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自從經歷過古木林海的那件事,就讓寧寧不可避免地對原著產生了質疑——
似乎總有些什麼東西看不見也摸不著,被極其隱晦地藏匿起來,故意不讓她知道。
也正是在那之後,寧寧頭一回開始認認真真地思考,系統選派她來擔任惡毒女配的角色,真正目的究竟是什麼?
可她想不明白。
“之前挾持你的那人告訴我們,要一路向西。”
寧寧拿起星痕劍微微一笑,不再念及其它:“隻要走到盡頭,就一定能有所發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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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了。
孟佳期眼底的暗色陡然加重,嘴角悄悄勾起一個微不可察的弧度。
長老們派她擔任臥底一角,自然是存了心思要將這群修士往死路上引。
自從城中住民漸漸蘇醒,為了防止外來者入侵,特意在迦蘭城裡設置了諸多九死一生的陣法機關。而他們即將抵達的,是其中最為兇險的其中之一。
十方殺陣。
顧名思義,就是先通過障眼法與幻術將入陣者困在一個空間不得離開,而陣法中處處險象橫生,稍微踏錯一步,就會遭遇常人難以想象的劫難。
孟佳期久違地笑了。
她隻要先把身邊這兩人帶入陣中,給他們指出一條錯誤的去路,等他們踏進歧途,再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
沒有人會察覺,一個走在隊伍最末端的女人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起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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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方殺陣,已經近了。
“奇怪,這裡怎麼起了霧?”
賀知洲說著皺了皺眉,抬頭嗅嗅空氣:“還有股香氣……這是迷香還是燻香?”
寧寧屏住呼吸,將四周環視一圈。
迷蒙白霧從四面八方逐漸生長,如同不具備形體的亡靈鬼魅,幽幽攀附在牆壁與地縫之間。房屋與樹木的影子則是濃鬱漆黑,與霧氣相融相交,頗有幾分森然恐怖之感。
一股不知名的香氣縈繞鼻尖,她不敢多聞,全神貫注地打量著身邊的種種變化。
“這、這是什麼?”
孟佳期瑟瑟發抖地叫了聲,一把抱住身旁賀知洲的胳膊。
沒想到那廝居然膽小得不行,還以為是被女鬼纏了身,當即雙目圓瞪地渾身僵住,發出一道比她更鬼哭神嚎的驚叫,然後猛地抬起手臂,將她往旁邊狠狠一推。
孟佳期跟彈出去的乒乓球似的,噗通就落了地。
“對不起對不起!”
賀知洲老臉一紅,上前幾步拉著她的右手往上拽,沒想到又聽見孟佳期的一聲尖叫:“別!脫臼了脫臼了!嘶——!”
他徹底不敢動了。
孟佳期氣得直抖,恨不得當場把這兩個混蛋千刀萬剐,但礙於計劃,隻得勉強笑著忍氣吞聲:“無礙。”
——無礙個大頭鬼啊!疼死她了好嗎!
她腦子裡的劇場已經從“一個臥底的自我修養”變成了“烤串烘焙指南”,甚至開始認真思考,應該怎樣腌制這人渣才最入味。
如今他們已入陣中,而她知曉哪一條路必死無疑。隻要花言巧語哄騙這兩人走進去,一切就大功告成。
孟佳期忍住心頭怒火,剛要出聲,卻瞧見寧寧眼前一亮,輕輕叫了聲:“裴寂!”
……裴寂?裴寂是何人?
她狼狽地抬頭,撞上一對冷冽的漆黑眼瞳。
與寧寧他們比起來,裴寂的情況要糟糕一些。
他手中長劍早已出鞘,猩紅血跡順著邊緣匯聚成小河,再緩緩地一滴滴落在地面上。至於臉龐與手背都沾了血漬,幹涸成濺射狀的暗紅色痕跡,映襯著蒼白瘦削的臉龐,更顯出幾分陰戾氣質。
像一道裹挾著血腥味的風,也像一匹剛經歷過廝殺的獨狼。
總之不像是清風霽月的正派弟子,看上去殺氣重重的。
在見到孟佳期時,被喚作“裴寂”的少年神色一凜,手中長劍發出一聲嗡鳴。
下意識地,她感到了一股殺意。
“別別別!千萬別激動!”
寧寧明白他看出孟佳期有異,趕緊用傳音入密悄悄戳他,大致概括了這女人的身份與來意,最後言簡意赅地告訴他:“現在隻有她知道陣法的出口,要想出去,我們得把孟佳期留下來。”
她傳音後輕咳一聲,拉了拉孟佳期的袖子:“孟小姐,那是我的師弟裴寂;小師弟,這位孟佳期小姐住在附近城中,不慎落入此地,我們能幫則幫吧——你身上的血跡是怎麼回事?”
說著又忍不住想,奇怪,她怎麼會在這裡遇見裴寂,原著裡描寫過這個地方嗎?
