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石哪裡不知道自家這下是捅了馬蜂窩,臉色漲紅的辯解道:“什麼心魄,我從來不曾見過,而且師父他老人家一直不喜殺生,怎麼會做下此等惡事?”
一道聲音陡然插了進來:“他不願意做,卻有人指使他做。”
飛石下意識看向陸延:“誰?!”
陸延語氣輕飄,往人群中扔下了一個超級無敵巨型炸彈:
“無妄宗宗主,檀、越!”
“哗——!”
滿場震驚。
第235章 又一片心魄
陸延當初在魔域的地盤上對檀越出言不遜都有人冒著風險站出來替他說話,更何況如今是在客棧裡,毫不誇張的說,人群直接炸開了鍋,周遭議論聲四起。
“這個書生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竟敢對檀越君出言不遜!”
“肯定是魔域妖人派出來蠱惑我們的!”
“大家並肩子上,不信打不過他一個!”
陸延聞言也覺得很有道理,一本正經點了點頭:“好,你們一起並肩子上,看看能不能打得過我。”
他語罷將折扇一收,對著手指吹了口氣,裝模作樣要出招,人群見狀嚇得哄一聲退了大半步,中間直接讓出一個真空圈來。
陸延樂了:“我說話你們又不聽,讓你們打架又不敢上,真是沒勁,吶,瞧見我這張幡沒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這可是我祖傳的算命功夫,斷不會有錯,而且我可以用項上人頭擔保,無妄宗宗主檀越手中就有一塊心魄!”
他最後這句話便如晴空霹靂,讓大家心中齊齊一驚,現在外面都在傳聞魔域中有心魄的存在,世人個個打破了腦袋往裡面鑽,沒成想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檀越手中居然就有一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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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已經開始呼吸急促起來:“這麼說檀越君為了奪得心魄,所以指使黃沙門門主去追殺莫雲桀?”
陸延淡定吐出一個字:“是。”
檀越不是想剿滅魔域嗎,陸延就先把這灘水弄渾,讓他來個名聲掃地,看看那群名門正派是不是真的願意為了他一句話就去和魔域拼個你死我活。
“光憑你一面之詞,我們為什麼要信?”
“你們愛信不信,我在給人家姑娘找爹,又沒給你們找爹,白白聽了我的卦象不給錢還反過來質疑我,現在的名門正派都這般無恥了嗎?”
陸延一句話險些把這群人氣得吐血,偏偏他們忌憚陸延的本事不敢上前,隻能一個個神色憋屈地站在原地,把牙咬得咯吱咯吱響,而恨紅失魂落魄跌坐在長凳上,大腦一片空白,顯然沒想到事情居然會是這樣。
她的父親為了一塊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心魄就惹來仇殺,在地牢中被白白禁錮數年,倘若是假便罷,萬一是真,她孤身一人又該如何去救?
這麼一想,頓時萬念俱灰。
陸延見這出鬧劇演得差不多,唇角微勾,終於大發慈悲準備收場,從座位上站起身道:“時辰不早,在下便先回房休息了,諸位若有想算命的,明日自備萬金來此處尋我,在下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童叟無欺,不過有一個條件,與心魄有關的事一概不答,告辭。”
語罷對著眾人拱拱手,又看了一眼恨紅,這才扛著自己的算命幡轉身上樓,屍傀亦跟隨在後。
是夜,月明星稀。
陸延將窗戶開了半邊縫隙,盤膝坐在矮桌後方打坐修煉,他大概估算了一下時辰,對站立一旁的屍傀道:“等會兒我有客人要來,你先回房吧。”
屍傀一身黑衣,加上屋內並未點燈,整個人幾欲融入黑夜,他聲音低沉的問道:“陸延,你到底想做什麼?”
這個人身上有太多不可掌控的因素,屍傀罕見感受到了一種不安的情緒。
陸延目光古怪地看向他,帶著幾分興味:“你什麼時候也有好奇心這種東西了?”
屍傀一頓,隨即不再言語,轉身離開了屋子。
後半夜的時候,陸延結束修煉,點上了一根燈燭,他晃了晃手中冒著青煙的火折子,頭也不回的道:“恨紅姑娘既然來了便請進吧,外面更深露重,凍壞了反倒是不美。”
他話音剛落,一抹纖瘦的身影便從窗外悄無聲息翻了進來,赫然是恨紅,她雙眼通紅,明顯哭過一場,整個人憔悴了許多,進屋也不落座,隻是站在遠處定定看著陸延:
“陸公子,今日你所說之事到底是真是假?”
陸延不緊不慢斟了兩杯茶:“我不是說過麼,童叟無欺。”
恨紅:“可我有一事不解,檀越既然是為了奪取心魄才追殺我父親,他在將心魄奪到了手後為什麼不殺我父親滅口,反而留個隱患將他囚禁於地牢之中?”
