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身體坐在椅子上,快僵了,她突然有了動作,從口袋裡拿出一張泛舊的照片,怎料,手指上未幹的血跡直接沾到了上面。
溫酒瞳孔驟然緊縮了起來,手忙腳亂想要擦幹淨,反而將上面那一行迷糊的字弄的都是血。
喜歡你……
這幾個字就這樣被她抹去,像是不曾存在過般。
溫酒麻木的表情凝固消失,手指緊緊攥著照片邊緣,連喉頭跟著發澀,過了半響,隻能僵笑著喃喃自語:“算了。”
那一張帶血的合照,被她抬手,扔進了旁邊垃圾桶。
手術很成功,殷蔚箐腹部的一刀很深,醫生做完搶救已經凌晨了。
溫酒恍然想起邵其修還在,執意要他先回去。
“邵大哥,很晚了你回家吧,我一個人能照顧好我媽。”
她說話時,嘴唇都是發白的。
邵其修不放心她現在的狀態,而溫酒下句話,就直接婉拒了他:“我讓徐卿寒過來了。”
先前沒有去殷蔚箐別墅前,路上有和徐卿寒通過一次電話,那時他公司重要會議要開的很晚,溫酒也就沒有告訴他自己的情況。
直到半個小時前,他開完會了。
溫酒在電話裡很平靜的告訴他醫院的地址,送走邵其修後,她沒有去重護病房看殷蔚箐,而是站在醫院大門口,纖細的身影隱在漆黑夜色下,幾乎快看不清。
又過了二十來分鍾,徐卿寒驅車趕了過來。
他一身商務深藍色的西裝襯得姿態筆挺,長腿邁步很大,直直地,走上臺階,越發近的時候,便能清晰看見男人英俊的臉龐神色此刻嚴肅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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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媽媽怎麼回事?”
電話裡,溫酒隻言片語間沒有解釋什麼。
徐卿寒還以為她也傷了,來到的時候,深暗的眸子先將她全身上上下下都掃視了一遍,直到確定溫酒除了裙子有幾塊血跡外,沒什麼異樣,陰沉的臉色才跟著好轉。
溫酒臉蛋已經沒什麼表情了,麻木著,被他修長的大手握住瘦弱肩膀,也沒有掙扎開。
直到她聲音縹緲的快沒什麼力氣,溢出唇齒間:“徐卿寒,我們真的適合在一起嗎?”
這句話說出來,讓徐卿寒英俊的臉龐神色冷峻幾分,低低盯著她問:“你母親對我有所不滿,你也需要給我時間去讓她改觀是不是?”
溫酒抬起頭,漆黑的眼睛像是哭過一樣,僵笑著說:“她今晚拿著一把水果刀逼我跟你分手,我說我不分,她真的把刀插進自己肚子了。”
“你看——”
她舉起自己的手,給他看清楚:“這些都是我媽身上留下來的血。”
徐卿寒慣來處變不驚的神色,也在這刻有些變化。
而手掌也越發用力握住她肩膀,語調強加上認真口吻說:“溫酒,我會讓她改觀。”
溫酒搖搖頭,被折騰了一晚上,不管是身體還是精神都很疲憊了:“我媽不單單是對你有敵意,她是對所有和我在一起的男人都抱有敵意,包括女人。”
話說到這,索性也攤開來了。
“她有精神某些方面的疾病。”
溫酒話頓在這,隔了好幾秒,又說:“對我有著近乎極端的控制欲……你們在她眼裡,都是來跟她奪走我的。”
她連自己母親的病情都跟他說了。
這意味著什麼,不用言明已經很清楚。
“徐卿寒……我不知道她下次,會拿刀捅自己哪裡。”
夜晚無邊的冷寂,徐卿寒視線始終盯著她臉蛋沒有移開分寸,壓抑的聲線溢出喉嚨:“溫酒,我們之間感情隻要沒有問題,你提的分手,我不會同意。”
他慣來強勢,為人行事還睚眦必報至極。
對女人從來沒有什麼憐香惜玉的說法,會去花心思哄,也隻是哄屬於自己的女人。
當初溫酒沒有點頭答應之前,徐卿寒也有不少手段逼迫她對自己臣服。
事到如今,好不容易把她套入自己懷裡,又怎麼可能輕易放開?
徐卿寒一向不做什麼正人君子,神色此刻變得逐漸冷峻,表面自己對這件事的態度:“你母親有心理疾病,我會給她找國外最好的醫生治,做子女的,應該要孝敬,卻不能把她那些莫名強加給你的壓力當成一種責任。”
他行事果斷,手掌扣住她的肩膀一松,改為握住她手腕,往階梯下走。
“徐卿寒!”
溫酒眼睛微微瞪大,被強拽著走出醫院門口。
徐卿寒沒給她思考的機會,一邊沉著臉色給秘書打電話,一邊把她推到了車上,反鎖了起來。
他安排人過來照顧後殷蔚箐,並且對她說:“溫酒,你有沒有過為什麼她敢在你面前鬧自殺?當著你的面給自己肚子捅刀子?”