而且裴寂此時此刻的模樣壓根就與原著大相徑庭,寧寧記得他理應無傷通關,而非被濺得滿身是血。
“這裡是十方殺陣。”
裴寂眸底的戾氣悄悄黯了一些,淡聲道:“四面八方盡是殺機,幾乎每條道路都設有暗器、傀儡、幻術和兇獸殘魂。要想離開,除了解陣,還有另一種方法。”
不會吧。
孟佳期的心髒滯了一瞬。
——沒有人會想要嘗試第二種方式吧。
她神色復雜地又看了眼裴寂。
他穿著黑衣,看不出沾染了多少血跡,但是臉頰和胳膊的傷明明白白地昭示著必定經歷過幾番苦戰。
與此同時少年人清冽的聲線傳入耳畔,讓她不由得脊背發涼:“隻需以殺止殺、以殺破陣,屠盡十方殺機,便可成功脫身。”
隻需?
那麼多奪人性命的關卡,被你用這兩個字直接一筆帶過了?
而他也的確這樣去做了。
孟佳期在心裡暗罵一聲。
好的,玄虛劍派她目前一共見到三個人。
一個傻子,一個騙子,如今又來了個徹徹底底的瘋子。
什麼以殺止殺,什麼以殺破陣。
——連魔修都不會這樣講的啊!知道十方殺陣什麼概念嗎?每走一步都是死局,四面八方盡是要命的東西。
然而這小子卻想告訴那些蟄伏的殺機,對不起,你們全被我一個人包圍了?
不愧是你們劍修,真是無時無刻不在用行動告訴她,人生處處有驚喜。
孟佳期聽得震驚不已,寧寧則皺著眉朝他靠近幾步,塞給裴寂一塊手帕:“快把血擦一擦。想要一個打十個?你怎麼那麼能呢,要是不小心出了意外怎麼辦?這麼大的地方也沒個照應,你——”
頓了頓,又板著臉補充:“我不是擔心你啊,隻是因為你要是出了事兒,師尊一定得罵我。”
裴寂別開視線不看她,本想伸手接下,卻察覺指尖湿濡一片。
——他拼了命地殺出重圍,手掌早就遍布鮮血了。
他向來是直來直往的性子,無論拔劍還是除魔,都能毫不猶豫地做出決斷。可不知怎地,在此時此刻卻隱隱生出了幾分遲疑,指尖微微一動,重重落在單薄的黑衣上。
寧寧見他沒有任何動作,下意識低頭望一眼裴寂空出的左手,結果恰好看見他不動聲色擦拭手指的一幕,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來。
“這本來就是送給你擦血用的,哪裡來的這麼多講究?”
她沒想到這人還有這麼多小心思,拿著手帕抬起手臂,胡亂擦了擦他側臉上的一縷血跡。
雪白手帕上沾了濃鬱的紅,少年呼吸一滯,長睫輕輕顫。
“你看,現在它也沾上血啦。”
眼看裴寂臉上的血跡被自己抹得擴散開來,像隻花了臉的貓,寧寧一手抓起他左手,一手把帕子塞給他:“自己擦。”
孟佳期滿心忐忑地聽他們說完,這才終於低聲開口:“不、不用以殺破陣那麼麻煩。”
這新來的小子像條瘋狗,要是讓他到處亂闖,說不定會誤打誤撞闖進正確的出口。
因此她決定先下手為強,直接告訴他們進去後必死無疑的道路:“我曾經在爺爺手裡學過奇門遁甲和八卦風水術,勉強會解一些陣法……我觀察了一下,這個法陣隻有一條出口。”
她說著指了指街道裡一條不顯眼的小巷,語氣篤定:“就是這裡。”
賀知洲半信半疑:“你確定?”
“如若不是,我們再像裴公子說的那樣,一路過五關斬六將地殺出一條血路,不也能逃離陣法嗎?”
孟佳期毫不猶豫地回應:“三位都是門派精英弟子,有你們在,應該不至於被陣法中的機關精怪難倒吧?”
好了,接下來就是等君入瓮的時候。
正派弟子向來自視甚高,隻要被稍稍一激,就難免頭腦發熱地按照她話裡去做。更何況他們目前沒有別的法子,隻能聽信她的謊言。
到時候她跟在隊伍最後,一聲不吭地悄然離開,這群人就必死無疑。
“好像也找不到別的辦法了。”
寧寧環顧四周,隻見霧氣越來越濃,耳邊隱隱傳來陰風怒號與野獸沉重的低吟,想必多在這裡呆上一段時間,境況就越兇險幾分。
孟佳期忍著笑點頭,聽她繼續道:“那就勞煩孟姑娘,走在最前面為我們開路吧。”
孟佳期:?
孟佳期:???
等等,這丫頭在說什麼。
讓她走在最前面帶路的話,她還怎麼按照原定計劃趁機逃跑?你們身為堂堂玄虛劍派弟子,難道還要讓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姑娘以身涉險,在最前面充當人肉護盾?
這也太不按照常理出牌了吧!
孟佳期咬了咬牙,軟著聲音示弱撒嬌:“可是走在第一個多危險呀,我害怕。”
寧寧回答得理所當然:“就是因為擔心你,所以我們才要跟在孟姑娘身後,確保你足夠安全啊。”
“這、這不妥吧。”
孟佳期笑得辛酸:“十方殺陣中兇險萬分,要是我來打頭陣,萬一遇上什麼妖物……那該怎麼辦?”
她話音剛落,就聽見身旁傳來長劍入鞘的錚然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