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她終究比以前明白,有些人並不值得期盼,所以也不必抱有太大的期望,更不必去失望,大家能夠在親情脈脈的維系下,互惠互利,各得一些好處,如此便能長久。
關於舅父這裡,希錦除了想弄些瓷器的路子,其實還有別的想法。
以後她跟著阿疇過去皇城的話,也不能就這麼把自己家鋪子扔了,必須好好經營,別管阿疇入贅她家,還是她嫁給阿疇,她都得有這安身立命的本錢。
可她離開後,這鋪子誰來幫襯著操心?
所以思來想去,還是得給自己外家幫著看鋪子,外祖母和舅父固然是有些私心的,但到底是親的,她家芒兒以後走遠了,需要搖旗吶喊的,需要鞍前馬後的,自己外家的人丁就是那個助力,這樣的到底比外面穩妥,都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
她翻來覆去的,又想起外祖母和舅母提起的,自己身份問題。
這倒是一個正經事。
想起這個,她躺不住了,爬起來,摸出她的錦書,又仔仔細細看了一番,但看了後還是心裡沒著落。
她娘說,如果贅婿有二心就去找霍二郎,可霍二郎如今怕不是也戰戰兢兢的呢!
他倒是想幫自己,但他一沒地位二沒本事的,拿什麼幫?
這麼一想,她又覺得阿疇這個人心思真是深,好生會謀算。
競價房子的事他肯定心知肚明,他就是故意的,這男人的小肚雞腸啊!
而他要霍二郎跟著他們過去燕京城,這不就是把霍二郎放在眼皮底下看著嗎?
霍二郎再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多和自己說什麼了!
她不免長嘆了聲,想著她跟了阿疇過去燕京城後,是必須繼續和他做正經夫妻,什麼不三不四的妾,哪怕是個什麼側妻,她也是堅決不幹的!
在阿疇這裡,絕對不能讓任何女人壓了她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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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得盡快和阿疇提提這事,在離開汝城前敲定下來。
當然了,得尋個好時候,這樣才能一擊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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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希鈺在家其實糟心得很,最近希錦要跟著阿疇過去燕京城了,寧家上下一個個歡天喜地跟過節一樣,三句話不離希錦,這個說希錦要去燕京城了,聽說那邊天氣寒涼,我這裡有塊貂絨的護腿送給她,那裡說希錦往日最愛吃我做的酥油餅,我得多做點好讓她路上吃。
總之一個個把希錦看得比自己親閨女還親!
希鈺看著這情景,自然是羨慕得肝兒都疼了,她沒想到自己算計來算計去,這事到底是沒成,那休書分明都已經寫了的,怎麼就沒休成呢?
難不成她撲騰這一遭,竟不曾改變希錦的命運?
如果不能,那自己怎麼辦?還能撈個貴妃當嗎?
要知道希錦這人善妒,那眼睛裡是容不得一點沙子的,她把那阿疇哄得跟什麼似的,那可是夜夜霸著龍床,絕對不給其他女子半分機會,以至於後宮之中唯她獨寵,並無其他女子。
至於她,便是想摻和,也摻和不進去!
就希錦那個人膩歪起來,哪個能搶得過她!
況且這希錦是傻人有傻福,後來她又給阿疇生了小公主和小皇子,都是粉粉團團一般的小人兒,惹得阿疇越發喜歡,對她寵愛呵護,那簡直沒眼看了。
希鈺是無法接受這些的。
對於這一點,希鈺也曾經仔細分析過自己的心思,明明希錦當了皇後,寧家人也跟著雞犬升天,家族中一些子弟甚至以此晉升,或者考取了功名,從此之後改換門庭,風光發達,她也因此從中得利,在夫家地位頗高,明明是沾了大便宜,她怎麼就難受呢?
希鈺想過,但凡當了皇後那個人是別人,她便不會去想了,畢竟這個世上總有人富貴命,總要有一個皇後,那是天上人物,是她摸不著的,和她沒關系。
但是如果希錦當了皇後,那就不一樣了,身邊的人,特別熟悉的人,打小一起長大的人就這麼當了皇後,她心裡能舒坦嗎?
