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他起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下午兩點,一輛純黑色的賓利停在公司門口,從上面下來了兩名年輕男子,為首的赫然是喻澤川。他領著身後大學生模樣的人朝電梯口走去,低聲叮囑著什麼,神情倒是破天荒耐心:
“這段時間你先熟悉一下公司,回頭調到投資發展部,有什麼不懂的就來辦公室找我……”
話未說完,他的視線裡忽然撞入一抹熟悉的身影,隻見那人手裡拿著一杯奶茶,百無聊賴站在門口等電梯,吸管已經被咬得變了形,不是陸延是誰?
喻澤川前段時間心情不好,加上中途出差去了國外一趟,接連一個星期都沒來總公司,險些忘了陸延這號人。
他眯了眯眼,邁步上前,低沉的聲音冷不丁在耳畔響起,很容易讓人誤會是在挑刺:
“現在是上班時間,你怎麼在外面?”
“……”
陸延聞言咬吸管的動作一頓,下意識回頭,這才發現喻澤川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自己身後。一個星期不見,對方好像又清減了一點,原本修身的西裝已經有些空蕩了,眼眸暗沉,寒潭般深不可測。
“喻總?”
陸延適時閃過一絲訝然:“您怎麼忽然來公司了?”
喻澤川不欲多解釋,他抬手理了理領帶,白皙的右手尾指上帶著枚銀戒,簡簡單單一個動作莫名看出幾分禁欲感:“開會。”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上班時間為什麼在外面?”
現在已經三點半了,說吃午飯也不合適。
陸延故意賣了個破綻給對方,吞吞吐吐開口:“我……”
喻澤川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偷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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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陸延就是踩著點遲到的,他有理由懷疑對方翹班開小差。
陸延無奈低頭,似乎是服了軟:“喻總,我錯了。”
說話間,電梯剛好到了,喻澤川掃了眼陸延,淡淡留下一句話:“等會兒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陸延眼見電梯門關上,也沒跟進去,他怔愣站在原地,片刻後忽然笑了笑,心中無端冒出一句話:
魚兒上鉤了。
電梯上升的時候,一直跟在喻澤川身後的年輕人終於開口,疑惑問道:“哥,剛才那個人是誰?”
如果陸延在這裡,一定會驚訝發現面前這個土氣男大學生居然是薛晉。隻見他戴著副粗笨的黑框眼鏡,厚厚的劉海險些遮住眼睛,死板不合身的白襯衫,藍色牛仔褲,肩上斜挎一個黑色電腦包,與若幹年後的斯文精英模樣相去甚遠,導致剛才打照面的時候陸延都沒認出來他。
喻澤川盯著前方光可照人的電梯鏡,從裡面窺見了薛晉毫不遮掩的疑惑,他緩緩轉動尾戒,漫不經心道:“以後再介紹你們認識,這段時間先熟悉公司業務。”
薛晉老實“哦”了一聲,他扶了扶有些重的鏡框,遲疑開口:“可我聽說投資發展部一向是蔣經理來管的,我如果空降過去,他怎麼辦?”
他一直在國外留學,畢業了剛回來沒多久,但也見過蔣博雲幾面,知道他很受器重。
喻澤川聲音淡淡:“他有他該去的地方,你不用操心。”
喻澤川沒有回頭,所以薛晉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沒有憤恨,沒有難過,隻有死水般的平靜與冷漠,但就是因為這樣才愈發讓人感覺可怕,那種森然的寒氣一點點滲到了骨子裡。
薛晉聞言還以為蔣博雲要升職了,有些擔憂道:“哥,你不會要把他提拔到公司核心吧,他畢竟剛來公司沒幾年,別人熬了幾十年也不一定能熬到頭,我感覺不太穩妥。”
說不出為什麼,薛晉僅僅和蔣博雲打過兩次照面而已,卻總有種說不出的不適感,大概因為對方笑容真誠,眼底卻滿是野心,像飯碗裡的沙礫一樣讓人難受。
喻澤川回頭看向他:“你不喜歡蔣博雲嗎?”
薛晉是個老實人:“不喜歡。”
喻澤川微微勾唇,第一次覺得這個傻子弟弟看人還是挺準的,他伸手替對方將下滑的眼鏡扶好,指尖冰涼,聲音也是如出一轍的毫無溫度:“沒關系,我也不喜歡。”
“他很快就會從公司消失。”
最後一句話意味深長,莫名讓人毛骨悚然。
下午四點的時候,陸延準時敲響了喻澤川辦公室的門,他聽見一聲“進來”,這才推門走進去:“喻總,您找我?”
喻澤川的辦公室是灰色調,很像陰雨天連綿的烏雲。他坐在電腦桌後,穿著一身純黑色的襯衫,襯得膚色愈發蒼白,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骨節分明的手搭在桌邊,依稀還能看見上面淺青色的血管。
喻澤川倒入椅背,開門見山問道:“我上次讓你考慮的事情,想清楚答案了嗎?”
陸延垂眸不語,過了片刻後才出聲:“喻總,我能問問為什麼嗎?”
