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找到另一條會說話的鮫人,曲淳風想,他也許可以放了面前這條。
這個念頭冒的悄無聲息,沒頭沒尾,就連他自己也尋不出根由。
臨淵不懂他為什麼要這麼問,但剛剛吃了魚,心情頗好,於是動了動尾巴尖,當做點頭,鮫人是群居動物,自然有同族。
曲淳風聞言頓了頓,復又問他:“可知在哪兒?”
骨節分明的指尖不自覺握緊了手中的劍。
臨淵這次沒動靜了,隻是支著頭,用一雙墨藍色的眼睛打量著他,然後對他勾了勾指尖,笑的顛倒眾生,示意他過來。
曲淳風沒動,已經被調戲出了心裡陰影,視線緩緩下移,落到了臨淵泛著玉石般色澤的墨藍魚尾上。
他上一世替國君煉制長生藥時,用的都是死屍,鮫人一死,他們的鱗片就會變得黯淡無光,灰撲撲看不清顏色,所以曲淳風並不記得,自己上輩子有沒有捉過這條鮫人。
他將長劍緩緩收入鞘中,聲音低沉的說了一句話:“你若肯帶我找到同族巢穴,我便放了你。”
放了?
臨淵心想為什麼要放了,他還要帶面前這個人類回去當自己的伴侶呢,不樂意的在床上翻了個身,尾巴輕輕的甩了甩,然後又在被子上蹭了蹭。
真煩,他的發情期已經快到了。
————
天一門弟子喬裝成平民百姓,一直駐守在山腳下,靜等曲淳風的吩咐。明宣打扮成了一名赤腳車夫的模樣,頭戴鬥笠,肩上背著一個大包袱,避開眾人的視線,然後偷偷摸摸上了山。
他走的是小路,並未被村裡人發現,等一路尋到漁屋前時,看著眼前這間破舊的房子,一度懷疑自己走錯了路,但曲淳風清早用天一門馴養的信鴿飛來消息時,寫的明明就是這裡。
明宣往窗戶裡看了眼,但嚴嚴實實的,連根毛都看不到,隻好試探性的敲了敲門:“大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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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裡面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緊接著木門就吱呀一聲被人打開了,曲淳風見來者是明宣,反手帶上木門,出聲問道:“讓你帶的東西帶來了嗎?”
明宣見他一副平民打扮,還有些不適應,聞言點了點頭,取下肩上背著的包袱遞給了曲淳風:“大師兄,你要的東西都在這兒了。”
曲淳風接過來,掂了掂重量,隻覺觸手溫熱,打開看了眼,卻見裡面放著一個個大小不一的油紙包,包著一個個冒著熱氣的大白饅頭,皺了皺眉:“怎麼都是饅頭。”
他今早用信鴿給明宣傳信,讓他帶些水糧上來,指的是米面,而不是饅頭。
明宣撓撓頭,有些茫然,出聲解釋道:“大師兄,不全是饅頭,底下還有大肉包子呢。”
曲淳風:“……”
算了,聊勝於無。
曲淳風把包子收下了,一直用身形擋著門口:“明日再來一趟,送些米糧。”
明宣還是懵:“大師兄,這些包子夠你吃七天了。”
系統在暗中靜靜觀察,心想這小師弟怎麼傻了吧唧的,包子放七天那不都餿了嗎,讓師兄吃餿饅頭,可真有你的。
曲淳風皺了皺眉:“讓你帶便帶,無需多言。”
明宣隻好應是,看了面前這間漁屋一眼,猶猶豫豫的出聲問道:“師兄,你在此處是……?”
曲淳風還是那句話:“不必多問,我自有主張,你下山之後,派些弟子入京打探師父消息,不要驚動任何人。”
明宣不知想起什麼,頓了頓:“師父他老人家一定平安無事的,師兄不必掛心,那我先回去,明日再把米糧送上山來。”
曲淳風叮囑道:“不要被村民發現了。”
明宣點頭,然後下了山,他有武功底子,自然不會被那些村民發現。
見明宣離去,曲淳風這才轉身進屋,他總算沒在地上打坐,將包袱一放,在桌邊落座,掐指算了算日子,距離昭寧帝病重還有一段時間,不過卻也不遠了。
臨淵聽見曲淳風進屋的動靜,探身看了眼,結果就見他坐在桌邊一個人吃包子,餡兒還不一樣,彌漫著淡淡的肉香,不由得動了動鼻子。
曲淳風隱隱察覺到什麼,抬眼看了過去,那條鮫人總算沒有做一些勾引人的出格動作,隻是趴在床邊看著自己吃東西,魚尾一甩一甩的,傷口已經恢復的七七八八了。
曲淳風面無表情扔了一個包子過去,不偏不倚剛好落在臨淵懷裡,他抬手接住,似笑非笑,然後對曲淳風眨了眨狹長的眼,後者直接收回視線,看也不看他。
臨淵習慣他的木頭性子了,他捏了捏手裡熱乎乎的包子,然後好奇的咬了一口,隻感覺幹巴巴的沒什麼味道,裡面的肉卻香香的,不過看在是曲淳風給的份上,還是嗷嗚一口吃掉了。
不知不覺便到了晚上,外間海浪翻湧,一下一下的拍打著岸邊,昨夜剛下過雨,夜色幹淨,沒有什麼星星,僅掛著一輪皎潔的圓月。
曲淳風照舊點了一根蠟燭,橘色的燭光輕輕晃動,將這間小屋照得亮亮堂堂,在寒氣襲人的夜晚多了幾分暖意。
臨淵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今日是滿月之夜,罕見的丟棄了平常沒骨頭似的慵懶坐姿,坐起身看了看,修長的魚尾緩緩垂落下來,莫名顯得旖旎繾綣。
曲淳風每天雷打不動的一件事就是修煉,他似乎相當忌憚鮫人三番四次的從背後偷襲,今晚選擇了一個抬眼就能看見他的地方打坐。
臨淵看起來有些煩躁不安,墨藍色的眼睛變紅了一瞬,像是在壓抑著什麼,最後看向了不遠處的曲淳風,魚尾輕動,抬手解開了自己身上的青色外袍。
衣衫悄無聲息滑落了下來。
燭火微晃……
作者有話要說:明宣:QAQ大肉包子
第98章 妖孽
曲淳風都不必睜眼,隻需聽耳邊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聲音,便知那鮫人定是又不安分了,反手將長劍刺入地面三寸,寒涼的劍身清楚映出了他閉目的樣子,看起來冷冰冰不近人情。
“穿上!”
