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溱真心實意地感嘆道:“我是解元,小師弟是亞元。包攬前二,正如那龍鳳呈祥,咱們師門齊全了。”
唐慎:“……”
你王子豐怕不是腦子有毛病吧!!!
作者有話要說: 小唐郎:誰和你是龍鳳啊!
隔壁老王:嗯?我隻是說,我與小師弟都是人中龍鳳。小師弟想到什麼了嗎?
第39章
兩人在花廳內喝茶, 屋外漸漸飄起了雨。是一場疾來的驟雨, 隻聽一陣陣雨打芭蕉的清脆聲。
王溱靜靜地品茶, 他就穿著簇新的正紅官服,顯然是剛回府就來找唐慎了。唐慎悄悄地打量他一眼,知道自己這位師兄雖說……某些方面有點古怪, 為人不可捉摸,行為舉止也難以預料,但目前看來, 總歸對他並無惡意。
唐慎心裡嘆了口氣:王子豐就是愛懟人了一點, 他擔著就是。
唐慎正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就聽王溱突然道:“這次鄉試第二場, 你選了《周易》五題?”
唐慎愣了愣,坐正了說道:“是。聽子豐師兄說, 本屆主考官楊大學士喜歡《周易》,我就取巧, 寫了《周易》。”
“寫得不錯。”
唐慎心裡閃過一個念頭:你怎麼知道我寫得不錯。
很快他反應過來,楊大學士與王溱同朝為官,自己是王溱師弟的事情在國子監不是秘密, 或許楊大學士也知道。那麼他私底下告訴王溱自己寫的文章, 也不是不可能。
剛接受了這個想法,唐慎拿起茶杯,正要再喝一口,就眼睜睜看見王溱從袖口裡拿出一疊厚厚的宣紙。這疊宣紙的頂端有一層薄薄的紙糊痕跡,再看那紙上, 隨著王溱翻閱的動作,赫然是一手熟練的館閣體!
唐慎瞠目結舌,端著茶杯,手放在半空中,喝也不是,放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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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槽!
王子豐濫用私權到這個份上了!
連他的鄉試卷子都偷偷拿過來了啊!!!
這要放後世,豈不是把高考卷子都拿出來看了?
仿佛聽到了唐慎的心聲,王溱抬起頭,看著唐慎震驚的模樣,故作詫異地說道:“小師弟該不會不知道,鄉試卷子是可以自由調取的吧?”
“啊?”
“為了防止考官不公,出現批閱考卷的缺漏,任何考生在放榜後都可以隨意調取自己的考卷。童試卷子放在縣衙,保留一年;鄉試和會試的考卷放在貢院,保留三年。小師弟竟然不知道?”
唐慎:“……”
他哪裡知道這種事啊!
既然考生可以隨意調取自己的卷子,那麼王溱能拿出他的卷子,看上去好像就不是那麼驚悚了。
王溱笑道:“坐過來看吧。”
唐慎猶豫片刻,走到王溱身旁,坐了下來。
花廳裡放的椅子是張雕花紫檀羅漢椅,將椅子中央的小茶幾往一旁推了推,便能容納兩人並肩而坐。
鄉試共有九天,三場各三天,唐慎在裡頭待著無法洗澡,休息得也不好。能夠考完試就耗盡了他的心力,如今有機會看自己寫的內容,對他來說不僅有溫故之效,也可查漏補缺。
唐慎看著自己第一場寫的兩篇制藝,如今再看,發現有幾句話若是用其他表述,可能更貼合原意,也更驚豔。他看到閱卷官貼在考卷後面的評語,寫的是“開段極為精彩,揮灑自如,轉折變化,張合有度”。
鄉試、會試對閱卷官更折磨人的一點就是,每篇文章,哪怕寫的再爛,閱卷官都得貼上批語。批語是統一批發的,除非這篇文章真的太好,讓閱卷官忍不住合掌贊嘆,心甘情願地為它親手寫批語,否則大多數批語都是後期貼上去的。
唐慎第一場的卷子,上頭的批語就是統一批發版,被人貼上去的。
而第二場的《周易》五篇,卻是由人寫了一手極為漂亮的王派行書,親自寫上去的。
王溱:“聽聞是楊大學士親手寫的。”
楊大學士寫的是:『文之大善求愈遠而彌存,峻厲之氣蓬勃而生,此之所言皆為他人所不能道也。』
唐慎點點頭。
楊大學士果然愛慘了《周易》。
師兄弟二人在花廳中,就唐慎這次鄉試的考卷,討論了一會兒。王溱略加指點,唐慎頻頻點頭。等到月上枝頭,王溱喊來管家:“晚飯可備好了?”
