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妮偷偷親了他一下,這才指著薛晉得意道:“你這個窮小子,可別想逃出本小姐的手掌心。”
窮小子?
薛晉聽見這個久違的稱呼不由得愣了一瞬,隨即啞然失笑,是啊,以前念書的時候他確實隻是個窮小子呢,和林安妮這種千金身份天差地別,現在好不容易出息了……
好不容易出息了,卻又肩負起了更重的東西。
薛晉目送著林安妮離開,直到對方蹦蹦跳跳的身影從視線內消失,這才掏出手機,繼續編輯剛才那條沒完成的信息,幾經猶豫,最後還是輕點了發送:
【計劃成功,隨時可以動手。】
第17章 綁架
“嗡——”
手機放在桌面上,忽然輕微震動了一瞬,屏幕亮起,成了昏暗書房裡唯一的光。
喻澤川原本靠在椅子上打盹,聽見聲音緩緩睜開了眼,神色清明,很顯然並沒有睡著。他拿起手機,瞥了眼上面的消息,並不感到意外。
蔣博雲投資的那座海島其實是銀川集團早年的備選開發項目,周邊資源豐富,風景絕佳。但喻老爺子當年私下帶著團隊在那裡考察了許久,發現裡面不僅毒蛇繁殖迅猛,而且存在地勢問題,原本都已經和航運公司牽好線了,最後還是被迫放棄。
消息瞞得很死,隻少數人知道。
蔣博雲生性謹慎,一定會提前調查,但他派去的考察團都被喻澤川暗中收買,所以傳回的消息永遠隻會是:利益大,可開發。
鼎遊集團的林鴻景是喻老爺子的至交好友,在圈子裡算龍頭,隻要他願意出面引蔣博雲在附近投資建設樓盤,這件事就成功了一大半。到時候海島的內部情況一旦對外公布,不僅蔣博雲上百億的投資會打水漂,他甚至還會面臨銀行的巨額貸款。
隻是,銀川集團也會因此元氣大傷。
“人都死了,還管那些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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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澤川在黑暗中輕笑一聲,隻有無盡的譏諷。他慢慢打開煙盒,抽出一根細白的煙叼在嘴裡,打火機磨砂輪轉動,幽藍的火光跳躍,照亮了那張陰鬱的臉。
喻澤川右手捏住鼠標操控電腦,透過白色的煙霧,電腦上滾動著密密麻麻的數據,都是當年的賬目。
出自蔣博雲的授意。
出自陸延的手。
煙味卷進肺部,有些嗆人,燻得那雙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充滿了血絲,仇恨就像喉間的咳意,怎麼也止不住。
電腦裡的數據喻澤川整理了很久,他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甚至能清楚背下裡面的每一個數字,但總有兩個人的名字打斷骨頭連著筋,怎麼也沒辦法從裡面剝離。
陸延當初撒的謊,在這些如山的證據面前支離破碎,不堪一擊。
“你們一個都逃不掉……”
喻澤川盯著屏幕輕聲吐出這句話,沒有太過憤恨起伏的情緒,隻有理所應當的平靜,就像殺人償命,欠債當還,而他也要討回屬於自己的那筆帳。
薛晉晚上驅車趕過來的時候,桌角的煙灰缸已經堆滿了煙蒂。他嗅到空氣中濃鬱得有些嗆人的煙霧,下意識看向坐在電腦後的喻澤川,眼中罕見閃過一抹掙扎:“澤川,你一定要去嗎?”
喻澤川拉開椅子起身,純黑色的襯衫裹住身軀,已經瘦得有些空蕩了。他站在落地窗前,伸手貼住冰涼的玻璃,遠處的霓虹燈光、人聲鼎沸好似觸手可及,卻早已劃出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他聲音低沉,反問薛晉:
“我活著就是為了這一天,你說我要不要去?”
薛晉上前一步,顯得有些焦急:“可是蔣博雲已經上套了,過不了多久他就會身敗名裂,我們沒必要……”
他話未說完,倏地對上喻澤川那雙陰鸷狠戾的眼,剩下的話就像被什麼堵在了喉嚨口,多說一個字都會變成背叛。
細密的汗從額頭冒出,薛晉攥緊拳頭,內心做著天人交戰,最後他終於做出妥協,頹然閉目道:“我和你一起。”
他又定定重復了一遍:“我和你一起。”
喻澤川這下沒出聲了,他望著面前這個對自己來說算兄弟又不算兄弟的人,心情一度復雜到了極點。盡管當初他們約定好一起復仇,但事到臨頭,喻澤川忽然發現薛晉和他還是不一樣的。
對方沒坐過牢,也沒沾過血,隻要能從這道漩渦中抽身離開,後半輩子依舊是幹幹淨淨的,他甚至還有一個喜歡的女孩在等他。
窮途末路,一無所有,這些詞僅僅隻是喻澤川一個人的寫照。
因為抽了太多煙,嗓子被燻得沙啞:
“我說過,你隻用讓蔣博雲籤下合同,剩下的事交給我來辦。”
薛晉卻出乎意料的堅持,紅著眼低吼道:“我當初也說過了,有什麼事一起辦,還是說你根本沒把我當兄弟,覺得我不配幫爺爺報仇?!”
