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川動作很快,趁林姨還沒下樓,把藥箱拿出來放到了茶幾上,然後解開袖扣,裝模作樣的揉了一點藥油,林姨氣喘籲籲的從樓上下來,結果就看見這一幕,不由得傻了眼:“盛先生,你……”
盛川對於捉弄她沒有任何心理負擔,聞言不怎麼有誠意的道:“不好意思,林姨,我剛剛在茶幾底下找到藥箱了,讓你白跑一趟。”
林姨不疑有他,就算生氣面上也不會表露出來,聞言勉強笑了笑,隻能坐回去繼續吃飯。
盛川看了眼窗外漸黑的夜色,翻出手機相冊,然後對照著藥瓶上的英文名百度搜索,最後發現是德國的一種神經性藥物,具體功效沒有寫的很清楚,但這種東西肯定是不能亂吃的。
沈家就沈鬱一個得了精神病,那麼針對的是誰也顯而易見。
盛川心下了然,捏著手機,有一下沒一下的在腿上輕磕著,片刻後,忽然意味深長的出聲問道:“林姨,你說害人犯法嗎?”
林姨不懂他為什麼這麼問:“盛先生,害人當然犯法了。”
盛川又問:“你覺得坐牢可怕嗎?”
林姨道:“坐牢當然可怕了,萬一拖家帶口的,說不定幾年都見不著面。”
盛川似笑非笑的看向她:“那……下藥害人犯法嗎?”
隻聽“當啷——”一聲脆響,林姨手一抖,碗直接滾落到了地上,米飯撒了一地,她臉色煞白的看向盛川,想說些什麼,嘴巴蠕動半天,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隻感覺血液倒流回腦子,一陣眩暈感襲來:“盛……盛先生……”
盛川起身,拉開椅子在她身旁落座,把手機裡的視頻給她看,上面清清楚楚錄下了她往飯裡放藥的全過程,低聲問她:“林姨,你知不知道,你房間最底下抽屜裡的那瓶藥吃多了是會死人的,如果把這些證據交給警察,你猜你會判幾年?”
盛川是故意嚇她,如果沒猜錯的話,那瓶藥吃了並不會死人,隻會讓沈鬱一輩子都呆呆傻傻。
林姨沒怎麼讀過書,膽子也小,再加上年紀大了,三言兩語就被盛川嚇的渾身哆嗦,噗通一聲從椅子上滑了下來:“盛……盛先生……我求求你……千萬別把我交給警察,我兒媳婦懷孕了,我還沒看見我孫子出生呢求求你了……”
她大抵是真害怕,老淚縱橫,一雙枯朽的手攥住了沈鬱的褲腿:“都是大少爺要我這麼做的,我一時貪錢就答應他了,他讓我別給二少爺吃飯,我也不想的……”
盛川問道:“那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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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姨哭著搖頭:“大少爺說也不能一直不給二少爺吃飯,偶爾喂一次就行了,他讓我把藥放在裡面的,我不敢多放,每次隻放了一點點,你千萬別把我交給警察……”
盛川靜默片刻,並不說話,等林姨哭的快昏過去的時候,才出聲道:“不把你交給警察也可以,那要看你站在哪一邊了。”
林姨聞言眼中燃起些許希望:“盛先生,您需要我做什麼,我一定做,隻要別把我交給警察,別把我交給警察……”
盛川伸手把她扶起來,注視著她渾濁的眼睛道:“你在沈家工作這麼久,年紀也大了,一時糊塗可以理解,我不用你做些什麼,以後安安分分做飯,別讓我看到你做小動作。”
林姨倉惶點頭:“一定……一定……”
盛川指尖在桌面輕輕敲擊:“如果沈潤還有消息要給你呢?”
