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覺中,溫酒透過後視鏡,發現自己面容表情麻木。
她靜坐在駕駛座上很久,身體都是僵的,直到下定決心了什麼,拿出手機,翻出徐卿寒的手機號碼。
第一通電話,並沒有撥通。
溫酒低垂著眼眸,盯著屏幕上自動掛斷的顯示。
她指尖僵硬,摁在上面,遲遲沒有動靜。
想了許久,唇齒間低低道:“算了……也沒什麼好說。”
當要把手機收起,一道手機鈴聲卻阻止她的動作,屏幕的光又重新地亮起了。
“溫酒?”
電話接通後,男人特有的磁性嗓音清晰地傳達了過來。
溫酒又是低低的一聲,嗯了個字。
徐卿寒此刻身處於公司,數位高層精英正在等著他開會,卻在半途中,拿著一部黑色的手機,走到了偌大的幹淨玻璃窗前,單手緩緩抄在褲袋裡,神色從容地開腔問:“有什麼事?”
有什麼事?
他這麼一問,溫酒反倒說不出來了。
她低著頭,用指尖輕輕刮著照片一角,靜靜地落在男人那張臉上。
過了許久,在隻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時,溫酒才開口說:“我突然想起來三年前,你從未說過喜歡我的話。”
就連兩人正式確定男女關系,也他隻是破天荒主動去抱她才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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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酒一直總覺得徐卿寒不夠愛自己,隻是習慣了有她。
當今晚在錢夾子裡看到兩人的照片背後那一行字時,心底升起了許些難言的觸感,連說出的話,也似抱怨,更似在跟他撒嬌:你為什麼不能好好說愛我?
徐卿寒在電話那邊嗓音很沉穩,毫無察覺她手上拿著自己的錢夾子:“你要是想聽,晚上我回家說給你聽。”
他身後不遠處,一行的精英人士都在看著。
兩人的談話,在這個安靜的會議室內,自然也能被聽去隻言片語。
溫酒低垂著眼眸笑,指尖摩擦而過照片上的一行字,聲音很輕很輕:“我已經聽見了。”
晚上八點十分。
另一輛商務勞斯萊斯從馬路前方行駛而來,停在了眼前,從車上,邵其修一身休闲裝扮的西裝走下來,周身氣勢低調中帶著冷清淡遠,抬手,敲了敲她的車窗玻璃。
溫酒把車窗徹底降下,露出了漂亮的臉蛋。
“已經調查出孫煦現在的住處,過去?”邵其修辦事速度很快,將一張寫下住處地址的名牌,遞給她,未了,又語調低緩道:“重金聘請律師保釋他的,應該是你母親殷蔚箐。”
溫酒早料到了,表情沒有意外。
她在等待的過程中,甚至還打電話回老宅。
跟佣人確定了殷蔚箐現在不在老宅後,內心就更加篤定了這個猜測。
放眼望去偌大的晏城,也隻有她那位母親,才有這個能力把孫煦保釋出來了。
孫煦現在的住處其實很好找,就在殷蔚箐名下那套房產裡。
這也是為什麼邵其修都不用去找保釋他的那位律師調查,便能很確定跟她說。
溫酒將車停駛好,然後下來。
看到不遠處那套大平層別墅燈火明亮,她眉眼間有些冷意,跟邵其修說:“當年我念在奶奶不喜歡她,所以在負債的情況下,都沒把這套別墅抵押出去,以免她會擔心自己以後居無定所,這樣留個去處也好,沒想到現在卻拿來養這種人渣。”
邵其修側目,看著她氣憤的模樣,思緒幾秒道:“這事你好好和你母親談,”
溫酒脾氣上來是什麼樣子的,熟悉她的人都知道。
恐怕都能當著殷蔚箐的面,把孫煦的一條腿打斷。
溫酒說話聲調靜靜的發沉:“我有分寸。”
……
她做事,有分寸的。
殷蔚箐的腿傷還沒好,哪怕出門也隻能用輪椅,還要司機推著。
而孫煦前陣子被打得半死不活,傷也沒完全養好,這兩人,完全不是她的對手。
老宅的司機看到她,像是驚訝,後來便喊著夫人。
溫酒光明正大地走進別墅裡,客廳處,殷蔚箐看到她,臉色忽變,問道:“酒酒,你怎麼來這了?”
四周環境整潔幹淨,看得出來剛讓人打掃不久。
溫酒倒是沒有看到孫煦的身影,她找了一處沙發坐下,也讓邵其修坐。
殷蔚箐很不開心,臉色活生生就跟被抓奸現場了般。
而且闖進來的對象,還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他呢?”溫酒直接開門見山。
殷蔚箐攥緊住了衣裙,指節發白:“什麼他?”
“孫煦!”
溫酒早就沒了耐心,冷著眉眼說:“媽,你如果要執意袒護他的話,等我找到了人,他會死的更慘。”
“酒酒!”