臨淵偏不穿,他修長的魚尾在床榻間輕輕蹭了蹭,因為發情期的到臨而有些難耐,墨藍色的長發水似的輕泄下來,五官深邃,美的雌雄莫辨。
他對曲淳風勾了勾手指,輕輕開口:“過來……”
聲音沙沙的啞,卻帶著說不出的旖旎惑人,尾音在空氣中久久未散,空靈幽遠,仿佛引人墮落的海妖,要將他拉入另一個極樂世界。
曲淳風聞言倏的睜眼,目光如炬的看向他,難掩詫異:“你不是啞巴——”
話未說完,猝不及防對上臨淵那雙妖氣橫生的雙眼,腦海中忽而傳來一陣暈眩感,曲淳風心下大駭,趕緊移開目光,強行運起玄氣抵抗,卻因為傷勢未愈,根本聚不起什麼玄力。
他的靈魂似乎已經被分成了兩半,一半教唆著他聽從鮫人的指令,另一半讓他堅守本心,兩相搏鬥,曲淳風不由得冷汗涔涔,他牙關緊咬,恨恨吐出了兩個字:“妖孽……”
臨淵心想這個人類真笨,他可從來沒說過自己是啞巴,懶懶的垂著眼,饒有耐心的繼續勾了勾手指:“過來……”
鮫人一族的聲音可惑人心智,此時若換了別人,早就撲上來了,曲淳風卻仍在負隅頑抗,因為體內玄氣紊亂,面色時而漲紅,時而蒼白,脖頸青筋暴起:“你到底想做什麼……”
臨淵低笑出聲:“你過來不就知道了?”
他狹長上揚的眼眸睨著曲淳風,刻意加重了幻術,操控著對方上前,修長的魚尾靈活一掃,直接將腦子亂成漿糊的曲淳風掃入了床榻間,心頭忽然湧起了一陣莫名的佔有欲。
這是他的伴侶。
他的伴侶。
他的。
要吃掉。
曲淳風的理智正在一點點崩斷,身體完全不受控制,僅剩一根弦勉勉強強的拉著了,平日仙風俊骨的人此刻如墜凡塵,冷汗涔涔落下,他仿佛意識到了什麼,艱難出聲:“莫要……壞我修為……”
師父說了,不能近女色。
修為是什麼,能吃還是能喝?
臨淵冷笑著拉住他的衣領,曲淳風便再也支撐不住,踉跄著跌在了他身上。鮫人上半身赤裸,皮膚冰涼滑膩,泛著玉石般的色澤,卻要比玉石更加柔軟。
曲淳風閉眼不敢再看,忽然渾身燥熱,陌生的感覺令他神志恍惚,底線一退再退,連說話都斷斷續續,氣力不足:“在下……願放姑娘……離去……莫要……莫要如此……”
臨淵不理,見曲淳風不看自己,雙臂如蛇一般緊緊纏住了他的脖頸,然後探出一截柔軟殷紅的舌尖,舔住了他充血的耳垂,聲音沙啞魅惑,雌雄莫辨:“睜開眼,看著我……”
當耳垂傳來一股陌生的痒意時,曲淳風腦海中的理智“嗡”的一聲直接斷了,清冷嚴正的眼中此刻滿是混沌,被鮫人蠱惑著看了過去。
臨淵半垂著纖長的睫毛,在下方打落一片陰影,淚痣醉人,墨藍色的眼睛如琉璃般剔透,顧盼間俱是風情,唇色比朱砂還要豔紅稠麗,聲音空靈幽遠,繞起一縷發絲,在曲淳風下颌處撓了撓:“我美嗎?”
曲淳風神智混沌,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撐在他身體兩側,青筋浮起,聞言眼中出現了一瞬清明,但很快又散了去。
他似乎很不願說這種近乎調戲的話,皺著眉,幾經爭鬥,到底恍惚艱難出聲:“姑娘絕色……”
臨淵滿意了,他還真以為這個人類對自己的美色無動於衷呢,一邊繼續舔舐著對方的耳垂,一邊聲音蠱惑的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曲淳風:“在下……曲淳風……乃天一門下弟子……”
臨淵似笑非笑:“我叫臨淵,以後就是你的伴侶了,知道嗎?”
曲淳風克己守禮了太多年,哪怕到這個時候也不忘洪觀微的叮囑:“在下是……清修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