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疇道:“是芒兒念錯了。”
希錦好奇地看過來:“這不是你的疇字嗎?”
阿疇:“是。”
希錦:“我還以為是什麼呢,敢情是把你的名字拆開讀了!不過你的名字這麼分開讀,倒是有個好寓意,一個人有田又有壽,竟是有福之人呢。”
阿疇略抿了抿唇:“是。”
希錦卻不再去想這個名字了,她心滿意足:“芒兒可真行,竟然認識這兩個字了,他說話都不清楚呢就認識字了。”
阿疇道:“年前寫對聯,對賬簿,芒兒一直都在旁邊,我有時候就指著字讓他認,一來二去,竟然認識幾個簡單的字了。”
希錦看著自己兒子那憨態可掬的樣子,自然喜歡得很,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腦袋:“我兒子就是聰明,這麼小就認識字了,會念書了!”
她想了想:“難道像我?”
一旁阿疇難得笑了:“估計吧。”
希錦輕哼一聲,斜睨他一眼:“你笑話我呢!”
阿疇正色道:“沒有。”
希錦:“就是笑話我,你自己腦子好使,就覺得別人笨。”
阿疇確實腦子好使,過來寧家鋪子當伙計的時候也就十歲出頭吧,但是卻已經認識很多字,算盤會打,賬目也會記,總之就是什麼都能幹,要不然希錦爹爹也不會那麼看重他。
希錦想起這些,好奇:“你爹爹不是漁民嗎,你怎麼會認識那麼多字?”
阿疇便收回視線,翻著那桌上文書,隨口道:“我從小就給人店鋪當幫工,那邊有個老師傅憐惜我,教我認字的,我記性還可以,慢慢就認識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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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錦恍然:“敢情是這樣,我說呢……你小時候是挺可憐的,怪不得老師傅憐惜你。”
她最初見到阿疇時,阿疇看著瘦弱得很,就跟吃不飽飯一樣,而且還低著頭,根本不敢抬眼看她的樣子。
她便託著下巴,琢磨著道:“當時你第一次過來我們家,我問你為什麼你叫阿疇,你說你爹不識字,找教書先生幫著取的,如今看來,那先生倒是有些學問呢。”
阿疇聽這話,看過去。
希錦烏黑的眸子像是山澗深潭,是被細碎陽光照射的深潭,澄澈透亮,
他想起過往,想起最初第一次見到希錦時她的樣子。
那時候的他眼睛中蒙著一層紅色的霧,看什麼都是晦暗的,泛著血光的晦暗。
他是鬼差索命鏈下逃生的孤魂,和這個世界隔著一層血霧。
一直到那一天,看到雪地裡的她。
阿疇至今記得,當時她蹦蹦跳跳的,像一隻小雀兒般,笑起來潔白純淨。
陽光透過沒有任何雜質的天空照射下來,照在她身上,她就是這個世間最溫暖的一抹光。
他這麼想著的時候,希錦見他不吭聲:“怎麼了,你想什麼呢!”
阿疇回過神:“就想起我剛來那會。”
希錦兩眼亮晶晶地看他:“你還記得?”
阿疇:“記得,你把手裡的慄子糕給我吃。”
希錦:“是嗎?這個我不記得了。”
阿疇:“你那天穿了一身蔥綠的襟袄,梳著素髻,不過戴了一朵新採來的臘梅花。”
希錦:“我可不記得你穿什麼衣服了。”
他給她的印象隻有瘦弱,連頭都不敢抬,就那麼垂著眼低著頭,好可憐。
阿疇:“我還記得慄子糕的味道,甜膩香軟,我這輩子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慄子糕。”
希錦聽著,有些同情地看著他:“原來你以前都沒吃過慄子糕啊!”
對此,阿疇沒有反駁。
他生來身份貴重,曾經享受著世間最奢靡的榮華,孩童時的他,又哪裡看得上區區一塊慄子糕。
隻是風雲突變,皇家的骨肉親情是如此薄弱,他從雲端跌落塵埃,東躲西藏,吃盡了這輩子從未受過的苦頭。
以至於當再次將那慄子糕放在口中時,他隻覺得那是世間最美的滋味了。
希錦嘆息,感慨道:“所以說,有錢就能吃慄子糕,沒錢就不能吃慄子糕了,所以我們還是得多掙錢!”
阿疇眼中便泛起笑來,她永遠能把話題轉到掙錢上。
他注視著她,視線格外溫暖:“是,會努力掙錢。”
希錦卻已經暢想未來,想著將來掙了錢的美好:“如果掙了錢,到時候我再打幾件首飾,我看我舅母過年時候戴的那件累絲銀簪,光是手藝錢就不少呢。”
按照大昭的律令,隻有皇室貴族並那些一定品級的貴人才能佩戴一些名貴材質的頭面,不過對於頭面的做工以及樣式,卻是沒什麼要求,那她們這些商戶人家自然可著勁兒的折騰了,是以手藝錢倒是比那材質錢更值錢了。
阿疇視線自始至終未曾從她臉上挪開,聽到這話,道:“你喜歡的話,現在就打吧,也沒多少錢。”
希錦:“才不!等掙了錢再打!”