殷蔚箐慌張地看了眼在場的邵其修。
對於她而言,是外人。
所以,與女兒的談話,並不想讓這個男人聽到。
邵其修配合的站起來,從褲袋拿出一根煙說:“我去門口抽根煙。”
等客廳已經沒了派人,連司機都跑出去,溫酒在沙發一靠,漂亮的臉蛋沒半點笑容:“可以說了?”
殷蔚箐逐漸咬住下唇,顏色發白。
“孫煦手上已經沒有威脅你的籌碼了……字面上的意思你嗎?為什麼還要跟他糾纏不清?”
溫酒此時此刻連那聲媽都不想叫了,完全搞不懂殷蔚箐是要搞什麼。
面對她的指責,殷蔚箐悽悽的笑:“你看,你對媽媽好不耐煩,孫煦就不會,他會用他全部的時間來陪媽媽,聽媽媽說話。”
“他隻是想要錢。”
“……要錢不好嗎?”
殷蔚箐反問,很是執拗:“起碼孫煦會想要我的錢,讓我知道自己還是有用處……而酒酒,你卻把媽媽當成了一個負擔累贅,每天都想著擺脫媽媽,和外面的男人在一起。”
溫酒連笑容都沒了,纖長的睫,隱著很復雜的情緒。
殷蔚箐眼角餘光瞥見的一清二楚,越說聲音越尖:“你看看,我隻有跟孫煦扯上關系的時候,你才會主動來找媽媽。”
溫酒猛地抬起眼眸,似乎在一秒鍾就反應過來。
她聲音也談不上是很輕,還是很重:“所以你故意把孫煦保釋出來?”
殷蔚箐沒有否認。
不過她沒料到溫酒會這麼快,帶著邵其修找來,一切還沒來得及部署。
溫酒變了臉色,得知直接母親竟然是這種心思後,直接站起來要往外走。
“酒酒!”
殷蔚箐喊著她,聲音頓了頓:“你隻要跟徐卿寒分手,媽媽跟你保證,以後再也不跟孫煦見面了,好不好?”
溫酒身體僵著站在原地,轉過來時,沒什麼表情看著她:“當年你不承認是借著公司債務把我留在國內,事情已經過去……我也不追究了,但是我很討厭有人一而再這樣把我當傻子玩弄。”
殷蔚箐剛才那一兩句話,坦露著自己心思。
溫酒就立馬聯想到了,恐怕當初她是故意在賀梨面前演戲故意說出一些話,伺機而動等著她入套,部署了這麼多事,就是為了逼她分手。
溫酒語聲輕緩,聽著比方才更冷:“媽,你就這麼想讓我和徐卿寒分手嗎?”
她問著殷蔚箐,勾唇吐字道:“你放心,我不會分的……今晚回去我就跟他要個孩子,這樣奶奶哪怕不同意這門親事,我也能直接來一個奉子成婚。”
這句話,無疑是報復的成分居多。
溫酒冷眼看到殷蔚箐快崩裂的表情,清楚地表達出自己態度。
別想拿什麼孫煦,就能威脅到她。
殷蔚箐沒有一點氣色,聲音很陰:“酒酒,他到底給你灌了什麼迷湯……如果是媽媽這條命,你也不在乎嗎?”
第63章
一聲尖叫,突而地劃破了黑夜裡的靜謐。
邵其修站在門廊下,骨節分明的手指剛點燃一根煙,就聽見別墅裡傳來尖叫聲,他從容的神色微變,二話不說邁著大步走進去。
別墅客廳內,殷蔚箐整個人從輪椅上摔下來,癱軟在了冰冷的地上。
那聲尖叫也分不清是誰的。
邵其修看到溫酒一臉發白站在原地,而旁邊不遠處,殷蔚箐毫無聲息般倒在哪兒,肚子上被鮮血染紅,還插著一把水果刀。
她此刻腦海一片空白,迎視上邵其修的眼神。
過了許久,才聽到自己的聲音在說:“我媽她快死了……”
——
五十分鍾的車程,邵其修和司機兩人合力,將殷蔚箐送到了醫院。
好在今晚路上不堵車,能順利將人推進搶救室,等門重重地關上,護士和穿著白大褂醫生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溫酒才察覺過來自己的小腿發軟,踩著雙高跟鞋險些站不穩。
她轉身,貼在冰涼的牆壁前,蒼白的臉表情很茫然。
那一刀很深,也流了很多血。
溫酒在車上也沾了滿身都是,濃烈的腥甜味讓她有些作嘔,忍不住扶著牆,幾度深呼吸,才能壓下反胃的衝動。
邵其修過來,扶住她肩膀:“要不要緊?”
溫酒推開他的手,搖搖頭,然後找了旁邊一處長椅坐下,臉色還是很白。
她需要自己獨處的空間,靜一會。
邵其修見狀,沒有繼續上前打擾。
這場手術耗時進一個小時,搶救室的門緊閉沒有開啟過。
溫酒低著頭,眼睫毛垂著沒有顫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