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我不得不承認我爹眼光毒辣,能在眾多人中一眼看出沈越適合挖野菜。
而且,就現場這一面倒的情況,林逾白這種瘋子第一次面對戀愛腦也是束手無策。
3
祖父壽宴,我帶著沈越回娘家。
遠遠地就看見我爹和英王在一起其樂融融地煮茶。
英王是我娘的青梅竹馬,也是我爹一生中最大的敵人。畢竟一個綠茶,一個白蓮花,兩人鬥了這麼多年,英王就因為棋差一招,從此失去了愛情。
英王至今未娶,還每年花費大量時間與精力在保養上,皮膚比沈越這小年輕還要好,是以我爹防他就跟防賊似的。
我爹咳嗽了一會兒,眼中沁出濕意,聲音柔弱,言話卻十分鋒利:「英王殿下,臣嶽丈大人的生辰與你何關啊?」
我爹是入贅的。
英王小時候曾在府中住過一段時間。
英王殿下看到我爹這副模樣就來氣,當年他就是沒可憐過我爹,頓時臉色扭曲道:「你咳了幾十年了,怎的還沒死?」
我爹笑意盈盈道:「看來要讓英王殿下失望了,臣雖身負頑疾,奈何就是命長。」
換句話說就是:我有病怎麼了,就是死不了,你氣不氣?
英王當然生氣,隻是剛把腿伸出來,餘光中就看到了我娘的身影,立馬變踢為摔。我爹動作更快,一把提起英王,自己倒在了地上。一點兒也不像一個不小心就歸西的人。
英王咬牙:「晏懷安,你這老小子可真陰毒啊。」
不過很快,他的臉上的表情變得無辜起來,看著我娘,說:「阿姊,晏懷安好像做了噩夢,嘴裡還叫著你的名字,忽然就摔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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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扭頭看向身邊的沈越,隻見他面露困惑,低聲道:「為何這一幕總覺得似曾相識?」
顯然,他要開始思考了。
我趕緊拉著沈越去前廳給祖父拜壽。
林逾白也在,他曾是祖父的學生,正在大堂與我祖父相談甚歡。
一番交談下來,才知道原來是林逾白知道祖父喜歡收藏字畫,便送了一幅祖父最喜歡的大師真跡。
這樣下來,沈越送的貴重禮品就顯得太過庸俗。
壽宴過半,我爹忽然把我叫去了房間,他嘆了口氣,問:「善善,你是否會怪爹當年自作主張,挑了沈越做你的丈夫?」
我納悶道:「爹,你怎麼了?」
「今夜見沈越與林逾白站在一處,我忽然心生感慨罷了。」我爹笑著搖頭,「當年你祖父屬意林逾白,十七歲的狀元郎啊,多風光,如今他又被皇上重用,前途無限。」
「當年不是沒有考慮過他,隻是永信候後宅不寧,處處都是明爭暗鬥,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孩子,怎會如他表現出得那樣無害?」
我驚悚地看著我爹,嫁給林逾白,這可真是一件讓人害怕的事。
不過我爹多慮了,林逾白這廝根本沒在我面前裝過,一直拿他的醜惡面孔對著我。
我爹又嘆了口氣,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說:「若你學得我身上一半的本事,或是像你姐那般省心,這天下哪有什麼搞不定的人和事。」
……
從書房出來,在經過一個小花園時,我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林逾白。
石子路狹窄,他又站在出口處。
四周無人,我正準備繞路時,林逾白忽然開口了。
「楚善善,我等你很久了。」
我問:「等我做什麼?」
「對啊,等你做什麼?」他的語氣茫然起來。
「有病。」
我轉身準備繞路,下一刻手卻被林逾白拉住了。他一使勁,我就撲到了他懷中,鼻尖傳來濃鬱的酒味。
林逾白低頭,灼熱的呼吸噴在我臉上。
「放開。」我推了一下發現推不開,腦中頓時警鈴大作,這小子指不定就在陰我。
果然,耳邊傳來一陣腳步聲。
林逾白拉著我躲進薔薇從中,花刺割傷了他的臉,他靠著身後的墻偏頭睡著了。
他怎麼比我還熟悉我家啊。
躲了一會兒,聽到外面沒有任何聲音後,我踢了林逾白一腳後才從裡面鉆了出來。
一隻手貼心地替我撩開帶刺的薔薇花,我抬起頭就看到沈越的臉,下意識地一抖。
他靜靜地看著我,彎起的唇角毫無笑意,問:「好玩嗎?」
花前月下,孤男寡女,無論我怎麼解釋,都隻會越描越黑。
我第一次取下柔弱的面具,直視沈越,說:「在這裡見到你,我很失望。」
沈越微微地睜大眼,像是看到一群豬排隊往河裡跳那般震驚。他不理解他那溫柔乖巧的老婆嘴巴裡怎麼會吐出這麼離譜的話。
「你在騙我,從一開始就在騙我。」他逼近我,質問,「他哪點比我好,叫你如此念念不忘?就連成親了,也要冒著被發現的風險與他藕斷絲連?」
冤枉啊!此刻,我比孟雲還要冤。
「如果,我說我是被人陷害的,你信嗎?」
沈越沉默了一下,正要開口,一道女聲響了起來。
趙寧急急地從外面亭子裡冒出來,道:「表哥,她就是在騙你!我剛剛明明就看到她和林大人抱在一起,林大人還躺在裡面呢,表哥你也看到了不是嗎?」
似乎是在證實趙寧的話,身後傳來林逾白的囈語。
「善善……」
趙寧高興道:「表哥你聽!」
我:……
上輩子我是刨林逾白祖墳了嗎,這輩子要這麼對我?
