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後宮有一處參翠山的,並不大,但是恰好處在這後宮之中,倒是為這宮中平添了幾分景致,而瀉碧譚則在參翠山前。
希錦乘坐鳳檐過去,卻見這山間密蔭交加,草木繁茂,流水汩汩,倒像是到了郊野,誰能想到這竟是大內宮苑中呢。
待到了瀉碧譚旁,就見山旁鑿了一池沼,有水汩汩而動,一旁的疊石參差翠麓,就像飛來峰一樣,實在是讓人驚嘆。
待繞過那石山,眼前卻赫然開朗,隻見殿庑雄麗,花木榮茂,看得人目不暇接,就在那一灘碧綠池水中,卻見宮娥和內侍分列,這會兒官家和阿疇都在,宴席已經擺好了。
希錦帶著芒兒上前見禮,官家卻是笑呵呵地道:“不必多禮,這午膳隨意一些,都是家常便飯。”
一時芒兒過去,就坐在官家身畔,官家喜歡得很,眉眼間都是慈愛。
午膳開始,便有宮娥魚貫而來,她們右手託著一個盒子,那盒子上面罩了明黃色繡龍盒衣,而左手則攜紅羅繡花手巾,到了案前,打開那盒子,將餐食擺上案頭來供膳。
菜色並不算繁多,不過都很精美用心,席上氣氛和融,希錦也時不時說句玩笑話,一家子倒是和睦得很,翁慈孫孝,又有芒兒童言童語,任憑誰看了不是好好的一家子呢。
官家也和阿疇提起來,說讓芒兒及早進學,阿疇便問芒兒,芒兒積極得很,阿疇也就沒意見,於是便開始著手安排。
官家還問起希錦寧四郎,問起來是不是要參加今年大試。
希錦笑著道:“是要參加,不過我四哥那學問,也就稀松平常,哪裡敢有什麼指望呢。”
官家笑呵呵的:“還沒考怎麼知道呢,興許就考中了。”
希錦聽著這話,心裡一動。
之後這話題便不再提了,反而說起陸簡來。
官家道:“他年歲不小了吧?”
阿疇回道:“三十有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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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便搖頭嘆:“這就是了,這麼大年紀,也該成親,好歹為陸家留個血脈,不然陸家隻他一人,像什麼樣!”
一時又問起來:“他可有心儀的小娘子?”
阿疇搖頭:“這就不知了。”
官家:“他若沒有,那朕就做一次媒人,幫他拉線。我記得韓相家中不是有幾個孫女,每一個都是賢良淑德的小娘子,他隨便挑選一個便是了。”
對此,阿疇並沒言語,畢竟是長輩的事,還輪不到他說什麼。
然而官家顯然很感興趣,他側首問希錦:“希錦,你覺得如何?”
希錦微詫。
這長輩的婚事,問她?
官家道:“宮中無皇後,你如今既是儲君之妃,凡事總該多操心一些。”
希錦聽著,倒是明白這道理,她是內命婦之首嘛。
不過讓她去操心陸簡的婚事,她可真不敢。
不說別的,就陸簡看人那眼神,萬一她瞎攪和,給人攪和出一樁不滿意的婚事來,那人的眼神都能把她殺了!
她想了想,道:“翁翁,我也不太懂,不過舅父他三十有六,想必婚姻大事上自有一番主張吧?”
官家卻不以為然:“你們到了我這個年紀就知道了,什麼主張不主張的,先成親,好歹把孩子生了,留個血脈!總不能這麼單著,像什麼話?”
希錦詫異,這話說得簡直不像一代帝王,像他們老家鋪子門前揣著袖子的老伙計啊!
官家卻已經吩咐道:“讓他盡快相看吧,先看韓相家的小娘子。”
老官家一錘定音。
希錦看了眼阿疇,阿疇抿著唇,顯然神情有些無奈。
不過看來也沒別的辦法了。
那可憐的舅父,他就自求多福吧。
第64章 還不知道什麼心思呢
離開大內時,阿疇和希錦乘坐了輦車,出了宮門後,恰見外面有攤販並挑擔的,時新菜餚,奇細蔬菜,竟是樣樣齊全。
希錦老遠看到那新鮮茄瓠,倒是有些想吃。
阿疇見此,便停下輦車,命人去買了來。
希錦這麼看著間,倒是看到有些明顯是大內的雜役,俗稱黃院子的,是特意出來採買的。
阿疇見希錦往這邊看,便道:“宮中的妃嫔和宮娥都會派黃院子過來買,有時候宮內也會宣召收買。”
希錦看著,倒是覺得有趣:“其實宮裡頭也不是那麼乏味。”
阿疇便笑了:“嗯,還好,宮裡頭也是人,也會貪一口新鮮的。”
希錦又問起那天章閣,她好奇地道:“官家沒事還過去讀讀書呢!”
阿疇微頷首,卻並沒說什麼。
希錦隱約感覺到他心思,估計這天章閣讓他想起他的父親?
她便轉移話題:“今天官家意思是要給舅父盡快相看呢!”
