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清韻這才緩緩在螢火蟲的光線下扭頭,看向那個為他倒酒的人,突然有了股衝動,於是脫口而出:“……龍隱。”
那人早就一眨不眨地看著他了,聞言勾了勾嘴角,放下酒壺道:“怎麼了?”
……當真是有求必應啊。
“沒什麼……”就喊喊你。
鳳清韻垂眸掩去了後面半句話,轉而命令般開口道:“……把你的酒和我的換一下,果酒沒什麼力度,離醉還需要一點功夫。”
他分明已經就醉了,要不然也不會提出換酒的胡話,可他還以為自己沒醉。
如此認真的樣子,看得龍隱忍俊不禁,勾了勾嘴角後,他帶著某種懷心思,故意把自己的酒杯遞到了那人面前:“不用換,你想喝哪杯喝哪杯,都是你的。”
鳳清韻於是毫無防備地,就著他的手便喝了一大口酒,而後刺激的酒香瞬間在他口腔中炸開。
他無意識地吞咽下去後,腦海轟然一聲,也跟著炸開了。
無數白光在眼前閃過,連龍隱什麼時候把那杯酒喂完的,鳳清韻都不知道。
甚至那人喂完酒後故意用空酒杯哄他,他也信以為真地用舌尖舔過杯壁。
螢火蟲微弱的燈光下,龍隱眼神晦暗不明地盯著那截殷紅的,舔在杯壁處的舌尖,半晌沒有吭聲。
劍修為了保持清明,除了那些特定,類似酒劍仙之類的劍修外,其他大部分都不怎麼碰酒。
當然,慕寒陽有時也除外,他和朋友們往來應酬,避免不了時也會喝一些酒,但他的酒量也很一般,和鳳清韻眼下身邊這個把烈酒當水喝的人沒法比。
宴會的另一邊,白若琳面紅耳赤地被那些狐妖姐姐們一哄,喝了幾口蜂蜜酒後便什麼也不知道了,倒在宴席上呼呼大睡。
旁邊的狐族姑娘沒見過這種一根筋的劍修姑娘,一時間忍俊不禁,紛紛湊上來用尾巴卷著她繼續起來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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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鳳清韻身為師兄,按理來說該比師妹強點,但他的酒量顯然也沒強到哪裡去。
被龍隱半哄半騙之後,他很快便著了道,端著個空酒杯眼神迷茫地看著正前方。
龍隱喝了口酒笑著喊道:“小薔薇。”
鳳清韻抬眸略帶迷茫:“……什麼?”
龍隱又重復了一遍:“小薔薇。”
鳳清韻微微蹙眉道:“……你別這麼喊我。”
龍隱挑了挑眉:“不喜歡?”
“不是。”鳳清韻搖了搖頭,卻沒有說為什麼。
他低著頭似是有點暈,想摸果子吃,龍隱笑著湊上去喂了他一顆剝好的荔枝,而後哄騙道:“喊一聲龍神大人聽聽。”
鳳清韻蹙眉推開他:“你煩不煩?”
但是隔了一會兒他竟真的小聲道:“……龍神大人。”
如此模樣簡直是誘惑著讓人行不軌之事,龍隱聞言一下子止住了動作,在夜色之間,就那麼隔著螢火蟲的微光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正當龍隱一肚子壞水,想哄著他再喊點什麼別的時,鳳清韻咽下荔枝後突然帶著迷茫問道:“我今天……補充過精氣了嗎?”
龍隱聞言,到了嘴邊的話一下子頓住了。
先前還在信誓旦旦說自己是正人君子的魔尊,回神後當即面不改色道:“還沒有。”
鳳清韻聞言一頓,隨即抬眸看向周圍喧鬧熱烈的酒宴現場,意識到眼下已經是晚上後,他一下子蹙起了眉毛,似是在犯難。
龍隱勾了勾嘴角,用魔息輕輕阻擋了所有視線,卻故意道:“現在已經是晚上了,再不補充精氣,若是那東西冒頭可就來不及了。”
鳳清韻當真被他故作認真的話語給騙了去,於是暈暈乎乎地應了,抬頭吻了上去。
但哪怕他眼下大腦遲鈍,卻依舊記得這是在妖族的酒宴現場。
哪怕整場宴會沒有燈火隻有螢火蟲一族偶然的光輝,鳳清韻依舊在醉意中提著一口氣。
就好像隻要他一時不察,下一刻就會被無數雙眼睛窺探到了一樣。
這種無端的猜測使得他羞恥得頭皮發麻,連眼睛都不敢完全睜開,就那麼勾著人的脖子胡亂舔吻著,企圖以最大的速度把精氣勾出來。
然而偏偏受醉意影響,鳳清韻本就不佳的技術一下子回到了最初的起點,那口精氣就那麼懸而未決,一時間怎麼都吸不到嘴裡。
鳳清韻急得幾乎貼在了那人懷裡,顧不得自己被蹭開的衣襟,像隻粘人的貓妖一樣,勾著龍隱的脖子用舌頭去舔吻。
最終那炙熱柔軟、帶著酒香的舌頭,還是在對方的縱容下,勾走了今日的第二口精氣。
凡人若是被抽走一口精氣,基本上當夜就能去投胎了。
便是修士,也沒幾個能擋得住日日這樣抽的。
但偏偏龍隱就能,他不但能,而且還遊刃有餘。
隻能說沒有魔尊的實力,是玩不了這種哄騙美人的路數。稍微失手一點,恐怕就要變成薔薇花下的亡魂了。
從這個角度上看,很難說是誰佔了誰的便宜。
但鳳清韻自小善良,對於動不動就要抽人精氣這事還是有些不好意思,他攥著酒杯又喝了一口企圖把此事裝作正事,但心底那股傳承了兩世的愧疚還是逐漸彌漫。
最終,鳳清韻在越來越濃烈的醉意下,說出了一番驚世駭俗的言論。
“我想到開花後怎麼報答你了……”他暈乎乎地看著那月亮道。
龍隱聞言挑了挑眉,剝了顆果子喂給他後低聲道:“怎麼報答?”
