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安柏又在慢條斯理卷衣袖,「我不介意喂你吃。」
制作黑暗料理也就算了,他貌似還很喜歡強喂別人吃東西!
我搖頭。
安柏笑得不懷好意:「不喜歡?」
我搖頭。
「那我——偏——要——你——吃!」
又來了又來了,我連忙改搖頭為點頭:「喜歡,相當喜歡!」
為求真情實感,同時也是要掌握主動權,我一把搶過勺子,可我故意放慢動作,也沒等來下文。
這次安柏怎麼沒阻止我,喪心病狂地說「你喜歡吃我偏不讓你吃」一類的?
我忐忑抬頭看,他正樂呵呵地抱臂欣賞我的窘態。
「我有時候還真懷疑你是故意的。」
這就被發現了?
那他還挺遲鈍的。
6
我在很拽地說「你終於發現了」跟繼續裝傻享受美好生活之間搖擺不定。
安柏眉梢淺皺,忽而伸來拇指去蹭我唇角:「你吃了什麼,沾得到處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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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我整個人燒起來。
看起來冷淡疏離一個人,指腹卻是溫軟的。
我人長得白,所以臉紅看起來會格外明顯。
想到我現在可能臉頰紅透,會被安柏看笑話,我慌忙起身,剛巧肩胛抵在墻壁開關上。
頭頂,燈火熄滅。
對面,傳來安柏不耐煩的嘖聲:「為什麼關燈?」
「我怕亮。」
「……」
我跟安柏沉默以對。
黑暗中激發的靈敏聽覺,幫我捕捉到安柏手指輕點在餐桌上的聲音。
另外,還有另一道不和諧的聲音……
我順著聲源看向窗戶那邊。
窗外人影晃動,窗戶很快被推開,先後咚咚跳進來兩個人,黑暗中都能看出身強體壯。
不速之客低聲交流:「安總應該已經睡了,他的臥室在二樓,我們現在就去嚇嚇他,記住要點到為止,見好就收。」
兩人縝密安排一番,包括如何嚇唬沉睡中的安柏,逃跑路線的選擇等等。
計劃落定,兩個大塊頭摩拳擦掌,一道聲音忽而自他們耳後傳來:「你們為什麼要嚇唬我?」
「因為有人僱……啊啊啊啊啊!」
燈光大亮,兩個大塊頭看到夢魘般的畫面:安柏滿臉邪氣地高高揮起金屬棒球棍。
可還沒等安柏發揮,我拎起凳子便砸上去。
安柏看呆一瞬,隔著一擁而上的保鏢望向我,嘴角掛著的若有似無的笑容看起來無比邪惡。
我沒理會他,暗怪自己日子過得太舒坦,忘了劇情節點。
這兩個人貌似是來救曲溫婉的。
而救曲溫婉也說不定會順手撈一撈我。
如果他們真的成功,那我的好日子可就到頭啦!
7
地下室,兩個不速之客被五花大綁。
保鏢站了一排,噤若寒蟬等著安柏因為他們玩忽職守嚴刑敲打。
可安柏隻是拖了張椅子,往自己身邊一放,沖我說:「坐。」
拒絕他已經變成一種習慣,我搖頭。
他臉色發沉:「別逼我在人多的地方拆穿你。」
我老老實實坐過去。
曲溫婉被眼前陣仗嚇到,臉頰沒有血色。
安柏大馬金刀往那裡一坐,精制煙盒轉動在他手指間,他抽出一根雪茄叼著,也不抽,漫不經心地問大塊頭:「說吧,什麼目的?」
大塊頭脖子一梗:「我們是來救曲小姐的!」
安柏嘴角斜斜掛著雪茄,眼睛危險地瞇起:「來救曲小姐,摸去我房間做什麼,還是說,你們是gay,饞我身子?」
地下室被一種奇怪的氛圍籠罩。
看著大塊頭跟二塊頭憋得青紫的兩張臉,我忍笑偷瞄安柏。
安柏的視線明明沒落在我身上,手掌卻精準落在我頭頂,幫著我轉了個頭。
「你放屁!」
大塊頭支支吾吾,明顯有所隱瞞。
安柏沒再廢話,一個眼神送過去,保鏢便遞來一把玄黑弓箭,他低頭調試,又向後勾了勾手指,保鏢恭敬奉上一顆蘋果。
安柏咬了一口蘋果,評價:「不錯,很甜,咬起來也脆。」
被他咬過一口的蘋果,眨眼便被安穩放置在大塊頭腦袋頂。
他起身,手指搭弓,箭鏃遙遙瞄準蘋果。
安柏邪惡勾唇:「先聲明,我準頭不佳,射偏了你可千萬要體諒。」
他可真變態啊。
不過有點帶感怎麼回事?