況且她和希錦是同一天生的,希錦早上,希鈺晚上。
希錦娘生希錦的時候夢到了七彩錦鳳,起名叫希錦,人人都說希錦是富貴命,但是希鈺娘就很不服氣。
“早上她生了,說是夢到了七彩錦鳳,這話就傳開了,說五房生的那小姑娘是貴命,這裡好那裡好的,等我傍晚時候生了,大家便說,這個也不錯。”
一個“也”字,足夠希鈺娘懊惱半輩子!
沒搶到頭份啊!
後來希鈺娘也和人說,我生的時候看到了一塊玉,剔透晶瑩的美玉。
然而別人並沒太大反應,隻是笑著說,哦你家也看到了啊。
希鈺娘在別人那敷衍的反應中,品咂出味道來了,別人以為她是編的,以為人家夢到錦鳳她就編了一個美玉。
可她不是編的啊,她是真的啊!
希鈺娘憋屈,這口氣沒順過來,月子裡就難受,唉聲嘆氣的,抱著希鈺天天叨叨。
希鈺從小聽著她娘叨叨,也覺得希錦不好,生氣希錦,暗暗和希錦較勁,處處要壓希錦一頭。
在三四歲前,希錦傻乎乎的,是個胖團子,沒什麼稀奇,大家都誇希鈺,不過到了五六歲,兩個小姑娘都陸續有了模樣,希錦出落得肌膚雪白,那鼻子那眉眼精致漂亮,整個人如同脂粉團兒揉成的一般,可真是招人喜歡。
加上希錦記性好,聰明,算賬都不用算盤,在這商賈之家自然是人人誇。
至於希鈺,相貌不如希錦,偏生記性也不如,各方面都不如希錦,兩姐妹在一起,別人一誇就是誇希錦,根本想不起來希鈺這一茬。
希鈺聽了她娘的,本來就铆足勁要和希錦比,如今更是氣得夠嗆,是鐵了心必須把希錦打壓下去。
就這麼一直到了做親時候,希鈺終於恍悟了一件事,你希錦就算長得好又如何,父母隻得了你這麼一個女兒,你不要想著能嫁什麼好人家了。
誰知後來希錦竟然和霍二郎看對了眼,那霍二郎也是傻,對希錦五迷三道的,竟然要答應入贅!
希鈺一看,當然不行了,霍二郎那樣才貌兼備的,以後明顯是要光宗耀祖的,這樣的人竟然入贅給希錦當上門女婿,這怎麼可以!
她和她娘一合計,她娘當即尋個功夫,和娘家嫂子一起找到霍二郎娘,好一番撺掇,霍家娘聽著臉都綠了,回去後就和兒子撒潑上吊,怎麼也不要讓霍二郎上門。
不但不能上門,就算希錦要進霍家門也不行。
她娘當時坐在地上哭,哭得眼淚鼻涕抹了一把:“那小娘子我見了,放浪得很,專門勾搭男人魂的,她若進門,咱們家是再沒好日子過了!”
霍二郎原本也是哄著求著,說好了到時候生了孩子兩頭各姓一個,這才哄好了他娘,他這裡已經躊躇滿志要娶希錦,甚至連以後怎麼和希錦恩愛都想好了,誰知道卻出了這一茬。
他跪著求,好言語地哄,奈何他娘被人撺掇一番,是死活不聽她的。
他待想著把這事晾一晾,誰知道他娘拿了希錦送給他的香囊,直接甩到了希錦娘臉上,把希錦娘氣得直接栽那裡,差點沒氣。
這婚事算是砸了,希錦這才招贅了阿疇為贅婿,從此霍二郎成了路人。
這些都是希鈺重生前幹的事,她覺得自己特別聰明,直接把希錦的大好姻緣給毀了。
雖然希錦招了阿疇,那阿疇模樣好,但她覺得,也行吧,反正沒什麼大本事的,悶不吭聲的男人能有什麼出息。
可她哪裡想到,這希錦竟如此好命,來了一個王八翻身,竟然當了皇後母儀天下風光發達,這讓她怎麼甘心怎麼甘心!
希鈺的後半輩子都是懊惱,想起來就懊惱!
如今重活一世,她很清楚自己的心思,她上輩子聽別人提起希錦,幾乎聽了半輩子,她實在是受不了了,這輩子豁出去了,拼一個你死我活,怎麼也不能讓希錦好,說白了就是我過不好,你也別想過好!
