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煉青也是一樣的意思:“陸兄,如果你不嫌棄我這個朋友就收下吧。”
他自覺陸延本事不俗,比起父親也不差什麼,這樣的人哪裡會缺得了錢財,對方不偷不搶已是讓人欽佩。
陸延心想嫌棄?嫌棄什麼?他最喜歡和土豪做朋友了,手中折扇搖的哗哗響:“既然柳兄與恨紅姑娘一番好意,那我就不推辭了,不過在下也不白佔便宜,贈你們一人一支卦象如何?”
這群人一看就是剛出來歷練的高富帥白富美,不知道人心險惡,認識沒多久話全部被陸延給套出來了。
原來這次問劍大會名門正派齊聚其實是有無妄宗暗中領頭,他們約定好留下大半弟子在市鎮外間潛伏,小半內門弟子則露面參加問劍大會,一旦有不對勁就立刻放煙火信號,共同圍剿魔域。
柳煉青顯然沒當真,灑脫一笑:“朋友之間何必講究這許多。”
陸延輕搖折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神情似笑非笑:“柳兄不要就算了,不過你可不能代恨紅姑娘拒絕,萬一她有什麼想測的事、想找的人呢?”
最後一句話說得意味深長,恨紅略顯錯愕地抬起了頭。
陸延全當沒看見,笑吟吟問道:“怎麼樣,恨紅姑娘可有要算的?”
恨紅遲疑咬住下唇,她心思比柳煉青細膩得多,隻覺陸延高深莫測,略顯為難地道:“我想……我想找一個人,不知陸公子是否能幫我算算他的下落。”
柳煉青聞言微微皺眉,似乎是不大贊成,但又礙於陸延在場,所以忍下不發。
陸延:“姑娘說來,我可一試。”
恨紅低聲道:“是我的父親,他姓莫,名雲桀,在我幼年時被魔域中人暗害失蹤,多方尋找也無下落,我想知道他是不是還活著,又或者……”
陸延淡淡吐出一個字:“活。”
飛星宗的人聞言臉色齊齊一變,恨紅更是情緒失控,直接從位置上站了起來:“陸公子,你所言當真?!父親既然活著為什麼不來找我?”
陸延:“他被人所困,寸步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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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紅又是一驚,美目瞪大,垂在身側的手控制不住收緊,顫聲問道:“那他……那他如今在何處?”
陸延:“黃沙門,九曲山地牢之下。”
“砰——!”
他話音剛落,就聽鄰桌一名男子憤然掀桌,指著陸延怒罵道:“放你娘的屁!哪裡來的小白臉書生竟敢汙蔑我黃沙門,莫不是想死不成?!”
第234章 禍水東引
陸延聽見罵聲也不答話,自顧自喝茶,屍傀反手擊出一枚暗器打了過去,直接打碎了對方滿嘴牙,那人捂著嘴痛苦倒地,差點被血沫子嗆死。
屍傀聲音冰冷,古井無波:“再敢出言不遜,掀的就是你的天靈蓋!”
旁邊的幾名男子見狀頓時拍桌而起,看得出來他們眼中已經帶了殺氣,但是礙於陸延神鬼莫測的本事隻能暫且忍下,憋著怒氣道:“這位公子,我黃沙門與你無冤無仇,你出言汙蔑在先,又傷我弟子在後,到底是何居心?!倘若不給個說法出來,我等定然回稟宗門,請檀越君出來主持公道!”
後面幾句話隱隱帶著威脅的意思。
天下劍宗以無妄為首,天下劍修又以檀越為尊,後者儼然成了“仙盟之主”般的存在,但凡遇到了不平事都要請他出面主持公道。
要知道黃沙門早在數百年前還叫黃沙宗,後來並入無妄宗求得庇護就改作了黃沙門,自此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個書生惹了黃沙門,某種意義上就等同於惹了無妄宗,無異於在太歲頭上動土。
陸延還未開口說話,柳煉青就已經怒聲斥罵道:“呸!檀越來了又如何,真當他無妄宗天下無敵了嗎?!旁人怕他我飛星宗可不怕他,什麼時候連你們這種走狗也敢出來在本少俠面前狂吠了!”