我心裡正吐槽能不體諒嗎,下一秒,大塊頭便撲通一聲跪倒,鼻涕眼淚一起流:「我說,我全都說!我們是受費小姐指使。」
費小姐,費瑤,本書男主沈文照的小青梅。
兩人交代得差不多,保鏢將人拎走。
地下室恢復清凈,曲溫婉失語半晌,無措抓著我問:「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安柏坐回到曲溫婉對面,開門見山:「你應該知道我們之間有婚約?」
曲溫婉臉色一紅。
莫名地,我心口堵了下。
8
「婚約不作數的,那是老一輩安排的,我喜歡、喜歡的人是阿照。」
曲溫婉性格怯懦,說話時不敢去看安柏。
安柏嘴角嫌棄一扯,能從避之不及的態度看出來,他比曲溫婉還要抗拒。
「我不是來對你興師問罪的,婚約我也不認可。」
他煩躁捏眉心:「主要是,我對你沒興趣。起初知道你同沈文照的事情,我隻是覺得荒唐,不認為有人會比我出色。綁你來,也隻是想讓你看清楚,你看上的男人是個垃圾貨色。」
他說完,忽然虎口卡住我下巴,一晃神,視線被他動作帶得一偏。
「你湊這麼近做什麼,又不是聽不到!」
被他接觸過的皮膚尚有餘溫,感覺怪怪的,我支支吾吾,沒敢去再去看安柏。
隻耳邊傳來一聲他意味不明的輕笑。
話題繼續。
不正經的人難得嚴肅:「這麼多天,你看上的男人始終沒有來救你,他的小青梅甚至都比他積極。」
曲溫婉虛虛攥拳,為她愛的人辯解:「也許……費瑤就是收到他授意,前來救我的。」
安柏耐心流失,眼神涼下來:「審問時你也在旁聽,怎麼還能混淆重點?他們兩個一開始就是奔著我來的,隻是讓我誤以為他們是來救你的,目的是什麼,你想不清楚嗎?」
曲溫婉失魂落魄地搖頭。
「他們是想激怒我,而你作為我的掌中物,到時又會面臨什麼後果?」
安柏下頜一揚,保鏢立刻奉上手機,遞還給曲溫婉。
「你的手機,這麼多天過去,沒有接到沈文照一通電話甚至是消息,事實擺在眼前,你還覺得他是愛你的嗎?」
安柏冷笑:「雖然我的行為不對,可他更是個垃圾!」
曲溫婉勉強維持住表情:「他隻是在忙。」
安柏呵一聲:「忙著給小青梅過生日,陪她聽音樂會,陪她逛街買奢侈品,為她放煙花?」
曲溫婉搖搖欲墜,下唇咬出蒼白痕跡。
安柏姿態松弛:「真正的愛是度秒如年的思念,近在咫尺仍覺得遙遠,是讓全世界都為你讓步,不斷拉低底線的縱容。可他給了你什麼?」
我真不敢相信這話竟是從安柏嘴裡說出來的。
他終是沒按捺住,轉頭呵斥我:「看什麼看!」
呃……
語氣跟炸毛小狗似的。
怪可愛的哩。
安柏失了穩重,匆忙起身時椅背被勾到。
他人都走到門口,忽然轉身看向曲溫婉:「打賭嗎?你可以繼續在我這裡待著,也可以回去,你看他一星期之內究竟能不能想到你?」
緊接著,他又無情戳破一切幻想:「我猜不能。」
曲溫婉猶豫片刻,下定決心:「我、我暫時先待在這裡。」
安柏神色別別扭扭地,視線往我這邊平行移過來:「你呢?」
9
我連一秒鐘猶豫都沒有,立刻挽住曲溫婉手臂,態度堅決:「我留下來陪著曲小姐!」
「哼。」
安柏耳廓異色更深。
我心想你哼什麼哼,腳步不由自主跟上他。
走到樓梯口,安柏猛地轉身看我:「你跟著我做什麼?」
「啊,我跟著你是因為……」我被他看得不自在,撓了撓臉頰,鼓起勇氣揚頸看他,「你好像在幫曲小姐認清一個渣男,真的對她沒感情嗎?」
「別、別誤會,我作為曲小姐的貼身助理,有、有義務幫她釐清楚情感……」
安柏打斷我:「剛剛湊那麼近都沒聽清楚,那我就再重申一遍——我對她不感興趣,從內到外都是。我喜歡的是與我相互契合的人。」
話到後面,他視線慌亂轉開三秒,轉回來時,神色是少有的認真。
「所以,你明白了嗎?」
心跳好快。
呼吸間全是他的味道,很好聞,很清新,是費洛蒙在躁動啊。
見我久不說話,安柏動作急切地搓了把後腦勺:「我綁她來,完全是出於沖動,想戲弄沈文照。再有,曲溫婉的祖父在臨終前,對我確實有所託付。」
他定定凝視我,等一個回應。
我「嗯」了聲,然後很沒出息地轉身跑開。
身後,安柏的輕笑乘風送來耳畔。
我的心口更熱了。
身體連同精神每日耽於享受,沒有工作壓力,我睡眠狀況極好,今晚卻失眠了。
睜著眼睛翻來覆去睡不著。
第二日,腦中時不時便會想起安柏昨日說過的話,猶豫徘徊之後,決定勇敢一次。
從保鏢那裡要來安柏的電話號碼,撥過去,他接聽時,我閉著眼睛,一股腦地說出反復組織了八百遍的話:「譚記臭豆腐!」
「嗯?」安柏的聲音經過電流音傳來,很磁性。
「譚記臭豆腐特別難吃,你千萬不要買回來!」
說完,通話便被我光速切斷。
估計安柏人都是蒙的。
可我管不了那麼多啦!
