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藥效的加深,鳳清韻的腦海就像一張邊寫邊擦的白紙一樣, 對於方才發生的事,他已經有些記不清了。
於是他也不言語, 隻是摟著龍隱的脖子, 細細摩挲著那片與眾不同的鱗片。
薔薇花芬芳的香氣撲撒在龍隱的耳邊, 那動作輕柔得像是愛人之間的耳鬢廝磨, 充滿了愛意,又像是捕食者正在對獵物愛不釋手, 充滿了殺機。
鳳清韻什麼都沒說, 但龍隱卻能清楚地聽到他在心裡說——
【喜歡。】
【想要。】
龍隱一哂,掐了掐他的臉道:“想要就說, 怎麼喝醉了還是這麼不誠實?”
下一刻,沒等鳳清韻回答,他竟抬手捏在了自己頸側的逆鱗上。
鳳清韻見狀心下猛地一跳,抬眸想要制止時,卻已經來不及了。
隻見那人驟然一扯,竟宛如撕紙一般,猛的撕下了自己頸側的逆鱗。
鮮血瞬間飛濺而出,鳳清韻愕然地愣在了原地,他的主蔓則歡欣雀躍地一擁而上,親昵地裹在了那人的傷口處。
——蛇蛟視逆鱗尚且如護命脈,更何況是龍!
然而龍隱就好似沒感受到疼痛,也沒察覺到頸側的鮮血噴湧一樣,抬手便將那如黑曜石般的鱗片遞到了鳳清韻的面前。
鳳清韻幾乎是大腦空白地,顫抖著雙手去接那枚鱗片,入手之間是玉一樣的光滑冰冷。
在他的怔愣間,龍隱低頭吻了吻他的嘴唇:“是你的了。”
——我也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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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清韻心下一顫,突然沒由來地想起了幻境中龍隱和他說過的一句話——
【拿著本座的心,去見你的心上人吧。】
混亂的記憶在此刻與現實重疊,瞬間攪出了天翻地覆的滋味。
鳳清韻死死地攥著那鱗片不說話,龍隱見狀,垂眸輕輕掰開他的手,捻了魔息,將那枚逆鱗串成項鏈戴在了他的身上。
黑金的龍鱗映襯著那片雪白的肌膚,一眼望過去就像是絕美的鮫人被海底的龍用鱗片標記一樣。
任誰見了都會知道,這是有主的美人。
偏偏那大美人還在垂眸茫然地看著那枚鱗片,一副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已經被烙上烙印的樣子。
那一刻,龍隱心底所有陰暗、扭曲的情緒驟然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
那種磅礴的興奮幾乎壓倒了一切,甚至於他自己頸側的劇痛與鮮血都變得全然不重要起來。
但對於他不重要,對於鳳清韻來說,那鮮血的味道可實在是太熟悉了。
甚至沒等他本人回神,他的主蔓便迫不及待地裹著龍隱的傷口,小口小口地吮吸起來。
鳳清韻被鮮血刺激得驀然回神,他手中攥著那枚鱗片,看著近在咫尺的龍目,忍不住輕聲道:“你怎麼知道我想要什麼?”
其實問出此話的一瞬間,他隱約間已經有了些許猜測,然而孟婆湯的後遺症讓他思緒無比紛亂,一時間搞不清楚這裡是幻境還是現實。
畢竟幻境的龍神,似乎也有足夠的能力窺探到他的心聲。
龍隱聞言卻不答,隻是攏著他的腰身,像是擁著一碰細雪,待便宜佔盡後才笑著反問道:“你覺得呢?”
鳳清韻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的眼睛,頭腦一時間有些發脹。
【你是……】他頓了一下,心底冒出了一個很荒謬,卻又極端合理的名字——
【】
那個名字,在此方世界甚至不能直白地念出來。
任誰也想不到,原本鍾御蘭編出來用來糊弄慕寒陽的假話,有朝一日居然成了真。
到底是謊話說上三千遍,便真的出現了名為謊言的神明,還是從始至終,一切都是神明撒的彌天大謊,從而騙過了全天下的所有人。
龍隱聽到鳳清韻心底的愕然卻後一笑,趁著他震驚,攥著他的手腕驀然用力,一下子顛倒攻勢將人按在了床上。
“——!”
