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人已經徑自走了。
希鈺呆看著他的背影,頓時覺得無趣極了。
這兩口子的性情啊,都是這麼難伺候!
要說老天爺不長眼呢,怎麼就讓他們兩個當了皇帝皇後,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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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疇回到家時,家裡已經布置好了。
希錦軟軟地瞪他:“你倒是這麼晚才回來,若再晚一些,那就指望不得你了!”
阿疇:“買了許多物件,都要提不起來了。”
希錦打眼看過去,提著的拎著的,確實不少呢,難為他能提回來,當下也就不說他什麼了。
阿疇放下那些東西:“還給你買了一雙鞋,在那個竹簍中,我用紙包著,怕弄髒了。”
希錦倒是沒在意:“你買什麼鞋啊,不過是亂花錢罷了,誰知道合腳不合腳。”
說著已經招呼丫鬟小廝趕緊收拾,今天過節,各處都要拾掇呢,傍晚時候還要點灶燈。
阿疇也和希錦一起將各樣物件都擺出來,這是供給灶神的,有乳糖圓子,皂兒糕,澄沙團子,滴酥鮑螺和生熟灌藕等,各樣都裝在紅福字瓷盤中,再配上柿子、橘子和柏枝這種百事吉,圖個吉利。
希錦又喊著那個喚著那個的,一會兒讓阿疇拿那錦布來,一會兒又讓他趕緊取香燭。
阿疇少不得跑前跑後,倒是被她使喚得團團轉,因要進屋拿簇新的火石,卻不經意間看到案上有一本書,用一個背梳壓著。
阿疇一看那露出的邊角便知道了,這是坊間流行的話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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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開那背梳,翻了翻,這話本就是講獨守春閨俏娘子和那壯實闲漢的故事,上面有一些圖畫很是風流露骨,還有一些直白言語,尋常人看了必是臉紅心跳的。
他想起希錦那晚所說,便隨意翻著,總算找到了那扎暖湿香軟,這竟是闲漢對俏娘子說的,兩個人偷情打得火熱,闲漢很是得趣,隻誇俏娘子妙,說俏娘子是那扎暖湿香軟。
下面竟然還有批注,扎暖湿香軟是形容女子的,扎是緊實扎實的意思。
還特意說起,若是女的就要扎暖湿香軟,若是男的必要潘驢鄧小闲了。
阿疇細細看來,所謂潘,便是貌比潘安,所謂驢,便是驢的行貨子,而那鄧則是說要如漢代巨富鄧通一般富裕,小則是做低伏小,闲自然是大把闲工夫溫柔體貼。
他微蹙眉。
希錦喜歡看這種書,她也貪戀故事中那些趣事,總以為這世間應該有那樣的風流人物,自己合該遇到一樁驚天地泣鬼神的離合故事
——當然了不能受窮不能受累不能受罪,要錦衣玉食舒舒服服,隻需要擺個風雅姿勢在心裡愁腸百結就行了。
對於這些阿疇自然是不信的
這些故事都是編的,哄人開心的。
不過希錦喜歡看的話,他便想知道裡面到底講了什麼故事,想知道為什麼希錦會喜歡那些故事。
正看著,希錦走進來了。
她見他竟然在那裡偷偷看書,且看得是自己的話本,一時便跺腳:“我們在外面忙得團團轉,你倒是在這裡躲清闲,你這是當老爺呢!”
阿疇放下那話本,道:“我正學著長進,也都是為了你。”
希錦:“什麼?”
阿疇:“我要學學什麼是扎暖湿香軟,什麼是潘驢鄧小闲。”
希錦:“……”
她睨他一眼,哼了聲:“你再學,也就那樣吧,潘驢鄧小闲,你隻佔得潘驢二字而已!”
阿疇聽著,卻正色道:“至少佔了兩樣,後三個都是可學習長進的,唯獨前兩個,這是天生天長,再學也學不得。”
希錦一想,覺得好像有道理呢,他確實是有潘安之貌,未曾成親時,汝城頗有一些年輕小娘子對他示好,甚至還有一些員外,據說也都覬覦呢。
況且他也有驢子的本錢,這是有再多錢也買不來的呢!
至於“鄧小闲”三個字,且看後面修行打磨吧。
她突然就知足了,想著這郎君倒是有些本錢,自己從不通人事的閨閣小娘子慢慢捱過來,也就勉強能應承。
這麼大本錢,她這輩子有的磨了。
當下面泛春色:“你倒是很知道自己能耐!”
三年夫妻,阿疇一眼掃過便明白她心思。
隻是如今正忙著,不是時候,隻能白日先哄下,晚間看她高興,這夜就長了。
當下便道:“我先去收拾,等會你試試我買的鞋。”
希錦:“其實都收拾好了,鞋呢,我要試試,若是不合腳,你趕緊去退了,不然平白浪費銀子,我的銀子是那麼浪費的嘛?”
阿疇聽著,便取了來,是用黃紙包著的,他一層層打開來。
希錦看到那緞子鞋,眼睛先是一亮,之後便“呀”的一聲,清脆驚喜。
阿疇留意著希錦的表情,看她那樣,顯然是極驚喜的,知道自己沒有買錯。
希錦迫不及待地從阿疇手中奪過來那雙鞋:“讓我看看,讓我看看!”
她拿到手,翻來覆去看:“這料子用得好,上面的珍珠也是好珍珠,大顆的呢!”
