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面放我面前,聲音淡淡:「吃完。」
我輕嗤:「我是豬嗎,怎麼可能吃得完。」
他利落地拿筷子挑起一段:「那我幫你吃掉兩口。」
我迅速攔住他,「你幹嘛呢,我怎麼能吃你吃過……」
話說到這就卡住了。
龍沼看著我,眉輕輕挑一下。
我反應過來後臉燙得不行,迅速收回手繼續面不改色地喝粥。
龍沼也將那口面條吃掉。
我內心痛罵,不要臉!
吃完早飯後,龍沼開車先送我去公司,關於昨晚的事,我倆很默契地一字不提。
在公司裡我走神好幾次,時不時拿鏡子照一照自己的脖子,生怕什麼時候粉掉了。
哎,造孽。
……
下午的時候,林煙在微信分享一個微博博主給我。
林煙:你搜她三年前的一條博文,關鍵詞是「魂沒了」。
我依言去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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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博主id叫顏值挖掘師。
我搜索關鍵詞後,跳出來三四個微博,其中一個贊量最高,也最獨特。
隻有一張圖片。
這張圖片不知道從哪兒挖出來的,裡面的人既不是明星也不是網紅。
那是一張打了黑白濾鏡的照片。
場景是在夜晚的籃球場,斜上角的路燈被拍得很亮,男生入了鏡頭一大半,他側著身,套著件無袖背心,單單隻露一側臉。
就令我呼吸霎時停一下。
他沒看鏡頭,專注地和旁人說話。
全身一股渾然天成的貴氣,唇角輕勾,很難得的笑。
我視線緩緩下挪。
這條帖子共42.3w贊。
評論區全是留言想要照片裡男生的社交賬號。
而被頂到最前的熱評是:姐妹們,隻查到一點,帥哥姓龍。
我不自覺地點開照片,視線停留兩三秒,然後按保存。
林煙也恰好發信息來:「這條帖子在三年前熱門後,龍沼的私生活有被打擾過,像明星一樣走到哪都有人偷拍,能通過一張照片一個姓氏就查到他的人很牛,但很快就被龍沼爸媽揪出來警告了一頓。而你還能看到這條帖子是因為這個博主舍不得這點流量,將其私密後,過了兩年才再次顯示。」
我敲字回:「這都能被你發現?」
她回:「我隻是忽然想搜一下,結果還真搜到了,順便給你看看龍沼這張帥不帥。」
我忍不住問:「你現在對龍沼還喜歡麼?」
「今時不同往日,我對他隻有欣賞之情,祝你們幸福啊。」
我唇角忍不住彎,好半天,才認真地回復:「謝謝你,林煙。」
她又問:「對了,章逢年還跟你聯系沒?」
「沒有,我早就拉黑他了。」
「他好像搬去外省了。」
「無所謂,我不在意。」
……
有些東西已經慢慢落幕。
但和我無關。
……
下班時又是一個雨夜,天邊滾過一道響雷。
我撐著傘站路邊等綠燈。
40秒的紅燈,旁邊有女生吐槽她朋友的名字太難記,我忽然頓了一下。
其實我也是。
尤這個姓氏大概比較少見,所以從初中至大學,常有人記錯,甚至還有人惡搞般地特意添一撇。
尤變成了龍。
這樣做通常會被我罵一頓,嚴重點還會被我揍。
尤輕沿從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她脾氣古怪惹人厭,單戀著同班的男生章逢年。
這是傳言裡說的。
這些第一印象導致無人關注學校每年成績表裡,她的成績總是壓章逢年五名。
高考那年都是章逢年努力奮鬥才能和她同一所大學。
她看不上章逢年那樣的人,優柔寡斷,容易動搖,連家人和買東西,都不懂哪個更重要。
她心裡憧憬的戀人,是小時候看的故事集裡,那種高冷卻溫柔英雄少年。
少年手握一把長劍,劈走故事裡窮苦百姓們的苦痛,再劈開黑暗引領他們走向光明。
他會回頭朝心愛的女孩伸手,然後笑,笑如朝陽,特別好看。
彼時綠燈亮。
雨仍在淅淅瀝瀝地下。
車子排成隊等著,路人交錯過馬路,我踩著濕透的地面上臺階。
雨幕中,對面似乎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我走近後,確認了。
龍沼撐著傘,周遭汽車駛過時,打的燈照亮他的臉。
令我一下想起那條帖子,對比那張側臉,眼前這張已經褪去青澀,眉眼耀目。
龍沼說:「尤輕沿,你走路好慢。」
說完垂眼又笑兩聲,很高興的樣子。
像因為我的出現而感到特別開心。
我一直幻想的英雄少年,那張笑臉似乎和眼前這張重合。
「你在這幹什麼?」我迎著冷風問。
「等你。」
「等我幹什麼?」
「等你走向我。」
……
有些種子一旦種下,在某一時刻會破土而出。