柳煉青這番暴怒並非沒有緣故。
按理說上三宗一直是同氣連枝的存在,本不該撕破臉皮,然而自從千年前無妄宗率眾鎮壓了魔域尊主扶光後,宗門地位就隱隱凌駕於眾人之上,行事日益霸道起來,不僅對下面的門派處處打壓,還曾試圖吞並。
那些大宗大派尚且有自保之力,但像黃沙門這種三流小派就不好說了,數百年前都漸漸並入了無妄宗門下,如今弟子漸多,已有數萬之眾,他們倚仗著無妄宗的勢力橫行無忌,誅妖尋寶時搶奪其餘宗門的功勞和寶貝已是屢見不鮮,更甚者起了衝突一劍殺之也不是沒有。
數月前飛星宗有一隊內門弟子奉命去婆娑境試煉,結果在裡面發現一處秘寶所在,不慎被無妄宗的人搶了去,雙方發生衝突,對方倚仗人多勢眾竟直接將為首的幾個飛星宗弟子廢去筋脈,這筆血仗至今都沒有討回來。
飛星宗數次上門理論,無妄宗卻處處偏袒,概因對方實力強橫不得不咽下這口窩囊氣,就連這次問劍大會也是檀越發號施令,各宗各派不得不來。
柳煉青是飛星宗的少宗主,地位不同於一般弟子,他眼見黃沙門的人口口聲聲尋檀越君主持公道,新仇舊恨加在一起,心裡的火就騰一聲蹿了起來,隻恨不得把這幾個狗仗人勢的東西全砍了!
說話的那人也是一驚,顯然沒想到世上居然有人連檀越都不放在眼裡,隨即冷笑道:“好好好,飛星宗果然氣勢不俗,柳少俠今日的話在下一定帶到檀越君面前,保證一個字都不會漏!”
語罷又看向陸延:“那書生,你口口聲聲說我黃沙門九曲山地牢下關著人,需知空口無憑,今日當著客棧諸位群雄的面,你若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莫怪我們不客氣!”
現在凡事都講究個師出有名,如果陸延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他們就算是立即返回宗門請長老出山滅了這個妖言惑眾的書生,也斷不會有人說半個不字。
恨紅也焦急道:“陸公子,這其中是不是有所誤會?我父親怎麼會在黃沙門中?”
陸延輕搖折扇,他眼眸深紫,膚色白皙,生得雌雄莫辨,俊美風流,雖然穿一身普普通通的書生長衫,卻莫名讓人感覺不是池中之物:
“若提起此事,那就說來話長了,恰好和一則預言有關。”
“天兀年間,聖人掐算,娲天神域血海池中有心魄降世,或可助天下修士重開仙門,三界皆驚。”
陸延一字一頓,便如巨石狠狠敲擊在每個人的心中,剎那間幾乎客棧內所有人都齊刷刷看向了他,眼底閃爍著灼熱的光芒。
這數百年來修真界風波頻起,都是因為那一則聖人預言,試問天下修真者誰不想飛升成仙?在這個仙緣斷絕的世道,心魄就是他們最後的希望,可惜推算出這句預言的聖人早就坐化了,世人不知心魄下落,便隻能四處爭奪,說是殺紅了眼睛也不為過。
陸延如今提起這則預言,不管是真是假,都讓人心跳瘋狂加速。
“說起這心魄啊,實乃上界神物,因為上古時期女娲補天不慎留下了一道裂縫,所以才遺落人間。”
陸延的聲音並不大,嚴格來說甚至有些低沉,可就是因為這樣才愈發顯得神秘,四周那些客人都不自覺圍了過來,屏氣凝神聽他編……啊不,是說故事。
“原來心魄是上界神物,難怪聖人說它可以幫天下修士重開仙門……”
“也不知此等神物落在了何處……”
“這書生難道知曉……”
“噓,別說話,聽這位公子講。”
此時眾人早已把黃沙門的事忘到了腦後,隻想從陸延嘴裡多打聽一些關於心魄的消息,甭管是真是假,總比沒有的強。
而陸延也沒有故意賣關子,折扇往人群中指了一圈,繼續道:“心魄落入人間,不小心碎成了數片,一片就代表著一份仙緣,散落四周被不同之人所得。”
這話其實是無稽之談,飛升不飛升的端看個人修為與機緣,千萬年前飛升的修仙大能也不在少數,他們就沒有心魄,也不知那個聖人做什麼非要把心魄和飛升扯在一起,鬧得世人互相殘殺。
不過心魄也並非全無用處,例如剛才來的那四名血禪宗喇嘛,其中有一個修成了肉身佛,就是因為那尊肉身佛裡藏著一片小小的心魄,可惜旁人不知,被陸延悄悄撿了便宜。
有人迫不及待問道:“那些心魄碎片被何人所得?!”