阿疇點頭,聲音低沉溫柔:“好,那等掙了錢。”
這麼說著,阿疇抱著芒兒說了一會兒話,便也給奶媽讓哄睡去了,這時候丫鬟已經燒洗了面湯,夫妻二人準備沐浴。
阿疇道:“水備好了,你先洗吧。”
她體弱,單薄,大冷天的怕凍著,頭茬面湯都是給她用的。
希錦想起自己最近看的話本子,提議道:“你幹嘛不陪我一起洗呢?”
阿疇挑眉看過去,卻看她兩眼晶亮,閃著帶了惡趣味的光彩。
阿疇:“怕你覺得擠。”
希錦不喜歡去外面浴池,都是在家洗浴,用沐桶,家中那桶並不算太寬闊。
希錦輕哼:“我才沒有覺得擠呢!”
阿疇見此,自然隨她。
希錦取了各樣衣服用具進去時,便見阿疇已經利索地除去了外袍,又準備好了長凳,香粉,面藥和口脂等。
浴房內隻有一處小窗,開得高高的,些許透進來一些光而已,阿疇點了壁龛中的油燈,於是浴房內便透出朦朧的光來。
希錦透過那朦朧的霧氣看過去,阿疇身形修長挺拔,精瘦有力。
她當然知道,他平時穿著外袍,乍看仿佛是清瘦的,但其實那年輕的身子骨蘊藏著驚人的力量,爆發起來能把她嚇到。
就沒法想象,男人那個時候怎麼可以那麼野蠻,那麼狂猛!
簡直不是人,是餓狼,是野狗。
她的視線巡過他身上,之後便從一處似有若無地掠過。
其實也不是沒見過,偶爾瞥見過,當時就有些腿軟,幾天沒讓他碰。
她那一眼,阿疇自然感覺到了。
他現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她那麼一個眼神,軟綿綿,似有若無,猶如羽毛一般,就那麼輕撩過來。
一瞬間,他體內已是驚濤駭浪。
他垂眼看過去,看到了自己無法隱藏的羞恥。
再次看她時,她卻已經披了浴裙,坐在水中。
他便走過去,走到水桶邊。
希錦看他就那麼明晃晃地過來,毫不遮掩的樣子,好像特別光明正大。
她咬唇,透過那氤氲水汽打量著他,歪著腦袋道:“我突然想起來——”
阿疇:“嗯?”
他知道她又在憋著壞,不過他什麼都沒說,就那麼沉默地等著。
希錦抬起纖纖玉指,略撩起自己黏在臉頰的發絲:“我最近看了新的話本。”
阿疇:“什麼話本。”
這麼說的時候,有什麼在崛起,很明目張膽,就在她面前不遠處。
隔著那浴桶,有些猙獰地衝她示意,一點一點的。
希錦面頰上便泛起潮紅,她別過眼去,看著一旁的水霧:“就是一個俏娘子和闲漢的。”
阿疇:“闲漢?”
希錦臉紅心跳,不過還是將自己看的那話本大致給他講了,一股腦講完後,總算松了口氣:“反正就是這樣了!”
阿疇專注地盯著她的眼睛,她那雙霧濛濛的眼睛已是水光泛濫。
他低聲問:“所以?”
希錦:“好了,我現在就是俏娘子,你就是闲漢,我家良人外出遠行了,我春閨寂寞,你便趁虛而入——”
她想了想:“不不不,你要偷窺我沐浴,然後過來和我一起共浴!”
阿疇便緩緩皺眉,不太贊同地道:“這個話本不好。”
希錦:“怎麼不好了?我喜歡得緊,你還站那裡幹嘛,快啊,不然我家良人要回來了,你看得到吃不到,怕不是要急死了!”
她想起那話本中言辭:“我定是天底下少有的扎暖湿香軟,你怎麼這麼有豔福呢,便宜你了!”
阿疇看著她被氤湿的嬌媚,攥拳,深吸了口氣,到底啞聲道:“好。”
他不想當什麼偷窺的闲漢,但他又很想。
所以還是先順著她的意思吧,不要讓她惱。
第9章 身邊沒一個好人!
因這次阿疇出門做買賣順當,希錦心裡也喜歡,會覺得滿心期待,這日子過著有奔頭,日子過得舒坦順當,溫飽思□□,自然對那話本子上的事也就格外意趣盎然。
此時又是小別,那阿疇出去幾日,自是早憋不住,剛開始還矜持著,仿佛很體面端莊不為所動的樣子,希錦淺淺撩了幾下,他便終於暴露出了本性,竟跟餓了幾日的狼般。
如是往日,希錦對這樣的他是不喜的,但現在就著那話本子的興頭,讓他去當那闲漢,竟覺格外有趣,他那略顯粗暴的動作都仿佛能激起她一些想頭。
隻是她到底不濟,又謹記著她娘說的話,所以沒幾下功夫,她便綿軟無力地趴在浴桶邊緣:“我娘說,我娘說了……”
阿疇舒服地仰起頭,於是臉部和頸部便形成一道凌厲而優美的線條,年輕而充滿爆發力。
他大口地呼吸,滿足地享受著擁有的一切,此時的他並不想去關心已經去世的丈母娘說了什麼。
確切地說,現在可以是富家小娘子和贅婿,也可以是春閨俏娘子和闲漢,但不能是丈母娘,他不想在這個時候提起丈母娘!
希錦上氣不接下氣,被打湿的墨發撲散在纖弱雪白的肩頭,跟個哀鳴的貓兒般求饒:“我娘說了,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