝廷又要安撫體恤百姓,又要恩賜那些皇親貴族,哪有那錢。
最好的辦法,當然是出一樣錢辦兩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