鳳清韻抿了抿唇,終於收回看向月亮的目光,轉而抬眸看向他:
“據說花蜜是花妖身上妖氣最濃鬱的地方。”
“我決定……等我開花後,我便把花蜜釀了酒送給你……當做答謝。”
此話一出,龍隱的呼吸一下子凝滯了。
他一眨不眨地看著懷中人,突然有些懷疑這個醉醺醺的小薔薇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但最終,惡劣的捕食者一句提醒也沒有,隻是眼神深不見底地看著他,半晌突然笑了,隻不過笑得危險而意味深長。
他堂而皇之地趁著人喝醉佔便宜,低頭吻了吻懷中人的嘴唇:
“好,那本座就等著喝你的花蜜酒了,宮主可不能食言。”
第28章 狐夢
醉意在燻染下彌漫, 黑夜的宴會之中,曖昧的氣息緩緩暈開。
過了半晌,鳳清韻眯了眯眼, 隔著光暈沒頭沒腦道:“螢火蟲怎麼不來我們這邊?”
這是個很不著邊際的問題,但龍隱聽到“我們”二字後不知為何勾了勾嘴角, 道:“因為那些可都是幼崽,總是往這邊來,動不動就要進食的薔薇前輩把他們教壞了可怎麼辦。”
鳳清韻反應了一會兒蹙眉道:“……我怎麼就把他們教壞了?”
龍隱勾了勾嘴角, 仗著人醉酒後反應慢, 低頭又親了他一口道:“你說呢?”
鳳清韻的反應果然慢了半拍,過了好一會兒才驀然紅了耳根,扭頭端著酒杯又抿了幾口酒。
就在這時,原本飄灑在宴席各處的螢火蟲像是突然收到了命令一樣, 開始向下面宴席的某處聚集, 似乎是要表演什麼節目。
鳳清韻對此卻沒太大興趣,反而想起了剛來青丘時看到的那處地方,於是扭頭看向龍隱道:“你想去看看通天佩嗎?”
他雖然問的是龍隱想不想, 但話裡的意思儼然是——我想去看看通天佩,你打算陪我去嗎?
任誰被他用這幅表情看著, 莫說是通天佩, 便是刀山火海恐怕也去得。
龍隱於是勾了勾嘴角當即道:“走。”
兩人趁著新一段的歌舞即將開場, 螢火蟲的光亮全部集中在宴會正下方時, 就著夜色出了酒席,向山腳下走去。
不得不說鳳清韻確實選了個好時間, 兩人到達通天佩前時, 那地方空無一人,和黃昏剛來時的熱鬧場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鳳清韻在通天佩前站定, 帶著醉意抬眸看向那塊光潔無比的石頭。
隻見那所謂的通天佩和世界上任何一塊平平無奇的玉石沒什麼區別,甚至比起那些成色上成的玉石來,這塊通天佩遠沒有那麼通透。
它隻能勉強映照出鳳清韻的輪廓,甚至沒有傳說中的輪回鏡有用,連血薔薇的本體都照不出來。
鳳清韻因為醉意靠得近了一些,見整塊玉佩著實平平無奇後,有些失望地想扭頭和龍隱說點什麼,可他一抬眸卻驀然發現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這玉佩僅映照出了他一人的身影,完全照不出龍隱的存在。
寒風一吹,鳳清韻的腦袋瞬間清醒了一半,嚇得驀然回首,卻見那人正站在自己身旁,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月色下,鳳清韻突然意識到了為什麼通天佩照不出龍隱的身影。
——他是因自己而生的虛妄,是幻境的龍神,此界自然映不出他的存在。
鳳清韻心下驀然泛出了說不出的漣漪,就好似月色籠罩在大地上,一時間分不清虛幻與現實。
龍隱卻好似完全不存在惆悵這種情緒一樣,反而還有心情“嘖”一聲道:“這石頭還挺準,知道本座並非現實之人。”
鳳清韻聞言脫口而出:“龍隱……你到底是真實存在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