喻澤川皺眉:“我沒這麼說過。”
薛晉的胸膛起伏不定:“澤川,你好不容易出來,我確實不想讓你再沾血,但如果你一定要蔣博雲血債血償,我和你一起!”
空氣徹底陷入了靜默。
喻澤川沒說話,似有動搖。
薛晉趁熱打鐵勸道:“澤川,等蔣博雲破產之後,他會生不如死的,你與其弄髒自己的手,為什麼不讓他自生自滅?憑我們兩個的本事,銀川集團一定可以東山再起,何必為了這種人賠上後半輩子?!”
薛晉的話是有道理的,可道理隻是道理,太多人明白,卻根本做不到。
喻澤川睨著薛晉焦急的神情,最後情緒不明的“嗯”了一聲:“我考慮考慮。”
薛晉聞言緊繃的臉色終於有所松懈,露出了一抹如釋重負的笑意:“這就對了,爺爺也不希望你為了那種人渣弄髒自己的手。”
喻澤川不置可否:“你過來有事嗎?”
薛晉眉頭微皺:“沒什麼,隻是順路過來看看你,蔣博雲今天好像有些奇怪,帶著兩個保鏢不知道去了哪兒。”
喻澤川:“你沒問?”
提起這個薛晉就來氣:“自從上次那個姓陸的在辦公室胡言亂語,蔣博雲就已經有些防備我了,要不是一時半會找不到得力助手,隻怕連海島的項目他也不會讓我跟,我早就和你說過他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滿嘴謊話!”
喻澤川淡淡垂眸:
“我知道。”
“我從來沒信過他。”
薛晉一時噎住了,他不知想起什麼,把手中拎著的紙袋放在了桌上:“你又沒吃晚飯吧,我在附近餐廳順便給你帶的。”
喻澤川看也未看:“知道了,時間不早,你先回去吧,後面的事你不用跟了,好好休息。”
薛晉有些不放心:“你如果……如果決定動手,記得提前告訴我。”
他語罷緊盯著喻澤川,直到親眼看見對方點頭答應,這才放心轉身離開。
“薛晉——”
快到門口的時候,喻澤川忽然在身後叫住了他。
薛晉下意識回頭:“怎麼了?”
喻澤川認真問道:“你坐過牢嗎?”
這個問題有些無釐頭,連薛晉都懵了一瞬,然而還沒等他想好怎麼回答,喻澤川又輕笑了一聲:“我開玩笑的,你走吧,別回頭了。”
薛晉心中奇怪,卻也沒多想,點點頭離開了。
他走後,喻澤川重新回到電腦桌旁,從抽屜裡拿出了一份股份轉讓合同,受贈方赫然寫著薛晉的名字。
喻澤川當年入獄前,把一半股份轉給了蔣博雲,另外一半還留在手中,不過這些東西對他來說已經沒什麼用了,留給薛晉反而能發揮更大的作用。
喻家當年堆金積玉,錢財流水似地散了出去,幫助過的人數不勝數,臨到頭居然隻有一個連養子身份都算不上的薛晉肯記著這份情。
喻澤川自己都覺得諷刺。
他把合同裝進檔案袋封好,走進臥室換了一身利落便於行動的衣服,鋒利的匕首藏入袖中,戴上口罩和帽子,幽靈般潛入了黑夜。
晚上九點,再過一個小時就是人最困乏的時候,陸延卻清醒無比。
沒有別的原因,他被綁架了。
四周環境漆黑,空氣中泛著潮湿腐朽的味道,像極了地下室。陸延被綁在椅子上,眼前蒙著黑布,隻能聽見自己心髒怦怦直跳的聲音。
此刻他的內心是絕望的,因為距離存活三十天的任務隻剩下最後三天了,偏偏他在吃完晚飯回酒店的途中被人綁了架。
隻剩最後三天!隻剩最後三天!
哪怕陸延這種沒心沒肺的性格,也不禁在心裡悔得直撞牆,好好的出去吃什麼飯?!少吃一頓也餓不死啊!這下好了,馬上就要吃斷頭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