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天蒙蒙亮的時候,恨紅終於步伐踉跄地離開了陸延的房間,她從來不知道世人找瘋了的心魄就在自己體內,甚至陸延取出時她都沒什麼感覺,然而就是因為這樣東西害得她家破人亡,心中升起一股濃濃的被命運作弄的感覺。
柳煉青並不知道他們私下發生過什麼,隻是翌日中午和師兄弟們下樓時看見底下人滿為患,陸延坐在昨日那張桌子旁,前方大排長龍,擠滿了想要算卦的人。
“閃開!輪到我了!”
“什麼輪到你了,這個位置剛才明明是我佔著的!”
“書生,別理他們,先給我算算!”
柳煉青驚訝回頭看向師弟:“陸兄的生意竟然這麼好嗎?”
心中卻在暗自拍腿悔恨,昨日陸延白白送自己一支卦他怎麼就眼瞎給拒了呢,也不知等會兒私下去說和說和,他還肯不肯再給自己算。
“師兄有所不知,從今早上開始客棧就擠滿了人,全是找陸公子算卦的,要不是他說一天最多算五十卦,剩下的那些人才不肯走呢,否則我也想去算算了。”
師弟說著憨厚一笑,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還沒找到道侶呢。”
柳煉青瞪了這不著調的師弟一眼,隨即嘆道:“陸兄神乎其技,此次問劍大會我們或許可以和他做個伴。”
心中卻暗自思忖,如果陸延昨日所說為真,那檀越必然是個道貌岸然之輩,他已有心魄卻故意隱瞞大家,反而撺掇著各宗各派來魔域找麻煩,飛星宗萬萬不能當了他的棋子。
“這位公子,我曉月宗曾有一部闕月劍法,下部遺失許久未能找到,不知你可能算出下落?”
“闕月劍法下半部有漏洞,練久了容易走火入魔,早已被你師父所毀,尋來無益,你若真想要,那半部殘篇就寫在伏心殿上掛著的開山祖師畫像後面,下一個。”
“公子,請問魔域是否真的有心魄存在?”
“我昨日便說過了,與心魄有關的事一概不答,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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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別別!那我換一個,換一個,我什麼時候能娶上媳婦兒?”
“你這輩子都是打光棍的命,下一個!”
陸延算了一上午的卦,嗓子都快幹得冒煙了,他送走第五十個客人,把桌上的靈石收進隨身錦囊,灌了一杯茶水才對身旁的屍傀道:“九曲山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陸延指讓屍傀調動魔域人馬,去九曲山幫忙把莫雲桀救出來的事。
屍傀面無表情點頭:“已經用玉簡傳信,不日即可辦成。”
現在各宗各派都傾巢而出前來參加問劍大會,山上留守空虛,更不提黃沙門這種小地方,打進去跟玩一樣,分分鍾的事。
陸延聞言正欲說些什麼,眼角餘光一瞥,忽然發現柳煉青一行人朝自己走了過來,身後還跟著略顯沉默的恨紅。
“陸兄,你如今可是大忙人了,想和你說句話都不容易,讓我一通好等。”
“柳兄哪裡的話,你隻管過來,難道我還會不理你嗎?”
陸延淺笑著請他們入座,神色如常,好似昨夜什麼都沒發生,柳煉青是個心大的,直接開口邀請道:“陸兄,今日魔域就要開啟第一關的試煉了,聽聞這次與往年不同,格外危險,你我既然都是來參加問劍大會的,不如結伴同行?”
陸延還沒來得及了解規則,聞言微微挑眉:“第一關的試煉?”
他話音剛落,客棧外間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眾人聽見動靜出去,隻見中間的道路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隊威風凜凜的黑騎,為首的是一名身穿藍黑衣裳的女子,她身上戴著許多叮零當啷的銀色配飾,漆黑的長發編了無數條辮子,鳳眼高鼻,膚白唇藍,看起來冷豔又怪異,額心中間還有一道像閃電的紋路。
隻見那女子高舉手中一枚通體深紅的令牌,騎在馬上居高臨下俯視著眾人,聲音頗具磁性,冷冷開口:
“問劍大會第一關試煉開始,欲參加者前來領取境域通行牌,報上門派姓名,如有弄虛作假者,殺無赦!”
最後一個字落下,她身後的魔域黑騎便齊齊拔劍出鞘,語氣森寒的沉聲喊道——
“殺無赦!!”
眾人被這鋪天蓋地的氣勢嚇得一窒,無意識後退了幾步,陸延站在原地不動,納悶和屍傀說悄悄話:“那我們豈不是要露餡?”
現在參加個問劍大會還得實名制啊?
屍傀依舊面無表情:“沒關系。”
陸延:“嗯?”
屍傀:“我認識她。”
第236章 不是很熟
山中的風雨很急,飛絕峰上那座恢宏氣派的黑色殿宇就像一頭正在沉睡的兇獸,隨時會被一滴微不足道的雨水驚醒,而山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則會成為它最好的養料。
應無咎靜靜站在遮雨檐下,那身沾了雨水潮氣的紅衣變得暗沉而又頹靡,皮肉和骨縫都在隱隱作痛,難以逃脫陰天所帶來的侵蝕。
經年一別,也不知那些故人是否還能認出他來?