對你的種種感覺越來越最強烈,直到你整個人給予了我回應,令我一下清晰明了自己最近在鬱悶什麼。
這是喜歡。
一種察覺後感到欣喜若狂的喜歡。
如果尤加一撇變成龍,尤輕沿,我就是那道斜進你人生的筆畫。
——完——
番外.丘比特
我是在一個冬季遇到尤輕沿的。
在屋裡和我老爹又吵了一架,他說花了一堆心血在我身上,為的就是看我成才,而後再看著我成家。
一通強盜邏輯說完,我媽坐旁邊抹淚,夫妻倆配合得天衣無縫。
我安靜地看著他倆演,沒搭腔,轉身在我爹進屋接電話的時候牽著龍綿綿出門。
這名不好聽,但龍聆非要取。
她一直覺得龍綿綿是雌的,一直揣著要給它打扮的心思,一直被我掐斷。叫這名已經夠委屈了,所以我得護著它。
出門的時候,我媽硬是追上來遞三明治給我,眼睛瞪著我:「要吃早餐!」
就這麼一人一狗出了門。
路上風雖然不大,但不停地吹,很影響進食,所以我路過一垃圾桶的時候步子停下,尋思吃完再走。
龍綿綿閑不住,四處轉來轉去。
我勾著繩子任由它跑,低頭吃得很安靜很認真。
直到聽見龍綿綿的聲音才抬頭。
那會兒正是中午,天氣霧沉,雖然有太陽,但沒溫度。一半身子待烏雲身後,將薄雲勾出一道淺色的邊。
初入眼時是這樣,她就站對面,眼睛抬過來,在還未察覺自己踩到龍綿綿時,是下意識地輕皺眉。
頭發不長不短,剛剛及肩膀處,眼睛瞳色淡如薄霧,一身灰色長衣,個兒高人也纖細,皮膚白鼻梁挺翹。
漂亮。
我腦子裡是這樣想。
隨後將剩一點吃完,扯一下手裡的繩子,龍綿綿受力跑回來。而她回過神後,即刻連聲道歉,說對不起。
我搖頭,準備轉身走,龍聆的暴喝聲忽然在遠處傳來。
……
這比任何一部恐怖片還恐怖。
……
「龍綿綿,跑!」我說。
跑了一圈躲進一家奶茶店,注意到身側有人緊隨著貼過來時,我頓了一下,看她明顯挺累,氣喘得急。
我問:「你跟著跑什麼?」
她愣了,表情有一瞬要炸的感覺。
好像我這話的表述有什麼不對。
但她沒吭聲,抬手輕擦汗,起身要走。她起身的那一瞬間我腦子裡冒出很多想法。
想起我聽見龍聆聲音就跑的原因。
想起今早和龍呈恩吵的原因。
再想到我媽看我的眼神總是一副龍家要完蛋的神色。
我拉住了她:「你單身麼?」
她顯然也沒聽懂,很莫名其妙:「單,怎麼?」
我說:「和我領個證。」
這話算我單方面一個請求和詢問,隻是突然覺得,找個人幫忙騙過家裡那幾位挺好。
如果她不答應,我會牽著龍綿綿自覺滾。
但我又覺得自己這說法毫無誠意,意思是我很自以為是地問出這麼個問題,是個正常人都想抽我,於是我緊接著補充:「兩百萬。」
這是對她和我領證造成的損失作一個賠償。
如果她還是不答應,我就停止這個荒謬的想法,回去繼續和二老掰扯。
但她回身蹲下,說:「可以,帥哥。」
我才注意到她的瞳色是淡褐色。
「那介紹一下吧,我姓尤,人間尤物那個尤,後頭倆字是輕沿,輕松的輕,沿途的沿。」
尤輕沿。
一向不太記名的我,為了尊重對方一些,在腦子裡來回印了好幾遍。
去扯證那天,天氣出乎意料地好,尤輕沿坐副駕駛很安靜。
抱胸看窗外,風透過車窗縫吹進來,掀高她的發。
我不由得分了下神:「如果後悔,可以隨時說。」
她搖搖頭:「沒有,我認真數了下,這條街從我們啟程的地到現在,共有56棵樹。」
「……」
進民政局後,她才開始將那股緊張勁兒露出來。
尤其周圍工作人員時不時瞟一眼她和我。
她湊我身邊壓低聲音:「我今天妝沒化好?」
「沒有,你在意這個?」
「那當然,雖然不是真的,怎麼說也是我活這麼多年第一次拍這玩意,要精致精致再精致。」
我沒說話。
但工作人員「誒」了一聲:「帥哥,你笑起來多好看啊,一會兒也要這樣喔!」
……
尤輕沿扭頭看我。
我垂頭看她。
「你確定……他剛剛笑了??」她很懷疑。
「你怎麼不懷疑是她看錯了。」我淡淡說。
工作人員笑瞇瞇地說:「二位郎才女貌非常般配,笑起來更般配了,所以我建議多笑笑。」
於是攝影師舉起相機時,尤輕沿挽住我的胳膊,頭歪靠著我的肩頭,笑。
我淡淡地看著攝像頭。
照片出來時,她對自己很滿意,手指我:「你是真高冷啊。」
我掃一眼,拿走自己那一本,看她:「這期間互不幹擾,我不會約束你的任何,等時機到了,我們就可以離。」
她點頭,說行,然後抬手撩撩頭發,別到耳朵後,露出清晰的下頜線條。
出民政局後,她步子懶懶的,捏著本子在手裡晃。
下臺階時問了句:「那你送我回家麼?」
「上車。」我答。
……
我爸媽在看到尤輕沿照片時,有安靜了會兒,龍聆先撇頭:「你是不是找了個18線小明星忽悠爸媽?」
二老的視線犀利地投來。
我拿了結婚證放桌上。
「龍沼?!你背著我們之間偷偷拉著人小姑娘去領證了?」我爸很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