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嫁給阿疇,以後當皇妃,或者幹脆當皇後。
正想著,希錦又道:“可他身上有這病,這婚事隻怕是想退都難,萬一退了,人家指著咱們寧家脊梁骨罵說我們嫌棄人家,從此就得罪了人家一大家子,你說,這可怎麼辦呢!”
她搖頭:“我聽著都替你愁,好妹妹,你這命可真苦啊!”
希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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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希錦一大早便起來了,她略洗漱收拾了,拎著那隻碗就要出門。
誰知道臨出門,奶媽卻跑過來提起,說是今日早間郎君精神萎靡,怕不是病了。
希錦聽著,隻好放下行囊,趕緊過去看芒兒,小人兒再無往日神採,看著垂眉耷拉眼的,見到希錦,便勉強喊了聲:“娘……”
聲音低弱。
希錦看到,心疼得要命,但今天的事卻又是要辦的。
她想了想:“芒兒乖乖,娘要出門辦事,你在家好生歇息,等娘辦完事回來。”
芒兒眨巴眨巴眼睛,明顯有些委屈,不過還是乖巧地點頭。
希錦又交待了奶娘幾聲,這才狠心離開。
她逕自出門去,卻不是去別處,而是僱了馬車,過去了市易司,她想自己去見那盧大人。
她知道若是求著族裡,族裡是萬萬不肯的,為了之前的種種,大家都已經用盡了人情,如今自己家的貨橫生枝節,隻能豁出去了。
她到了那盧大人府中,先給門房塞了銀子,央求對方給說情,門房看著銀子的面,也就說了實話,說盧大人今天過去百樂樓吃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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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錦明白,這百樂樓是汝城最大的酒樓了。
其實去那裡吃酒,難免要召來歌妓聽些彈唱散耍之類的,這種場合實在不是希錦這樣的當家大娘子適合去的。
不過事情被逼到了這一步,她也隻能铤而走險了。
她不敢耽誤,當即趕過去百樂樓,卻見那酒樓實在是奢華,足足尋常房屋三層高,門前用長木杆打起來和樓齊高的彩樓歡門,每一層都妝點了花鳥飾物,檐下又有垂掛絲綢流蘇,精巧又華麗。
那門前來往客人全都是滿身綾羅的男人家,還有小廝前簇後擁的。
這種場合,希錦沒去過,也沒法貿然進去,她沒辦法,隻能等在一旁候著。
她想著,那盧大人是市易司的大老爺,必然是有些派頭的,應該比較惹眼。
她這麼等著間,也和旁邊賣果子飲的婆婆搭搭話,對方倒是好性子,她大致打聽了打聽,知道盧大人經常過來吃酒。
那婆婆知道她來求盧大人辦事,那眼神就頗為同情:“你家裡阿郎呢?”
希錦道:“外子早不在人世了。”
那婆婆便同情起來,嘆道:“小娘子生得如此絕色,結果卻要自己為生計奔忙,也是可憐。這樣吧,等會盧大人出來,我給你指指。”
希錦自然連忙謝過,又特意買了她幾份果子飲在那裡喝著。
如此等了半晌,終於等得一個,穿著杭綢的直裰,留著絡腮胡子,好生威風的樣子,那婆婆說這就是盧大人。
希錦當即上前,見過了盧大人。
那盧大人驚奇地看著希錦,自是看得眼前一亮。
這小娘子生得眉目如畫,膚光賽雪,在這喧嚷街市上,在那彩樓歡門映襯下,竟是猶如一抹仙影,容色絕麗,讓人不可直視。
他偌大年紀一個官爺,一時竟有些臉紅,當下忙道:“小娘子,你如何知我身份,如今攔我去路,又有何貴幹?”
希錦便微低著頭,將自己的來歷說了,又提起那批貨來。
盧大人聽著連連蹙眉:“你們家的事我知道的,是我經手辦的,之前已經發了批文,你們怎麼不跟著寧家一起把這事辦了?”
希錦無奈,隻好說起因為身子不適,就此錯過了。
盧大人的視線掃過希錦,她生得嬌美不可方物,這樣的身子骨可能確實弱了一些。
不過他越發疑惑:“你是自己操辦這批貨嗎,你家中阿郎呢?”
別人不提這個也就罷了,一提這個,希錦隻覺悲從中來。
好恨好恨,恨阿疇!
不過她還是勉強忍下,咬著唇,很無奈地道:“家中阿郎身體病弱,也隻好奴家出面了,是以還望大人通融。”
盧大人不免越發多看了希錦一眼,卻見她兩眼仿佛要沁出水光來,看得人實在可憐。
他心中微凜,連忙收斂了心思,故意道:“這事既是錯過了,再辦,可就不好辦了……”
希錦心裡多少明白的,這種人得喂飽他。
當下便道:“盧大人,借一步說話?”