安柏驅車回到半山別墅的時間要比以往早。
按住躁動喧嚷的胸口,我眺向門口。安柏進門時扯松領帶,看到我,唇角朝上一撇,笑得意味不明。
看他兩手空空,我頓覺失望。
下一秒,跟進來四名保鏢,手裡各自提著幾十個塑料袋,裡面裝的都是臭豆腐。
讓人銷魂的味道登時在別墅內散開。
「梁小姐,你的臭豆腐,安總幾乎把譚記臭豆腐都買光了。」
安柏撇開領帶,笑得得意:「吃吧,都吃光。臭——死——你!」
我懶得再同他做戲,欣喜接過。
安柏的人懶懶往沙發上一攤,視線落在我身上,盯著我吃東西,忽然開口:「真不知道這東西有什麼好吃的。」
我嬉笑著叉起一塊往他嘴邊送:「你嘗一嘗就知道好不好吃了。」
安柏抗拒得很,避開我投喂的手,後腦勺緊緊貼在沙發靠背上。
我忽而一臉正經地問他:「真正的愛是度秒如年的思念,近在咫尺仍覺得遙遠,是讓全世界都為你讓步,不斷拉低底線的縱容。」
安柏神色一肅,視線對著我,喉結上下滑動。
我捧著手上的臭豆腐:「這是為我讓步吧?也可以說是縱容?」
聲音很低,可我確定安柏聽得見。
我很勇敢。
又難以避免的患得患失。
足夠長的沉默蔓延時,我退卻了,慌張同安柏保持距離,沒頭沒尾地說:「我有辦法讓曲小姐對沈文照徹底死心,你肯定會問我什麼辦法對不對,可我現在還不想告訴你。」
身側位置突然空了,安柏起身將頭頂燈光黯滅。
黑暗中,我對他的呼吸聲格外敏感。
「……呵,我才不會讓步,也不會縱容你!」
安柏說話時聲氣倒是足,就是聲音略區別於平時,尤其是微微顫動的尾音。
起初我還當真,直到聽到他傲嬌的一聲「哼」。
哦。
明白了。
他說。
我是在對你讓步。
我也是在縱容你。
我笑了。
還真是個別扭鬼吶。
10
漫長的午睡是被一道哭聲吵醒的。
她剛剛同沈文照結束了通話。
哭過,發泄過,曲溫婉恢復從容優雅,眼底是死寂的灰白。
「剛剛阿照打來電話,質問我為什麼起訴費瑤。他很生氣,並勒令我盡快撤訴,說費瑤很傷心,她身體不好,讓我體諒。」
顯然也剛剛結束一場午睡的安柏走下樓梯:「是我起訴的,她僱兇入室傷人,證據確鑿,賴不掉的。」
私下裡,我們眼神短暫交接,彼此心知肚明。
起訴費瑤的主意是我出的。
以我看書時對沈文照的了解,以及大量閱讀虐文的經驗來說,沈文照的惱人行為在我預料之內。
我不忍,攬住曲溫婉,讓她靠住我。
「曲小姐,你有沒有問清楚,沈總是怎麼知道的?費瑤從中肯定說了些什麼,或者是顛倒黑白,將你塑造得咄咄逼人,喜歡拈酸吃醋……」
「不重要了,詩音,我決定放棄他了。」
曲溫婉神情悵然:「許多天沒有聯系,好不容易打來電話,他沒有一句關心,開口便是指責。」
「這些天我想了很多,與其在這段感情中不斷消耗自己,不如當斷則斷,徹底走出來。」
我鼓勵她:「你可以的。」
曲溫婉沖我笑時,保鏢又跟太監似的來稟奏。
「安總,沈總來拜訪!」
沈文照竟然來了,這倒是我沒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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