喻澤川聞言拉開椅子起身,邁步走到陸延面前,上位者的壓迫感迎面而來:“可以,但沒必要。”
其實喻澤川自己也解釋不清楚原因,他睨著陸延光潔的臉龐,不帶任何情欲,隻是因為心底那一絲莫名的熟悉感:“有些事情不用追根究底,你隻用知道自己能得到什麼就行了。”
陸延直視著他:“那我能得到什麼呢?”
這雙眼睛遠比蔣博雲要惑人得多,但裡面沒有任何對金錢的渴求和欲望,而是一種更深的、喻澤川讀不懂的東西。他分不清那絲絲縷縷的情意到底是因為對方天生風流,還是因為對著自己。
喻澤川不懂感情,他對一個人好的途徑就是給予金錢地位:“蔣博雲有的你都有。”
莫名蒼白無力,因為這好像沒什麼誘人的。
陸延笑了笑,果然不為所動:“就這些嗎?”
喻澤川眼眸微暗,從小到大的經歷讓他格外討厭索取這種事,蔣博雲已然貪婪到令他生厭,卻沒想到陸延更貪,他周身氣息危險,聲音卻愈發溫和:“告訴我,你還想要什麼?”
“唔……”
陸延故意沉思片刻:“我還沒想好,等以後想好了再告訴喻總吧。”
喻澤川眉梢微挑:“所以你的答案?”
陸延上前一步,偏頭靠近喻澤川耳畔,他似乎格外熟悉這個姿勢,連對方的敏感點在哪裡都知道,清朗的嗓音刻意壓低後微微沙啞,羽毛般撩撥著耳膜:“那我以後,就靠喻總了……”
喻澤川的心跳驀地漏了一拍,可能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心中那一絲微弱的悸動。陸延身上的氣息明明陽光清爽,他卻像是中了蠱毒,莫名頭腦昏沉,想要再靠近一點。
然而後者說完這句話,就輕飄飄後退拉開了距離,笑意莫名:“喻總,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就先下去工作了?”
喻澤川是個警惕性很強的人,陸延點到即止,分寸感把握得很好。
喻澤川壓下心底那一絲數不清道不明的惋惜,眉頭微皺:“下了班在路口等我,一起吃晚飯。”
喻澤川不是個三餐規律的人,因為太過情緒化的原因,稍微一點小事都能影響他吃飯的胃口,不過自從酒席那天他就發現了,陸延在某種時候可以讓他的心情好一點。
不知道原因,也許是因為對方長得太帥?
陸延笑著點頭:“好。”
和喻澤川不同,他的情緒很穩定,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喻澤川甚至會有一種自己被包容的感覺。
下班的時間來得很快,陸延坐在工位上收拾好東西,準備去路口等喻澤川,結果胳膊忽然被江康康搗了搗:“哎,外面有人找你呢。”
“誰?”
陸延聞言下意識看向門口,卻見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外面,赫然是蔣博雲,對方似乎有事要和他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頻頻使眼色示意他出來。
江康康語氣微妙:“蔣經理,你那個同鄉?”
他倒不是嫉妒什麼,而是蔣博雲在公司裡的名聲不太好,據說和喻總有一腿,誰一旦和蔣博雲走的稍微近點,被喻總看見,那可真是不死也得死了。
江康康壓低聲音道:“聽說他和喻總關系不簡單,你還是別去了吧,萬一被別人看見嚼舌根,搞不好連飯碗都丟了。”
陸延笑著拍拍他的肩膀:“沒事,我去看看,你先下班回家吧。”
他語罷起身離開辦公室,和蔣博雲來到一處僻靜的走廊死角,這才出聲問道:“蔣總,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蔣博雲看起來心情不太好,眉頭總有一道抹不去的溝壑,但他還是勉強笑著問道:“阿延,我叫你來是想問一件事,上次我們在酒樓和喻總吃飯的時候,有沒有發生什麼我不知道的事?”
蔣博雲今天忽然聽到一些風聲,自己的位置可能要被一個空降的關系戶給頂下去,他還沒來得及確認消息真假,今早開視頻會議的時候就又因為宣發不到位被董事長狠批了一頓,讓他當眾下不來臺,整個部門都受了連累。
以前遇到這種情況,蔣博雲第一時間就會找喻澤川尋求庇護,但他整整一個星期都沒有打通對方的電話,思來想去發現根源可能在那天的酒席上,就把陸延找了過來問原因。
陸延適時流露出一絲疑惑:“酒樓那天嗎?沒發生什麼事啊。”
蔣博雲更著急了:“你再好好想想,我和小偉他們去洗手間的時候,喻總有沒有什麼反常舉動?”
他太過急於尋找真相,以至於忽略了樓上拐角處不知何時多出的一抹身影。
喻澤川站在樓梯扶手旁邊,居高臨下睨著樓下的兩人,不知在想些什麼。他指尖夾著一根點燃的香煙,嫋嫋白霧升騰而起,遮住了晦暗的眼眸,眉頭緊皺。
第49章 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