於是這一日,希鈺找上了阿疇。
這時候阿疇剛下馬車,矜貴淡漠,連看都沒多看希鈺一眼的樣子。
希鈺心裡羞恥,覺得這阿疇分明是看不起自己,但她也沒法,事情已經淪落到這個地步,她也有那個好機緣在阿疇落魄時出手相助,以得他另眼相待,現在隻能硬著頭皮搞一搞了。
於是她到底湊過去,小聲地道:“殿下,我是過來找我姐姐的,不曾想遇到殿下。”
阿疇淡頷首:“既是找你姐的,那我命人送你進去吧。”
希鈺忙道:“殿下,其實有件事,我本來想問姐姐的,但既是遇到殿下,我覺得好歹也應該和殿下提提了,我聽說霍二郎此次也要跟著殿下過去皇城,若是殿下不知道,這也實在說不過去!”
阿疇本來已經邁步打算離開,他就沒想著理會這希鈺。
不過聽到霍二郎這三個字,他腳步到底是頓住,淡看希鈺:“哦?”
希鈺見阿疇感興趣,頓時知道自己賭對了。
有霍二郎這絕世法寶,自己又有上一世所知的種種,她怎麼可能不成功!
其實她敢跑過來阿疇面前挑撥撺掇,自己確實是有些底氣的。
當下她抿唇,看看一旁,有些無姑且無奈地道:“殿下,我們借一步說話?”
阿疇略頓了下,到底是應了,便命侍衛現行退下。
希鈺看左右無人,這才道:“殿下,這件事我也不想提,但我又怕外人知道了,到時候平白折損姐姐和殿下的聲名,所以才要說給殿下知道,也好讓殿下防患於未然。”
她說完這話,卻見阿疇神情疏淡,並沒什麼反應。
她難免有些犯嘀咕,不過還是大著膽子道:“殿下,那一晚上燈節,霍二郎本已經逃離,卻莫名又回去,以至於和逃命的人群衝撞上,傷了腿。”
她說到這裡,仔細留心著阿疇的神情:“殿下可知他為什麼又回去?是什麼要緊物件讓他回去取嗎?”
阿疇神情莫測,抿唇不言語。
希鈺便覺得莫名,也覺得他性子古怪。
這種人當皇帝,天底下誰不覺得伴君如伴虎,怕是也隻有希錦那種腦子不好使的才能和這種人處下去!
不過這是未來的帝王,她就算再難受也得忍著。
她壓下心中的無奈,硬著頭皮繼續道:“霍二郎回去取的,其實是一個要緊物件,是一個……”
她小心地瞄了阿疇一眼,這才低聲道:“荷包。”
阿疇:“哦。”
希鈺終於得他一個“哦”,便得到了鼓勵,繼續道:“我聽說那荷包是我姐做的,以前訂情的,是我姐姐親手做的。”
她小心地看著阿疇的臉色,道:“其實要說起來也沒什麼,畢竟他們曾經訂過親,大家都知道的,彼此手裡有個貼身之物做個念想,也無可厚非,可,可——”
她仿佛很為難很為難地道:“可姐姐都要過去燕京城了,這如果傳出去,我隻怕對殿下的聲名有礙啊……”
她吞吞吐吐,低著頭,要說不說的,就很無奈的樣子。
阿疇挑眉:“還有嗎?”
希鈺怔了下,這還不夠嗎?
你家娘子親手做的荷包被外男小心收著,那外男還視若性命呢!
竟然還要問她還有嗎?能有什麼?兩個人私下相會醉臥鴛鴦帳嗎?
不過她自然沒敢多說,隻是搖搖頭,很小聲地說:“這倒是沒別的,我隻是聽說霍二郎要隨著一起,我怕,這到底路途遙遠,萬一有個什麼,瓜田李下的,說不清楚。”
說完,她期待地看著阿疇。
阿疇卻沒再說什麼,神情漠然,直接離開了。
希鈺:“……”
這夫妻倆啊,絕了,可真是搭配,都一個模樣的怪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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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阿疇忙得厲害,希錦也沒什麼合適機會問起來,便想著先把自己的買賣做好,這一日阿疇外出,恰那侍衛燕關和楚水也跟隨著出去了,至於其他侍衛等,還攔不住她。
她就尋了個由頭,說要拜訪親戚,讓人準備了尋常犢車便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