應無咎想起再過不久即將見面的場景,唇角勾出一抹譏諷的弧度。
真好,那些仇人都還活著,倘若他蟄伏百年,最後隻能看見一座座冰冷的墳墓,那樣會很無趣的。
水魅悄無聲息走到應無咎身後,忍不住出聲勸道:“尊主,山中寒氣深重,還是進屋吧。”
修真者原是不懼這些的,可面前這人的身體已經在白骨劍爐中被煎熬壞了,禁不得冷也受不得熱,看似剛強,實則一觸即碎。
應無咎沒有動,望著遠處層層疊疊的山巒不知在想些什麼,冷不丁吐出了一句話:
“魔域終年陰寒,此刻應該也下雨了。”
他或許並不是想起了那個地方,隻是單純想起了那個地方的人,就連水魅也一時怔愣,低著頭若有所思。
細雨連綿,山麓下的人卻不見散去,飛絕峰下方是一座連綿無盡的密林,各個入口都守著魔域的黑騎,那些前來參加試煉的各宗各派弟子大排長龍,一一登記造冊領取通行令牌,隻是其中一處卻隱有爭執聲傳來。
“我再問一遍,你到底出自何門何派?!”
“我都說了無門無派,隻是一個散修,你怎麼還問個沒完沒了!”
陸延和屍傀恰好在後方排隊,他微微探頭,隻見一名劍客打扮的男子和魔域的人吵了起來。
原來每個人進入密林時都需要在真言石前報上姓名門派,倘若真言石沒有動靜,那就說明是真話,領了令牌就可以進入密林試煉,如果真言石發出藍光,那就說明是假話,剛才那名男子報上來歷時,真言石一直閃個不停,他被攔住不得入內,這才和守衛爆發爭吵。
“轟隆——!”
就在眾人看熱鬧時,一道雷電不知從何處襲來,硬生生將那大聲嚷嚷的男子劈成了飛灰,因為事情發生得太快,大家都沒有反應過來,空氣瞬間陷入了死寂。
“既然給了他三次機會還不說真話,那就不必來參加我魔域的問劍大會了,直接去找閻羅王吧!”
一名穿深藍衣裳的女子從密林中緩緩走出,裙擺上的銀鈴當啷作響,打破了寂靜。她聲音冰冷,藍色的唇瓣像某種劇毒的顏色,整個人看起來如一株妖冶詭豔的花,視線一一掃過在場眾人,帶著無形的威懾力:
“繼續派發令牌,誰若咬死不認,直接就地格殺!”
“是!”
那守衛抱拳領命,繼續派發令牌,這招殺雞儆猴顯然效果不錯,後面的人都老老實實報上了姓名來歷,直到一群無妄宗弟子的出現陡然打破了平靜。
“讓開讓開!都讓開!鬧哄哄擠在這裡做什麼!”
想分辨仙門弟子和散修其實很簡單,那些大宗大派出來弟子的大多服飾類似,而且三五成群扎堆,散修則獨來獨往,唯一柄長劍傍身。
眾人循著聲音看去,隻見一群人從小路盡頭走來,為首的男子手持佩劍,身穿白衣,肩胛處繡著一片無妄花銀紋,後面的七八個人也是如出一轍的打扮,赫然是無妄宗的內門弟子,他們雖然容貌不盡相同,但那股盛氣凌人的模樣卻如出一轍。
人群自動散開一條道路,偏頭竊竊私語:
“我當是誰,原來是無妄宗的人來了。”
“一群走狗,有什麼可傲的。”
“算了躲遠些,別惹了這些活閻王。”
為首的男子仿佛沒有聽見周遭的議論聲,自顧自上前將手放在真言石上,下颌微抬,對著守衛淡漠而又傲然地吐出一句話:“無妄宗內門弟子,蕭泉。”
“砰——!”
他話音剛落,屁股後面猝不及防挨了一腳,噗通摔了個狗吃屎,隻聽站在後面的柳煉青怒罵道:
“蕭什麼泉!我看你是瞎了眼!看不見大爺站在後面排隊嗎?!真當這裡是你無妄宗的地盤了,插隊敢插到我的頭上!”
飛星宗的那幾個師弟紛紛鼓掌起哄:
“師兄踢得好!咱今天可算是開了眼,知道什麼叫做狗吃屎!”
蕭泉捂著屁股連滾帶爬從地上站起身,臉都氣紫了,見四周哄笑聲不斷,又是一陣漲紅,當即怒而拔劍:“好啊柳煉青,你們飛星宗的弟子上次被我三師兄廢了筋脈還沒長教訓,現在還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嗎!”
他不提還好,一提豈不是往柳煉青死穴上踩、痛處上戳,飛星宗的人聞言臉色齊齊一變,直接衝上去和他打了起來,無妄宗的人也不甘示弱,一齊上前相幫,兩撥人打得劍招滿天亂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