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清韻也跟著舒了口氣笑道:“那在下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龍隱不能說話,便清了清嗓子,狐主立刻了然道:“闲言少敘,三位請跟我來。”
言罷他轉身邀請三人上了玉輦。
坐上玉撵後,鳳清韻才再次打量起了眼前這位前世的熟人。
狐主名喚青羅,從外貌上看去是一個身量高挑,容貌俊朗的男子。
和世人普遍想象中的男狐妖模樣有一定差異。
他耳尾俱在,九尾更是直接綴於身後,以此彰顯身份。
但他卻並非天生九尾的天狐一脈,而是需要後天修煉的二尾青狐,如今能有九尾全靠他自己修煉。
天狐一脈和四象以及龍鳳二族一樣,早已湮滅在了上古那場戰爭之中,僅留下了上一任妖主的本命仙器通天佩,作為妖族的鎮族之寶。
相傳通天佩曾經是上任妖主的道侶,本體便為玉石。
他分明早已飛升,卻還是在察覺到此方世界的危機後,不顧仙劫,以玉佩形態伴其道侶左右,最終與上任妖主一起湮滅在了戰爭之中。
可雖然上神已死,但他的本體卻保留了下來。
據說此塊通天佩曾經上可驗天機,下可驗輪回。
不過隨著千萬年的侵蝕,再加上天道已死,如今的它驗不了天機,而輪回之術也被黃泉界佔據,那通天佩便隻剩下驗根骨和測情緣的功能了。
三人跟著狐主來到青丘時,那枚玉佩就放在青丘山腳下。
它的上面掛著繽紛的絲帶,許多小妖正在下面摸著玉佩求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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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像是一塊普普通通的石頭,一點也看不出昔日上神的模樣。
鳳清韻和龍隱這次來妖族,沒有像之前那樣遮掩氣息與外貌,因此不少妖修都察覺到了他們的到來,正在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這邊。
但除了那些闲來無事,在通天佩前驗根骨求福澤的小妖,剩下不少修為更高的妖修正到處飛來飛去,忙得應接不暇,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鳳清韻見狀收回目光,忍不住和青羅道:“今日又是妖族的節慶嗎?”
“沒錯,三位來得巧,今日恰逢仙釀節。”青羅笑了一下道,“三位不若和我們一齊暢快一飲,待一夢之後,再敘餘下之事。”
便是求人辦事的正常流程也該先宴請,待到酒過三巡後再開口相求。
眼下辦事者主動開口,鳳清韻他們身為有事相求者,便越發沒有拒絕之理了。
鳳清韻當即點頭做主道:“那便有勞了。”
青羅客氣完後下意識看向龍隱,見他全程一點異議都沒有,除了一開始說了幾句無傷大雅的話後,竟再沒有打斷過什麼。
儼然一副全聽鳳清韻安排的好脾氣模樣,和傳言中那個桀骜不馴的魔尊簡直判若兩人,青羅見狀心下難免驚訝。
……原來正道那些傳言竟然是真的。
魔尊當真在仙宮無數賓客和弟子的眼皮子底下搶了寒陽劍尊的婚,而且麟霜劍尊並非受他脅迫,反而和他“恩愛有加”。
聯想到不久前仙宮無緣無故降下的那一道摻雜著魔息的刀氣,以及眼下白若琳也在的情形,青羅越發篤定了心下的猜測。
——那傳言中光風霽月的寒陽劍尊,恐怕不似傳聞中那般正直。
鳳清韻雖未明說,但天底下能在他身上埋下血契,而且時至今日才被他發現的人,恐怕也隻有那一人了。
若當真如此,當血契解除,此事昭告天下的那一刻,仙宮和劍尊的臉,恐怕都要被慕寒陽給丟盡了。
不過這總歸是正道的龃龉,青羅面上並未表露出來,而是笑了一下後側身命妖侍帶他們到住處稍作休息。
待夜幕降臨時,仙釀節便正式開始了。
鳳清韻被龍隱哄著換了身淺金帶粉的袍子,也不知道這人到底從哪找出來這麼多適合他的衣服。
兩人住的地方和白若琳不在一處,他們到場時,白若琳已經被幾個狐女簇擁著坐在了最熱鬧的地方。
最終兩人找了處僻靜卻又能觀賞到宴會全貌的地方落座。
仙釀節顧名思義,是美酒與喜悅的節日。
前世鳳清韻也受邀參加過幾次,但因為不勝酒力,所以基本上隻是去當個旁觀者。
然而這次他有求於人,自然不可能再滴酒不沾了。
夜色降臨後,整場宴會沒有燈火亦或者燭光,隻有無數螢火蟲一族的幼崽飄在空中充當燈光,與會者被警告不許傷害,更不允許帶走這些幼崽。
隻不過這些警告顯然是給聽勸的人說的。
至於那些不聽勸的,比如魔尊,對此則權當是耳旁風。
龍隱最終是在鳳清韻掰著他手瞪他的情況下,才依依不舍地松開了手心,放走了那七八隻慌不擇路的螢火蟲幼崽。
“本座原本還想抓幾隻回去給你當樂子呢。”
“……我不需要!”鳳清韻按著他的手腕警告道,“你最好給我老實點。”
龍隱聞言卻在夜色下就著那一點微光看向他,也不說話。
鳳清韻被他看得一怔,回神後卻沒有移開視線,兩人就那麼對視著,氣氛陡然變得曖昧而熱烈起來。
片刻後,龍隱突然笑道:“本座若不老實,鳳宮主待如何呢?”