林姨被他攥了把柄在手裡,自然不敢做些什麼,聞言連忙道:“下次大少爺要我做什麼,我一定先告訴您。”
盛川終於笑了笑,微風拂面般的溫和:“那就好,我先上樓,就不打擾你吃飯了。”
他說完,從位置上起身離開,心想明天私家偵探應該就能查到肇事司機的地址,如果沈潤真的做了什麼手腳,一定藏不住狐狸尾巴。
系統偶爾會出現在他面前,畢竟隻有更好的了解宿主,才能制定出正確的改造計劃。
盛川顯然不怎麼想看見它:“盯著我幹什麼?”
系統好奇的道:【我在想,你剛才說害人犯法的時候,心裡有沒有臉紅】
盛川:“……”
第70章 端倪
盛川顯然是不會臉紅的,他要是會臉紅,當初就不會做這些事,一邊上樓朝著自己房間走去,一邊問系統:“你打算跟我跟到什麼時候?”
大多數人都不會喜歡被牽制的感覺,尤其是盛川這種一肚子壞水的人。
系統撲稜著翅膀道:【改造成功就可以解綁了呀~】
盛川問:“改造成功了你還會回來嗎?”
系統搖頭:【不會了喲。】
盛川心想改造成功這四個字定義實在太廣泛了,遠的不說,就說眼前,光治好沈鬱的病就不是一件容易事,不過現在隻能先依照系統的意思去辦,把它忽悠過去,解綁成功之後,他就算想做些什麼對方也管不著了。
系統知道他在想什麼,但就是不說,撲稜著胖乎乎的翅膀飛了一圈,然後消失在了空氣中,繼續暗中盯梢。
盛川回房後,清點了一下自己的資產,沈鬱對他從不吝嗇,房車暫且不說,這些年林林總總給了不少錢,盡管和沈家比起來隻是九牛一毛,但加起來夠他衣食無憂的過小半輩子了。
也許盛川該知足了,也不必費心去謀奪什麼,因為哪怕他什麼都不做,隻是本本分分的待在沈鬱身邊,後者也不會虧待他。
但盛川不大喜歡這種行走在鋼絲上的感覺……
每天都要討沈鬱開心,每天都不能惹對方生氣,活的小心翼翼,生怕露出馬腳,時間一長,他亦是不甘心。
富家少爺的熱度總是相當短暫,哪怕心思缜密如盛川,也不敢保證他能讓沈鬱一輩子都愛著自己,倒不如趁著對方熱度未褪,盡快掌握安身立命的本錢。
盛川思維一慣如此,你不替自己考慮,還有誰會替你考慮。
他拉開抽屜,裡面有一本名牌大學的畢業證書,還有一堆雜七雜八的身份資料,都是沈潤偽造的,他給盛川立的人設背景是出身書香門第,父母雙亡,自食其力考上名牌大學的高材生,因為沈鬱向來眼高於頂,太貧乏的出身他不一定看得上。
可事實上,盛川出身農村,爹媽都是地裡刨土的,他人不算笨,當初考上了一所不錯的大學,但家裡人嫌費錢,死活不讓他讀,嚴格來說隻是高中畢業,成年後,和大多數年輕人一樣背井離鄉,來到了大城市打工。
一個人待在房間裡的時候,盛川是不怎麼笑的,誰也看不透他在想些什麼,他坐在書桌前,將那些偽造的資料一張張撕開,直到完整的紙張變成一堆再也拼湊不起來的小碎片,才終於在垃圾桶上方緩緩攤開手心,任由它們雪花似的紛飛飄落。
做完這一切,他閉眼,緩緩吐出一口氣,心情似乎終於痛快了那麼點。
在系統看來,擅於偽裝的人通常都活的十分壓抑,盛川顯然就屬於這類人,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去,否則壓抑著壓抑著就成變態了。
放在桌上的手機忽然震了震,彈出來兩條消息,盛川拿起來看了眼,卻見是私家偵探發來的消息,原來肇事司機的家庭住址信息已經查清楚了,指尖微動,把尾款打到了對方的賬戶裡。
退出聊天界面的時候,另外還有人發來了幾條短信,林林總總加起來三十多條,是盛川的父親。他幾乎每天都會發幾條錯字連篇,前言不搭後語的消息回來,內容無非就是噓寒問暖,然後問他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難處。