陸延聞言目露贊賞,他今天話裡話外故意給檀越挖了一個坑,那些人一聽見心魄個個都被衝昏了頭腦,以為檀越真的從莫雲桀手中奪得了心魄,卻從不曾細想裡面的破綻,沒想到居然是身為局內人的恨紅發現了端倪。
他端起瓷杯,遞到鼻翼間輕嗅:“我隻說令尊手中有一片心魄,卻從不曾說這片心魄被檀越奪了去,姑娘何出此言?”
恨紅臉色微變:“你的意思是那片心魄還在我父親手中?!”
陸延微微搖頭:“不,不在他手中,不過他卻是這天下除我之外,唯一知道那片心魄下落的人。”
“檀越當年機緣巧合得到一片心魄,心知此物不凡,便動用各方勢力去尋找其餘散落的碎片,他不知從何處得知你父親手中也有一塊,便派沙萬裡前去搶奪,結果那片心魄被你父親藏了起來,你父親寧死不說,就被他百般折磨,囚在了九曲山下數十年。”
恨紅聞言頓時跌坐在地,臉色蒼白,喃喃自語:“父親,你糊塗啊,這麼一個害人的東西留著又有何用,反而白白害了自己!”
陸延道:“其實他就算交出來也會被檀越滅口,如此算來還是不交的好,起碼你們父女還能有相見之日。”
恨紅淚眼婆娑地抬頭:“我和父親真的還能再見嗎?”
陸延微微一笑:“區區一座九曲山,打進去又有何難,姑娘若用一樣東西來交換,我便保你父女團聚,如何?”
恨紅聞言不由得一怔:“你要何物?”
陸延折扇收起,遙遙一指:“你。”
恨紅頓時一驚,瞪大眼睛望著他:“你想要我的人,還是想要我的命?”
“我若要你的命,你給嗎?”
“生母早逝,我唯有父親一個親人在世,公子若能幫我救出他,恨紅這條性命給了公子又如何?”
陸延望著面前神色堅毅的少女,微微搖頭道:“姑娘忠孝,倒不枉你父親為了你在地牢下受盡百般苦頭。”
恨紅聽出他話有深意:“公子何出此言?”
陸延卻反問道:“姑娘難道就不想知道,你父親為什麼死也不肯說出那片心魄的下落嗎?”
“……”
陸延就像是歷史的見證者,他在惺忪的燭火中將當年的故事娓娓道來,聲音低沉動聽卻又帶著旁觀人的冷漠:
“心魄當年碎成數塊落入三界,被不同之人所得,其中一塊卻落入了一個呱呱墜地的嬰兒體內,她出生那日,天邊異象頻生……”
“嬰孩的父親看出此物不凡,唯恐招來禍事,可惜他千方百計也無法將那塊心魄從孩子體內取出,隻好以秘法封印住心魄的靈力,結果還是不慎走漏了消息,引來有心之人的追殺……”
“他心知若被人知曉真相,嬰孩必然性命不保,便謊稱心魄在自己手上,因此被仇家所擒,囚禁數年。”
伴隨著陸延一字一句的講述,恨紅隻覺呼吸困難,她死死捂著胸口,眼中滿是震驚與不可置信,一字一句艱難問道:“我……難道我就是那個嬰兒?”
陸延默認:“你母親生你時便有難產之兆,幸而那塊心魄落入你的體內救了你一命,這麼多年你父親受盡酷刑也不肯吐出心魄下落,並非是為了貪戀奇寶,而是為了保住你的性命。”
“這塊心魄在你體內封了將近三十餘年,當初的符咒也瀕臨失效,屆時氣息外泄,一定瞞不過檀越的眼睛,倒不如趁現在取出。”
陸延的意思很明白,恨紅隻要能交出心魄,他就可以幫忙把莫雲桀救出來。
恨紅倏地抬頭看向陸延:“你有辦法?”
陸延:“心魄在你體內待的時日不久,並未與血肉相融,我有秘法可以取出,而且不損你的性命。”
空氣陷入了靜默,恨紅忽然不說話了,她緩緩撫上自己的心口,幽幽出聲:“陸公子,你告訴我這麼多的事,哪怕我再傻也知道心魄是個不世出的寶貝,倘若我不願給你呢?”
陸延笑吟吟的,頗為好脾氣:“全看姑娘自己抉擇,我隻提醒一句,此物留在你的身上隻會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倒不如及早割舍。”
他既然敢說,自然就有把握從對方身上拿到心魄碎片,區別在於恨紅如果是自願的,那她就能少吃點苦頭,如果她不願,就要多受些罪。
“陸公子,你到底是什麼人?”
“一個書生。”
確切來說,是一團成了人形的欲望。
“你說會救我父親,我如何信你?”
“姑娘也可以不信,我沒有強求你一定要信我。”
恨紅信或者不信,都不影響陸延從她身上取心魄。
恨紅跪地不語,低著頭看不清神情,不知過了多久,就在燈燭已經燃燒過半時,她終於啞聲吐出了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