鳳清韻心頭一跳,一個沒控制住,主蔓龍隱頸側尚未愈合的傷口便刺了進去。
“恭喜你,猜對了。”龍隱好似感受不到任何疼一樣,低頭吻了吻他的唇瓣,順便不忘低聲誇贊道,“我的小薔薇真聰明。”
猜測被坐實的那一刻,鳳清韻瞳孔驟縮。
他是…他是——
那種修真者刻在骨子裡的,對規則的敬畏,以及對上蒼的恐懼,都在此刻噴湧而出。
過於濃烈的情緒瞬間在腦海中炸開,本就混亂的藥效一下子被推上了巔峰,那一刻鳳清韻像是醉酒一般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他就像是為了尋找最後一絲清明般,抬手摸住了胸口那塊微冷的龍鱗,卻被人借此機會,攥著手腕緩緩向下。
“——!”
那龍鱗被帶的不知道碰到了哪裡,鳳清韻被冰得渾身一僵,剛想收手,那人的吻卻緊跟著壓了下來。
意識到是誰在對他做這一切後,鳳清韻嗚咽一聲,情難自禁地閉了閉眼。
是掌管天地司掌萬物的天……
而藥效也終於在此刻達到了頂峰——所謂的前塵盡忘,忘的不僅是曾經發生的一切,自然也包括孟婆湯起效後發生的所有事情。
當鳳清韻再睜眼時,他將會忘記一切發生過的事,包括方才之事。
可就在此刻,他心底卻沒由來地浮現了鍾御蘭曾經說過的話語——
【玄武埋於東野,青龍葬於南洋……】
【四象俱死……】
那些仙人所做的一切,其實都是為了——
【肢解天道。】
回光返照般,這個念頭一出,鳳清韻驀然感覺到了無邊的痛苦,他嗚咽一聲,抬手竭力抓著身上人,無論如何想要讓自己把那個念頭記下來。
【不可以,不能忘……】
幻境中那可怖的用人柱做成的釘子,還有那從鱗片下滲出的鮮血,與眼前的現實重合。
鳳清韻心頭幾乎是在聲聲泣血。
可耳邊人卻在此刻輕聲道:“忘了吧。”
——忘了吧,那些沉重的,可怖的過往,以及那深不見底的未來,都由我一人背負。
那人的聲音就好似有魔力一樣,清風順著床沿吹拂過面,昏昏沉沉間,鳳清韻在無邊的困意中,感覺自己好似陷入了泥沼,過了半晌,便當真什麼都不知道了,整個人徹底陷入了昏迷。
明月映照下,屋內陡然陷入了一片寂靜。
龍隱擁著人一眨不眨地欣賞著這一幕。
對於他而言,那其實是一個很誘人的畫面。
血薔薇根本收不回去的本體鋪滿了一室,那帶著他標記的大美人就那麼玉體橫陳地躺在花叢中,一點反抗的能力也沒有,看起來安靜得像個任人採擷的人偶。
而因為方才的花蜜酒,此刻龍隱的腹部還在隱隱做熱。
不知道是龍的本性在暗示他,還是天道本能的霸道在推搡著他,總而言之,總有一個聲音在他腦海中不斷地浮現——明天起來,今夜的一切他都不會記得。
所以你可以做一切你想做之事。
畢竟你可是百劫不死的天道。
此方世界,無論是神鬼諸魔,無人可以忤逆你。
所有的理由都被擺在面前,可龍隱卻沒有動,隻是在月色下靜靜看了那人良久,隨即抬手擁住了那個人。
卻見那可憐的美人明明被欺負了一晚上,眼下甚至都已經昏迷過去了,手上卻依舊不願松開那枚鱗片。
龍隱見狀,心下軟得一塌糊塗,剛想低頭吻一吻懷中人時,鳳清韻不知道在此刻夢到什麼,竟從眼角滑下了一滴清淚。
龍隱一愣,隨即聽到了他在心底泛起的那陣心疼。
難言的愛欲瞬間席卷了他的大腦,最終他小心翼翼地吻去了那人眼角的淚珠,輕輕擁著人靠在了床榻間的無邊錦簇中。
酆都沒有白天,倘若有人在此地昏睡過去,大抵是算不清楚日月的。
而鳳清韻則被迫體驗了一把當地的風土人情,他睡得幾乎不知今夕是何年,最後是被窗外的喧鬧聲給吵醒的。
也不知道夢中到底有什麼讓他流連忘返,蘇醒時,鳳清韻隻感覺眼皮好似重如千鈞,他費勁力氣抬眸,才勉強睜開雙眼。
入目之間先是龍隱帶傷的脖子,而後便是無數朵餍足的薔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