我嘆了口氣,忽然沒了要解釋的想法。
做綠茶好累,而且還是為了一個沒多少感情的男人,這樣真的有意思嗎?
想到這裡,我豁然開朗。
我說:「沈越,你休了我吧。」
我想回家啃老。
沈越肉眼可見地慌張起來,說:「胡說什麼?夫妻間吵架乃常事,哪有人一吵架就和離的?更何況,是林逾白勾引你在先,與你有什麼幹系?一切都是林逾白的錯。」
我看向天空,有氣無力道:「可是,我……」
沈越瞪了一眼趙寧,說:「向你嫂嫂道歉,否則你會知道後果。」
「表哥!楚善善根本不愛你!隻有我才是真的一心一意地愛你啊,表哥。」趙寧去拉他的袖子,急得跺腳,「你看看我,表哥。」
沈越先是驚訝了一番,才嚴肅道:「抱歉,我無法喜歡上一個兩歲喜歡吃鼻屎、六歲還在尿褲子……」
一句話逼回了趙寧的眼淚。
她伸出手阻止沈越接下來的話,木著一張小臉,語調平穩、沒起伏地道歉:「嫂嫂,對不起我的錯,是我癡心妄想嫁表哥,從今以後不會了。」
我:……
4
被沈越這麼一打岔,和離這事不了了之。
過後幾天,他總是刻意地避著我,就算遇到了,也會找個借口匆匆地離開。
既然打定主意不裝了,我便過回了以前的生活,沒事就出門逛街,花錢總讓人的心情變得很好。
正當我試衣服試得起勁時,脖子一痛,就暈了過去。
等我恢復意識,發現自己在一間破廟裡。
外面傳來趙耀和趙寧的聲音。
「姐,你猜我有什麼好東西給你看?」
「這荒山野嶺有什麼可看的?」
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我趕緊閉眼裝暈。
隻聽見門被打開又很快地被合上,趙寧詫異道:「她怎麼在這裡?你對她做了什麼?」
「沒什麼啊,就把她迷昏了。」
「送回去送回去。」
「為什麼啊?」趙耀不解,「你以前不是一直喜歡表哥嗎?楚善善這個女人把表哥騙得團團轉,就應該把她抓起來嚇嚇她才好。」
「以前我也這麼覺得,直到......」趙寧默了片刻,「年齡才是我們之間最大的阻礙,他長我幾歲,勢必知曉許多我不願提及,甚至想都不敢想的往事,你懂嗎?」
趙耀搖頭:「我不懂。」
趙寧像是想到什麼糟糕的記憶,尖叫一聲:「啊!把她送回去就行了!我不管,快些,你怎麼帶她來的就怎麼帶她回去。」
「好吧。」
趙寧離開後,趙耀忽然變了一副模樣,他蹲在我面前,冷笑一聲:「楚善善,你不就長了一張好臉蛋嗎?若是毀了,看還有哪個男人喜歡你。我姐一定會高興的,表哥也會認清你醜陋的內心。表哥和我姐才是最相配的。」
......