“可別忘了,現在每天可是依著本座那點精氣過活呢,不該對你的供養者好一點嗎,小薔薇?”
鳳清韻聽到這個稱呼後惱羞成怒,端起手邊的果茶直接潑向他。
堂堂魔尊自然是不可能被潑到的,在鳳清韻鮮明的怒色和龍隱毫不掩飾的笑意中,仙釀節正式開始了。
託著蛇尾的侍者在宴席中不斷往來,美酒奉上,宴舞開場。
第一批最醇厚的佳釀自然要送給貴客。
應接不暇的美酒送到兩人面前供他們挑選,龍隱倒是來者不拒,盡撿著烈性酒拿。
鳳清韻則是看得眼花繚亂,最終道:“我不勝酒力,喝不了太多,閣下隨便給我拿一杯便好。”
“一杯恐怕不行,我們仙釀節的酒都是輪壺的。這壺便是青羅大人特意給您挑選的百果釀。”那蛇族侍者聞言一笑,“大人說,喝了酒,做個美夢,一切麻煩都會迎刃而解。”
鳳清韻一愣,驀然聽出了狐主的言下之意。
——他給出的解決之法果然是狐夢之術。
但狐夢之術作為狐族最基本也是最低階的伴生術法,哪怕修煉到了極致,也很難對渡劫期修士起效。
甚至就算渡劫期修士主動配合,他們那股過於剛毅的神識也很難徹底遁入狐夢之中,效果自然也很難達到最佳。
而眼下看來,醉酒似乎是解決這一問題的最好辦法了。
鳳清韻想到這裡,遲疑了半晌後,最終道過謝,接過了那壺百果酒。
那酒稱得上仙露瓊漿,倒出來一杯後,芬芳的果味瞬間便彌漫開來。
但鳳清韻垂眸看向那杯酒後並沒有下一步動作,一時間看起來有些猶豫不決。
……他之前深知自己不勝酒力,所以從來沒有徹底喝醉過,故而也不知道自己喝醉後會做出什麼事來。
“喝吧。”龍隱一眼便看出了他心底的踟蹰,當即挑了挑眉道,“醉了有本座呢,怕什麼?”
鳳清韻微微回神,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小聲道:“……就是有你才不放心。”
“宮主說什麼?”龍隱挑了挑眉道,“本座如此正人君子,難道還信不過我嗎?”
鳳清韻:“……”
正人君子四個字裡面能和龍隱對上的恐怕不足半個字。
但狐主都開口了,總不好拂了對方的面子,而且眼下當務之急是解決血契,沒必要為這些事矯情。
最終鳳清韻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那百果釀甜絲絲的,酒味很淡,入口之間唇齒流芳。
多喝了幾口後,酒意遲遲沒有上頭,鳳清韻端著酒杯看向遠處和白若琳嬉鬧的狐女,突然想起來前世時,慕寒陽的那個友人,似乎便是在仙釀節上喝醉了酒,執意要帶狐女離開,才被狐主降下狐夢之術的。
之後的事……慕寒陽好似帶了那個修士和紅衣少年回了仙宮,至於那兩人長什麼樣姓什麼,鳳清韻已經記不清了。
至於他為此折了前世最後一根支蔓的事,倒是歷歷在目,隻不過折蔓時那些疼痛……對於此刻的鳳清韻來說,已經有些恍若隔世了。
不對……不應該用恍若。
鳳清韻愣了一下後陡然意識到,原來自上次折蔓至今不到一年,卻當真是隔了一世。
而重來一世後,他受過最大的傷,竟然隻是摘了朵花苞,以及自己用劍刺穿了手背。
這和前世那些動不動就折蔓的情況根本無法同日而語。
鳳清韻一時間有些怔愣,他端著空了的酒杯靜靜地發了會兒呆,過了片刻,有人抬手給他的酒杯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