他問出了大家的心聲,剎那間聚在陸延身上的目光頓時灼熱了十倍不止,如果能夠凝成實質,隻怕此刻早就把他洞穿了。
陸延看向說話的人,似笑非笑問道:“不如你來說?”
此人心術不正,一看就是好勇鬥狠之輩,貪婪兩個字都寫在了臉上。他見陸延似有不悅,隻好尷尬坐了回去,忍下不發。
陸延見沒有人打岔,這才繼續道:“不知有沒有人聽說過雷州莫雲桀的名號,此人乃是雷州當地的一名劍客,機緣巧合下曾經得到過一片心魄,誰料消息不知怎麼傳了出去,引來有心之人的追殺,彼時他為了保護妻女便孤身攜帶心魄引開了刺客,至此下落無蹤,銷聲匿跡,因為此事太過隱秘,所以知道的人寥寥無幾,而當初追殺莫雲桀的人就是黃、沙、門!”
陸延說著聲量忽然拔高,折扇哗地一收,直接指向人群中立著的一名年輕男子,眾人下意識看去,發現是黃沙門的嫡系二弟子飛石。
飛石一驚,漲紅了臉道:“你!你胡說!這件事和我有什麼關系!”
陸延聞言居然認真點了點頭:“我又沒說和你有關系,隻不過這件事和你的師父——黃沙門門主沙萬裡有關,當年便是他帶隊追殺莫雲桀,最後又將人囚在了九曲山地牢之下。”
飛石臉色難看:“你的意思是我師父為了搶奪莫雲桀手中的心魄,所以將他囚禁在了地牢下方嗎?簡直荒謬!暫且不提我師父天性淡泊早已閉關不過問世事,九曲山下根本就沒有什麼地牢,哪裡能囚禁人?!”
他說著將目光落在人群中的一名女子身上:“雲女俠,去年你遊歷時還曾來九曲山做客,你可曾看見什麼地牢?!”
被飛石點名的女俠聞言微微皺眉:“九曲山我都逛遍了,確實不曾看見什麼地牢。”
這書生莫不是在胡說?
陸延卻大笑出聲,指著飛石一個勁搖頭:“蠢蠢蠢,你不曾見過又不代表沒有,九曲山後有一處禁地名喚通天井,井旁有一座石碑,上刻‘九曲之中無直處,曲徑盡處皆為直’,井下布了機關障眼法,隻要破開便是地牢了。”
飛石心中大驚,上前一步質問道:“通天井乃我黃沙門禁地,便是師父也不會輕易入內,你一個外人怎麼知曉?!”
恨紅怒視著他,雙目幾欲噴出火來:“這麼說九曲山下真的有地牢了?!”
飛石自知失言,頓時一噎:“可……可我幼時貪玩曾經去過那井下,並不曾發現什麼機關障眼法!”
“蠢材蠢材!”陸延又搖頭嘆道,“那井壁上刻的是玄陰陣,你隻用將八卦圖中間那塊碎了一半的磚石按下去,再按照天、雷、水、山、澤這幾個方位的走向來破陣即可,不過那水位的圖案缺了一塊,你那時尚且年幼,估摸著也是看不懂的。”
唰!
飛石臉上血色盡失,看陸延活像看鬼一樣,這人知道他九曲山的禁地也就罷了,竟然還知道那井壁下方的磚石碎了一塊、水位圖案殘缺,就像親眼所見一般,讓他渾身冷汗直冒。
眾人見飛石這般神情,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指著他罵道:“你們黃沙門真是好本事,自詡名門正派,結果背地裡做下這等囚人奪寶之事,簡直無恥之尤,沙萬裡那個老東西呢?速速讓他把心魄交出來!”
罵了這麼一大通,其實後面一句話才是要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