這是什麼極端兄控和姐控啊。
趙耀抽出匕首,我趕緊往旁邊一滾,匕首插在地上。
「你果然都是裝的!」
我們做綠茶的,反應自然要比常人快,不然怎麼見機行事。
「趙耀,你為什麼這麼恨我?」我站起來一邊與他周旋,一邊往門口方向走去。
「如果不是你,我姐一定會嫁給表哥,都是因為你這個賤人,也不知給表哥喂了什麼迷魂藥,就見過一面非得要娶你。」
真是飛來橫禍,我爹千算萬算沒算到沈越會有個極端表弟。
我說:「這是你表哥的問題,你問你表哥啊,餅子不好吃,你不怪手藝和用料,反而怪客人,這是什麼道理?」
趙耀見說不過我,抽出匕首朝我刺來。
我險險地躲開,匕首劃斷了幾根頭發,我趁機把手中的沙揚出去,然後轉身就跑。
到處都是樹,趙耀在後面追,來不及辨別方向,哪裡有路就往哪裡跑,竟真讓我找到了官道。
隻是我還沒來得及高興,趙耀已經出現在視野中。
「跑啊,你怎麼不跑了?」他歪頭一笑,眼中的惡毒與臉上天真的笑容形成強烈的對比,竟讓人覺得有些驚悚。
這時馬蹄聲和車輪聲響起,一駕馬車從我們身邊駛過,將趙耀撞翻在地。
車門被打開,露出林逾白的臉。
他說:「真巧,我又救你一次。」
林逾白笑得不陰不陽,我總覺得他沒憋什麼好屁。
我趕緊又要跑,車夫將我抓上馬車。
車門在背後被關上,林逾白說:「善善,不如我們玩個遊戲吧,看看沈越能不能找到你。」
「你有病吧,為什麼非抓著我陰?」
「為什麼?」他古怪地笑了聲,「這不就是我們的相處方式嗎?」
「其實我們可以心平氣和地坐在一張桌子上聊聊天、喝喝茶,你覺得如何?」
「不如何,我就喜歡看平時在別人面前柔弱無害的楚大小姐,在我這裡跳腳的樣子。」
「去死吧,林逾白。」
車輪朝著城門的方向駛動,進城時,我們與沈越擦肩而過。
我剛要呼救,林逾白道:「你說一個字,我就親你一下。」
我瞬間像是被卡住了脖子,隻能在心中無聲地吶喊。
林逾白不愧是綠茶殺手,果然知道如何惡心我。
5
被林逾白綁架了三天,因為認床,我失眠了三天。
他詫異道:「沈府你不也是第一次去,怎的沒有這怪毛病?」
我趴在軟榻上虛弱地搖頭:「不知道,大概是沈越身上的香氣很助眠吧。」
騙他的,那是因為我也過度了許久才習慣沈府的床,一開始我也輾轉難眠,至今還和沈越分房睡。
林逾白將一塊薄毯披在我身上,說:「那時我不在京城,你最好沒有騙我。」
也不知是不是我失眠產生了錯覺,竟在他身上看出幾分溫柔。
我拋開這詭異的想法,說:「愛信不信。」ÿź
「楚善善,你知不知道,你每次騙我的時候都會……」他頓了下,轉移了話題,「海棠花又開了,一年快要過完了。」
我心中納悶起來,問:「都會什麼?」
「不告訴你。」
……
好討厭這個人。
當天夜裡,沈越找到了我。
他一身夜行衣,蹲在我床前,將我推醒。
我先是迷茫了會兒,然後埋怨道:「你怎麼這麼慢?要是林逾白想殺我,我墳頭草都長出來了。」
沈越扯過一旁的披風披在我身上,又把我抱起來,低聲道:「我的錯,是我太任性,沒有保護好你,回去罰我跪搓衣板,不把搓衣板跪光滑,不準我起來。」
……
眼看著我們要成功地逃出去時,火把照亮了這個偏僻的院子。
林逾白手握一把弓從黑暗中走出來,看著沈越惋惜道:「還以為沈大人是武將,腦子應該不是那麼聰明的。」
沈越道:「那還真是抱歉,沒如林大人的意。」
林逾白斂起臉上笑容,舉起弓對準我們。
「放下她,你可以安然地離開。」
「如果我不放呢?林大人要當場射殺朝廷命官嗎?」
「這裡哪有什麼沈大人,不過是夜闖我府上的小賊罷了。」林逾白輕笑一聲,「沈越,要不要看看是我的箭快,還是你的速度快?」
沈越放下我,說:「那就比一比。」
林逾白彎了彎眼睛:「一共三十支箭,沈將軍若能全部躲開,我就讓你們二人安然地離開。」
我試圖緩解一下這劍拔弩張的氛圍,提高兩人安全出去的概率:「別這樣,你們這是幹嗎啊,大家相見即是緣,在官場上還是同僚,抬頭不見低頭見,何必要搞打打殺殺那一套,不如我們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吃吃飯、喝喝茶?」
林逾白輕飄飄道:「爭風吃醋啊,看不出來?善善,你可在心裡偷著樂吧。」
我的笑容僵在臉上,表情頓時如吃了屎一般地難看,林逾白惡心人可真有一套。
「瞧你,樂得都把臉笑僵了。」
……
比試很快地開始了,我躲在一旁的長廊上觀看。林逾白手上拉弓射箭的動作幾乎沒停過,箭箭射向沈越的眉心。
忽然,有一支暗箭朝我飛來,幾乎是同時,沈越站到了我面前替我擋住了。
耳邊傳來箭入血肉沉悶的聲音,沈越偏頭一笑,說:「林大人,你府中也不是全是自己人啊。」
他表面跟沒事人似的,說完就顯出原形。
我趕緊抱住倒下的沈越,憤憤道:「林逾白,你不講信用,你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