盧大人便心神蕩漾,難免多想了,當下跟著希錦過去了一旁偏僻處,希錦看看四周圍沒人,便不著痕跡地將那金碗塞給了盧大人:“還請盧大人幫著通融通融。”
盧大人摸了摸那包囊,其實多少有些失望,看來是他想多了。
不過冷靜一想,這小娘子生得如此美豔不可方物,又是寧家不知道哪房的小娘子,寧家雖然是商戶,但在本地也有些名望,強龍不壓地頭蛇,這自然是不好招惹的。
如今能得一物件,倒也不錯。
當下便也舍了那旖旎念頭,幹脆將那包囊揣在袖中,卻是道:“放心,放心,這件事,其實要說辦,那也是順理成章的,這樣吧,趕明兒你過來我們市易司,到時候我把那公憑給你,你拿著過去碼頭就是了。”
希錦聽著,自然是感激不盡,千恩萬謝過,這才和盧大人告辭了。
回家的路上,她頓時輕松多了。
其實她明白,如果不舍去這個金碗,事情也許也能辦成,但是那不知道要花費多少精力,又經歷多少磋磨,現在豁出去了,好歹事情辦成了,早點把貨要回來,省得夜長夢多。
自己家族長和這盧大人關系尚可,他既然收了自己東西,倒是也不至於坑了自己,如今自己就追著他辦事就是了。
其實說起來,舍出去金碗容易,但是把這金碗送給人家,那才是難呢。
如果不是寧家和盧大人的關系,人家未必就輕易收了,不豁出去臉皮,一般人還不好意思送呢。
希錦惦記著芒兒,便快步往家走。
她想著趕明兒盡快趕過去市易司,把這件事辦妥當,這樣她的心就落定了。
至於辦妥了後——
希錦想起那阿疇來。
到時候,她就和他算總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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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後,卻見芒兒已經發起了熱,額頭燙燙的。
當下心痛得要命,連忙讓周福去請大夫。
芒兒高熱,難受,口中喊著疼,希錦將他摟在懷中,又用熱毛巾為他擦拭降溫,心疼得直掉眼淚。
她雖已經十九歲,但早年有爹娘應承著諸事,後來爹娘沒了,好歹有阿疇,許多事阿疇都能擋擋。
可如今爹娘不在了,阿疇也不在,就她自己,這種孩子生病的事也不好假手於人,隻能自己擔驚受怕了。
大夫來了後,說是風寒,給開了藥,奶娘急匆匆去抓藥,抓藥後又煎熬,總算給芒兒吃上,誰知道芒兒卻嫌苦,死活不吃的。
希錦沒辦法,和奶娘一起小心哄著,拿梅子糖喂,總算是吃下去大半碗。
吃下去後,希錦稍微放心,正要吩咐奶娘再喂,芒兒卻突然“哇”的一下,直接給吐出來了。
全都吐了!
白喂了!
希錦直接想躺在那裡哭,她不幹了,她要哭著喊娘!
可她沒娘了,她當了人家娘。
她現在是當家娘子,底下丫鬟奶媽,還有自己的骨肉,這些都要由她來做主。
她抹了眼淚,吩咐道:“再去熬一份吧。”
秋菱急匆匆跑出去了,穗兒收拾,奶娘和她一起哄著芒兒。
希錦摟著芒兒,一聲兒一聲兒地哄,說了許多好聽的話:“你要吃藥,吃了就好了,好不好啊芒兒聽話?”
她幾乎要哀求他了。
她當然知道藥苦,她小時候也不愛吃,也會哭鬧,那時候爹娘一起哄著她吃,恨不得許諾要把天上的月亮摘下來。
如今芒兒他還那麼小,他哭鬧不吃,他吃著吃著吐了,他也很難受啊!
所以他又有什麼錯呢,他連個親爹都不在身邊,他憑什麼不哭不鬧?
他隻是沒她有福氣罷了!
希錦心疼地抱著芒兒,低頭親他的鼻子,親他的小臉:“我的芒兒最好了,這麼懂事這麼聽話,芒兒聽話好不好,既是病了,就要吃藥,我們隻吃這一次,吃過後娘給你吃冬瓜糖——”
她這麼親著,突然覺得:“他好像不燙了。”
奶娘也摸了芒兒身上,一時驚喜連連:“退了,退了,瞧,我摸著後頸這裡發潮,要出汗了!”
希錦也是喜出望外:“竟好了!不燒了!”
一時歡喜得恨不得將這小人兒摟在懷裡不松開。
她家芒兒就是懂事,怕她操心,這不自己就好了?怎麼就有這麼懂事的孩子呢!
不過她自然也不敢大意,畢竟高熱可能反覆的,當下仔細呵護照料著,又讓秋菱熬了稀粥,要熬得稀爛,等會喂給芒兒吃。
之後希錦自然還是小心翼翼的,時不時去摸摸芒兒額頭,看他燒不燒,好在後面並沒燒起來。
一直到了很晚,希錦才略放心,喂了些稀粥後,讓奶媽把孩子抱過去。
第二日,外面五更時候,希錦便起來,先過去看了芒兒。
聽奶媽那意思,小人兒這一夜好像做了噩夢,睡得並不踏實,不過好在並沒燒。
奶媽嘆:“這不剛剛五更鼓的時候,他身上潮乎乎的,我摸著應該好多了,折騰一夜,也睡踏實一些了。“
希錦看過去,芒兒乖巧地躺在那裡,那小鼻翼一動一動的,睡得還算香甜。
她心疼,想留在家中陪著他,不過也沒法,她還要去市易司呢。
當下再次叮囑奶媽一番,讓她好好照顧著:“你昨晚沒睡好吧,你的辛苦我看在眼裡,會記著。”
奶媽頓時感激涕零,差點掉眼淚:“娘子知道就好,其實我辛苦一些沒什麼,就希望郎君能好起來,我照顧郎君兩年,我看他比看自己命還要緊呢。”
希錦聽著這話也是感動,她知道“看著比自己命還要緊”是假的,肯定不是真的。
但人家能盡心盡力照顧孩子就很好了,如今阿疇是不能指望,隻憑著自己,年紀輕輕,裡裡外外,還要照顧孩子,哪那麼容易,就盼著能有個上心的人幫襯呢。
等這事過去,要給奶媽獎賞,銀錢還是不能給,怕養大了胃口,不過可以把自己去歲那身緞子袄給她,那也是極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