阿疇:“嗯,你試試吧。”
他對自己的眼力是很有底氣的,不過鞋子總歸是要穿穿試試。
希錦趕緊試了試,一試之下卻是恰恰好,她驚喜不已:“你怎麼能買到這麼合腳的鞋子,我穿著再合適不過了!”
她在屋子裡走了幾步,又去照鏡子,隻覺自己若弱女迎風,款款而動間,步步生華光,這世間再無人能及。
一時真是心花怒放,眼睛不舍得從那鞋子上挪開!
她望著鏡子中的自己,歡喜地道:“阿疇,你可算是幹了一件好事,這雙鞋子多少文?肯定很貴吧!”
光看這料子這珍珠還有這做工,自然是不便宜的。
阿疇看她喜歡,便道:“這鞋比尋常鞋子自然是要貴一些,不過你穿著好就行。”
希錦也就不問了,猛點頭:“嗯嗯嗯,我喜歡得很,這鞋真好!你倒是有些眼力,怎麼挑了這麼一雙好鞋!”
她的甜蜜話不要錢一樣,一串串往外冒,隻聽得阿疇唇畔泛起淺淺笑意。
希錦又迫不及待想出去走走,便說要過去二伯娘家看看。
阿疇看著她那樣子,倒像是小孩子過年穿上了新衣服,跟個花蝴蝶般急切地要四處顯擺炫耀。
他便笑道:“好,我在家先帶著周福他們掛燈。”
心裡卻想著,如果不盡快掙到銀子,那宅院還是不要買了。
如若不然,定是不舍得買這四百文的鞋子,又怎麼能得希錦此時的喜歡。
至於霍二郎,他要買就隨他吧。
況且霍二郎也未必就有銀子買那宅院。
第11章 情敵,情敵!
希錦當然不可能明目張膽顯擺,她隻是隨便串串門而已。
她過去二伯娘家,恰好希鈺也在,希鈺一眼便看到了她鞋子:“姐姐,這是姐夫給你買的吧?”
希錦:“是。”
她疑惑,希鈺怎麼知道?
希鈺便笑了:“今天街道上遇到姐夫,說了幾句話,一起回來的,當時我就說那雙鞋好看,果然呢!”
其他人聽到這話,倒是沒在意,全都注意那雙鞋,都說鞋子好看,一個勁兒直誇,就連二伯娘都說:“看看還有嗎,我們也去要一雙。”
隻是希錦聽了希鈺剛才的話,終究莫名。
於是這麼說話間,她突然問起來:“希鈺,最近你怎麼總往裡姐夫跟前湊呢?你說你,一個未出閣的小娘子,名聲金貴得很,你姐夫隻是個贅婿,他名聲壞了不怕,你可不行呢。”
她說得直白,眾人聽著,也品過味來了。
人家上街給良人買鞋,你一小娘子在那裡指手畫腳,這不像話啊!
希鈺在眾人的注視下,多少有些臉紅,不過她到底是活過一輩子的人。
什麼叫活過一輩子的人,那就是什麼事都經歷過了,不會在意這些小事了,她一定要把希錦拉下馬,自己爬過去替換她,也不要像上輩子一樣平平庸庸了。
重活一事要對得住自個兒,要拼一把,死也甘願!
她相信,自己和阿疇說的那些話,自己和希錦說的那些話,都將在希錦阿疇那裡起到潛移默化的作用,他們早晚會離心的。
而她也在霍二郎那裡下了功夫,這個世上沒有挖不了的牆根,如果實在挖不了,那就是還不夠賣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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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錦顯擺一番自然高興,不過想起那希鈺,真是恨不得——
一巴掌把她拍飛了。
什麼人呢,天天盯著自家贅婿有什麼意思,她早說啊,早說的話她就把阿疇讓給她寧希鈺了!
回來後,卻見阿疇帶了周福,拿了梯子和凳椅踩著,在院子廊檐下掛燈籠呢,已經掛起來不少,家裡便張燈結彩,看著喜慶了。
希錦站在那兒,略倚著門,就那麼看阿疇。
此時天不早了,接近黃昏了,阿疇背著光站在那梯子上,袍角隨意地搭在梯子上,一手拿了燈籠,另一隻手正扶著廊檐,時不時讓下面的周福看看位置正不正。
溫煦的夕陽灑落在他身上,她清楚地看到他清雋好看的側影。
那唇兒薄薄的,那鼻子挺挺的,從她這個角度看,他生得俊美雪白,簡直是玉石精雕出來的一般。
若不是神情間帶著的幾分疏淡,他簡直完美到讓任何小娘子目眩神搖。
希錦想起之前他說的話,“潘驢”這兩個字,他是當得起的。
他看似清瘦,其實很結實,晚間時候興致起來,可以抱著她來,足足一炷香時間,就那麼一直,一直!
也怪不得希鈺竟然動心了,這麼孜孜不倦地挖牆根。
希錦想著,如果再早三年,她知道希鈺這心思,她必是怎麼也不要阿疇當贅婿的,但是現在不行啊,她已經和阿疇做了夫妻,還生了孩子。
如今這日子未必多圓滿,但也說得過去,她當然不可能把阿疇讓給希鈺了。
憑什麼要讓呢。
再說阿疇生得那麼好,又有那樣本錢,說心裡話她也是受用的,真舍去了他,必然心痛。
她這麼想著的時候,阿疇卻突然抬眼看過來,猝不及防的,兩個人的視線在這暮色中相遇。
希錦挪開眼,看著芒兒,嘴上卻是對阿疇說話的:“掛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