管家:“早就備上了。”
王溱回頭對唐慎道:“那就留下用飯吧。”
“……好。”
用完飯,唐慎向王溱告別。王溱早就換上一身靛藍色的綢緞長袍,這種顏色常為女兒家所穿,可穿在王子豐身上更顯他風神俊秀,並不女氣,反倒清雅出眾。唐慎臨走,王溱又讓書童給他拿了一本字帖。
王溱:“雖說會試時,字跡不再重要,每份考卷收上去後都會由人專門誊抄一份,防止作弊。”
這事唐慎也知道,會試的時候除了有糊名制,朝廷還會聘請善於寫字的秀才,讓他們把每個考生的卷子都抄一份。到最後,閱卷官看到的並不是原本的卷子,而是誊抄版。如此大大防止了科考舞弊現象。
王溱:“雖說如此,可寫得一手好字,十分重要。”
唐慎心中一緊,以為王溱又要給自己開後門。他躊躇片刻,小心翼翼地問道:“師兄的意思是……”
“因為我喜歡。”
“……”
王溱以扇抵唇,笑道:“與你說笑了。待到殿試時,若你被選為三甲候選,聖上親自看你的文章,那時你自然知道其中好處。”
唐慎懷揣著一肚子不可描述的話,回到家中。等他翻開這本字帖,赫然發現這竟然是王溱的親筆字帖。他略加思索就明白:王溱這是要他換字體了!
智者千慮,不可有失。
之前王溱讓他學的是鍾泰生的《法門寺碑》,鍾巍曾經為天下四儒之首,他的字寫得蒼勁有力,被公認為天下第一楷書。世上學鍾體的學子數不勝數,這種字體學得快、寫得又好。然而到了殿試,哪怕在場所有考生寫的都是鍾體,王溱也不會讓唐慎寫鍾體。
他為自己,布置了一切。
唐慎看著這本字帖,心情復雜起來。
王子豐對他,真是身為師兄,卻盡了師生之誼。
會試是來年開春的事,唐慎早早準備起來。不知不覺中,盛京中的舉人們多了起來。來自五湖四海的才子墨客紛紛來到盛京,準備參加明歲的會試。
唐慎待在國子監,哪怕不刻意去聽這些消息,也有同窗會迫不及待地告訴他。
“你們可曾聽說,江南貢院上一屆的解元,昨日已經抵達盛京,在城西找了間房住下了!”
“可是那金陵府的王霄?聽說他與琅琊王氏有一些遠親。”
“正是其人!他本該兩年前就參加會試,可他竟然說‘本次狀元我並無把握’,就放棄進考。如今他來到盛京,想來是對狀元勢在必得。”
“那又如何,我國子監的劉放、梅勝澤,又豈是等闲之輩。”
梅勝澤謙虛地拱手:“諸位同窗過譽了,景則也得了本次的亞元,才學出眾。”
一句話把唐慎推到了風口浪尖。雖說知道好友是在誇自己,可唐慎無奈地瞪了他一眼,指責他把自己拖下水。不過表面上,唐慎倒十分淡定,他拱拱手:“狀元不敢想,先考過再說吧!”
十六歲中狀元?
這可比“狀元無雙王子豐”還嚇人!
別說唐慎沒想過這種事了,國子監的學生們也一個沒想過唐慎能得狀元。
日子很快過去,轉眼就入了冬。
這日唐慎正在家中寫字看書。昨日下了鵝毛大雪,國子監放假三天,唐慎就在家裡讀書。他喝了口茶,聽到屋外有人敲門。
“請進。”
木門被“吱呀”一聲推開,陸掌櫃拍了拍渾身落下的雪,走進去。
“呵,這雪下得可真大。小東家,盛京也實在太冷了,咱們姑蘇府何曾下過這般大的雪!”
唐慎笑了笑,他指指屋子中央的炭盆:“去烤烤火吧。”
陸掌櫃立即走到炭盆旁,湊近了烤火。“可是舒坦多了。小東家,今日中午我又去了千裡樓。”
唐慎放下毛筆,抬頭看他,目光嚴肅:“如何了?”
陸掌櫃道:“倒是有個好消息,與一個壞消息。小東家要聽哪個?”
唐慎:“都說。”
唐慎不給面子,可陸掌櫃也無處說去。他無奈道:“好消息是,千裡樓是盛京最大的酒樓,除了它以外,盛京共有三百二十一家酒樓,無一家主做撥霞供。甚至說,沒有一家做過撥霞供!”
這意味著,盛京是個龐大的、有待開發的市場!
唐慎雙目一亮,接著又道:“壞消息呢?”
陸掌櫃道:“原先是隻想打聽如何在盛京做酒樓生意,不曾想我與那千裡樓的邢掌櫃接觸後發現,小東家可知,千裡樓的背後站的是誰?”說完也不等唐慎說,陸掌櫃仰天長嘆:“竟然是那逍遙王爺,六皇叔趙敖!”
作者有話要說: 小唐郎:其實師兄對我很好,我知道的,就是他這人……喜歡懟人嘛!我忍著就是了。說起來,為什麼師兄對我這麼好?
隔壁老王:養小孩還挺好玩的。
第4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