車內氣氛一靜。
溫酒縮在椅子,雙手抱膝,一動不動的。
她低著頭,烏黑發絲掩去臉頰的表情。
徐卿寒薄唇吐字無比清晰,強迫她面對事實:“你慣的你自己母親肆無忌憚,給足了她自信,隻要鬧一次自殺你就會去分手,這次跟我分,將來也能逼你和任何一個男人分。”
溫酒何嘗不知道。
她微微顫動的眼睫抬起,不由地出神看向車窗外一片燈火闌珊,竟輕笑出聲:“我有時候真的想狠下心,又怕……我媽會被我逼死。”
在別墅裡那聲尖叫,是她叫的。
溫酒沒想到自己言語間嚴厲的後果,是讓殷蔚箐情緒偏激到拿刀子捅自己。
她一整晚都在想,萬一真的沒有搶救過來了該怎麼辦?
這輩子,恐怕都會讓她活在這個陰影之下。
也是這樣,加上那張照片的字被血跡模糊不清了,讓溫酒萌生了退縮的想法。
她抬頭,重新看向徐卿寒:“如果我也自殘,我媽可能會有所收斂,可是我不像成為第二個她……你知道嗎,有時候我感覺自己好像她啊。”
溫酒哪怕承擔著再大的外界壓力,都克制著自己別做出偏激的事。
當年徐卿寒準備出國那段時間……
她已經受夠了那種覺得全世界都對不起自己的極端想法了。
——
第二天,等殷蔚箐已經沒有了生命危險,徐卿寒親自過來一趟,關上病房的門在裡面與她談了許久。
沒有人知道談話內容是什麼。
而溫酒的身影也沒有出現,連照顧的護士都是徐卿寒讓秘書找的。
因為這件事,原本馮佩媛想登門拜訪跟溫老太太提親的安排也擱淺了下來。
溫酒整個人的狀態不是很好。
昨晚被從醫院強行帶回來後,就開始發燒。
沒有任何預兆,她燒得暈乎乎的,連起床的力氣都沒有了。
徐卿寒出門前,吩咐了厲雯過來陪,在這偌大的別墅內,氣氛很安靜,保姆做好了午餐,而溫酒卻沒有一點胃口吃。
她額頭貼著退燒貼,用被子捂著自己,嚴嚴實實的。
厲雯在旁邊說:“溫小姐,你不想吃飯,喝粥可以嗎?”
溫酒抬起眼,裡面血絲很重。
昨晚她躺在這張床上失眠到天亮,就開始發燒了,整個人連氣色都弱幾分,不是故意要折騰誰,是真的沒有什麼胃口。
看到厲雯這樣問,沒力氣的搖搖頭:“你別管我。”
她連話都說不全,厲雯唉聲嘆氣,拿出手機的通話記錄給她看:“是徐總惦記著你……十分鍾就會打一通電話過來,問你的情況。”
溫酒看到,心裡很不是滋味。
“溫小姐,你不吃感冒藥又不願意打針,連熱開水都不喝,這樣下去病情隻會越來越嚴重。”厲雯苦心勸道:“就當是讓徐總放心,起碼飯要吃啊。”
溫酒嬌生慣養的,從小就怕苦怕疼,生病感冒了是要她父親溫淵成耽擱下公務,專門一整天在家裡陪著她才肯吃藥。
這個習慣被養成了,直到長大都沒有改過來。
她沒胃口,將沒有血色的臉蛋貼在枕頭上,久久不動。
厲雯本來還以為她怎麼了,直到靠近了些,聽見溫酒在哽咽著說:“我想我爸爸了。”
——
想爸爸了?
厲雯隱約是知道溫酒好像沒有爸爸,隻有一個鬧自殺還躺在醫院的母親。
等十分鍾後,徐卿寒的電話準時打來。
厲雯走到主臥門外,醞釀著說辭轉述道:“溫小姐說她想爸爸。”
電話那邊沉默了幾秒,然後男人低沉的嗓音傳來:“這邊事情處理了,我等會就回來。”
厲雯聽到他這樣說,瞬間松了口氣。
想爸爸了,徐總過來哄其實也一樣。
應該是……
一樣的吧。
徐卿寒口中所謂的等會,等溫酒都悶睡了一個小時了,才回來。
她感覺悶熱的被窩被什麼人掀開,有一絲絲涼意襲來,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視線慢慢地從模糊到清晰,直到她看到近在咫尺的英俊臉龐。
徐卿寒正坐在床沿,手掌拿著溫毛巾,在給她身體的汗。
“擦幹淨才不會著涼。”他低沉磁性的嗓音此刻很動聽,壓低到幾乎像是貼近她的耳畔說出來的。
溫酒濃密的眼睫毛沒動一下,盯著他看。
從昨晚回來時,兩人其實就沒什麼溝通了。
他那時臉色陰沉的厲害,轉身去書房抽煙,就把她獨自丟在了主臥裡面。
而溫酒心情也是亂的,恍惚著去衛生間想把一身的血洗去,結果等冰冷的水淋在了肌膚上,才反應過來。
今早會突然發燒,跟用冷水衝涼脫不了幹系。
不過溫酒不敢說,怕徐卿寒兇自己。
這會男人溫柔地給她擦身體,她也變得出奇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