阿疇:“是,舅父估計不太願意的。”
希錦聽到這話,便忍不住笑起來:“他之前不是還想讓你和那陳家聯姻嗎,現在終於輪到他了,男子漢大丈夫,隻是娶妻而已,為何不娶,官家御賜一門親事,這樣不是也很好嗎?”
阿疇看著她那幸災樂禍的樣子:“你倒像是和舅父有仇。”
希錦輕哼:“沒仇,但有點怨,就想看他犯愁呢。”
阿疇啞然:“都過去了,別想了。”
希錦:“好吧。”
但希錦心裡卻是很有些洋洋得意,可以看那舅父的熱鬧了!最好是尋一個刁蠻的,好讓他為後宅頭疼。
正想著,卻聽阿疇道:“若是尋一個刁蠻任性的,那你便會有一個刁蠻任性的舅母了。”
聲音淡淡的,就那麼突然響在耳邊。
希錦:“……”
在片刻的沉默後,她終於道:“罷了,隨他吧!”
阿疇輕笑一聲:“可別害人害己。”
希錦抬起手,輕掐他的手指頭:“不許笑我!”
阿疇抿唇,收斂了笑,不過眼底顯然浮現著幸災樂禍的光。
希錦也就不理會了,反而問起來:“對了,你說官家特意提起我四哥,這是什麼意思?”
阿疇:“看他自己吧,若有出息,真能考個名次,官家自然看在眼裡。”
希錦便明白了,這是要提拔:“那官家突然看重我娘家兄弟,所以他——”
她看著他。
阿疇明白她意思,點頭。
於是在這心領神會中,希錦心裡便舒坦起來。
這意思明擺著的,阿疇為皇太孫,而自己作為他的正妃,若不出意外,自然是要登上鳳位。
這樣的話,那自己的娘家總歸要爭氣一些,這老官家已經開始早做打算了。
可真真是——
暢快啊!
希錦便笑:“極好,你不是要讓我幾個哥哥進京嗎,等來了後,再做打算。”
阿疇頷首:“也不能急在一時,還是看情況。”
希錦:“知道知道!”
回到府中後,恰好京郊的莊子送來了一些野味,除了新鮮蔬果外,還有鹌子,獐肉和雞肉豬肉等。
其它倒是不稀罕,但是鹌子和獐肉倒是想嘗嘗。
阿疇見此,便吩咐廚房好生料理了,晚間時候正好請宋四郎一起用。
於是到了傍晚時候,阿疇命人擺了膳食,喊了寧四郎過來。
因如今天氣暖和了,那晚膳便幹脆擺在庭院中的涼亭中,那涼亭角落有幾抹青竹搖擺,不遠處的湖中又有蛙聲,倒是別有意趣。
晚膳還算講究,因最近郊野莊子裡送了新鮮,
除了自家往日的菜式,還額外添置了清撺鹌子和潤熬獐肉炙,都是今日才送來的。
寧四郎自然受寵若驚,一疊聲誇贊阿疇如何能幹,又說他們這些舉子每每提起,都是敬佩不已的。
阿疇便也問起他如今備考諸事,寧四郎竹筒倒豆子,把自己安排都一一說了。
如今他倒是忙得很,忙著讀書,也忙著過去貢院查看座次安排圖等。
皇太孫府距離那貢院不過半條街,倒是方便得很。
阿疇聽著,道:“如今大考在即,眾位學子都要過去貢院附近租賃房屋,這費用怕不是水漲船高?”
寧四郎嘆:“說得可不是嘛,大家都想租,不說這租賃房屋的價錢高到離譜,就是有錢也難租呢,隻是容得一人休息的那麼一小屋,一月竟要一兩三百文,就這還搶不到,殿下,你說說這,這不是可著我們書生們坑嗎?”
阿疇:“哦,霍二郎可尋到合適住處了嗎?”
寧四郎:“說的就是他,沒尋到,正愁呢,他之前也是貪圖便宜,賃的房子偏了,以為臨到考試換過來就是了,可誰知道竟尋不到了!便是沒窗的倒插房,想尋都尋不到呢!”
阿疇道:“既如此,還不請霍二郎過來府中居住,好歹能為他提供一處清淨房屋備考,免得因為住處不便耽誤了大考,那就因小失大了。”
寧四郎聽著眼睛都亮了:“這,殿下你覺得合適的嘛,那我去請他來?”
希錦想著這阿疇往日的心思,仿佛很是忌憚霍二郎的樣子,當下也就道:“幹嘛讓他來,合適嗎?”
旁邊寧四郎一聽,道:“殿下要請,那自然是可以請得,希錦你——”
希錦便拿眼剜了寧四郎一樣,寧四郎一怔,也意識到這裡面合適不合適的問題。
阿疇卻已經道:“稍後我會下帖邀請,若是二郎肯來,那自然好,便是不來,也盡了我等的禮數。”
寧四郎連連點頭稱是。
等這晚膳結束,因這是內院,寧四郎便起身告辭,一旁魯嬤嬤叫了丫鬟來收拾著,阿疇陪著希錦回房。
希錦側首,納悶看他:“幹嘛叫霍二郎過來?”
阿疇簡潔的四個字:“唯才是用。”
希錦:“這天底下的才,難道就他霍二郎嗎?”
阿疇:“知根知底,知道品性才學的,這不就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