盛川當初因為上學的事,和家裡鬧了一場,盛父為了收拾他連棍子都打斷了,打得他吐了一地血,親戚勸架才拉開,盛川心裡憋著一口狠氣,大半夜從床上撐著爬起來走到村口,揣著口袋裡僅剩的一百塊錢,搭親戚的車進了城。
後來他們就再沒聯系過。
拋開這個月的三十多條信息不談,前面的聊天記錄幾乎一片空白,算算兩三年都沒聯系過了,盛川不會低頭,盛父就更不可能,他覺得天底下沒有老子給兒子認錯的道理。
現在忽然一反常態的發消息噓寒問暖,肯定是有所圖。
盛川不像是農民的孩子,一肚子彎彎繞繞鬼主意,心眼比篩子還多,寬厚樸實這四個字跟他差著十萬八千裡,而心眼多的人,普遍都很記仇,兩三年的不聞不問就是實證。
盛川隻認為他在拐彎抹角的要錢,原本沒打算搭理,但又想起自己上輩子死了,攢的那些錢也不知道便宜了誰,這輩子雖然重生了,亦是前路不明。
盛川一條消息也沒回,隻是往家裡轉了筆錢。
他在椅子上靜坐片刻,見牆上的掛鍾已經指向八點,然後起身去了沈鬱的房間,隻見對方原本蜷縮的陣地由牆角轉移到了床角,一動不動,就像個蘑菇。
盛川看了眼桌上的菜,卻發現好像都沒怎麼吃,在床邊落座:“怎麼不吃飯?”
沈鬱見他來,悄悄爬到他身旁,小聲道:“沒有飯……”
盛川這才想起來自己剛才把飯倒了,看了沈鬱一眼:“沒飯你不知道吃菜嗎?”
沈鬱:“……”
盛川心想富少爺就是富少爺,瘋了之前麻煩,瘋了之後也麻煩,他起身出去,站在走廊邊,讓林姨重新準備一份飯菜,後者慌不迭的送了上來。
盛川看了眼飯菜,語氣溫和,卻帶著些許壓迫:“別讓我看見你加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林姨連忙擺手:“盛先生,絕對幹幹淨淨的,不信我可以吃給你看……”
盛川知道她不敢,沒說話,轉身進了房間。
沈鬱一直坐在原地沒動,半邊身形錯落在陰影間,連帶著神情也晦暗起來,盛川某一瞬間覺得有異,不動聲色踢了踢床腳,沈鬱聞聲抬頭看來,眼中依舊帶著一種神經兮兮的敏感。
盛川便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坐在床邊,把飯菜都嘗了一口,像個試毒太監,確定沒問題了,然後把筷子遞給沈鬱:“自己吃。”
沈鬱乖乖接過筷子,悶頭吃飯,低垂著眼,看起來隻是機械的咀嚼,也不知嘗出了什麼味道,也沒再問沈老爺子去哪兒了這種問題。
盛川看了他一眼:“怎麼不問你爸爸了?”
話一出口,他就覺得自己有點犯賤,沈鬱問的時候他不知道怎麼回答,現在不問了還得上趕著問。
不知是不是錯覺,沈鬱吃飯的動作頓了頓,他慢半拍的抬頭看向盛川,似乎在他的提醒下想起了什麼,語氣茫然:“爸爸呢……?”
盛川久久不語,沈鬱低頭用筷子戳著菜盤,抿唇小聲道:“我想他了……”
盛川沒體會過父愛,他從小是被棍子抡大的,成長的路上都靠自己摸爬滾打,那個男人沒給過任何一點幫助,但是不妨礙他看出來老爺子很疼沈鬱,也不妨礙他知道沒了親生爸爸,這件事或多或少都會有些難過。
盛川閉著眼,不知在想些什麼,片刻後,抽出紙巾給沈鬱擦了擦嘴角的飯粒:“……他出差了,過段時間才能回來。”
如果有必要,他可以編出無數個謊言,事實上他也確實撒了很多謊,唯獨這一次,不帶什麼目的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