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慌亂苦惱的時候就會下意識尋找最依賴信任的人傾訴,可隋簡並不在身邊,雲深心情就更壓抑了。
道姑如期而來,冷著臉檢查了爐內的丹藥品質,她不太滿意的蹙眉,而後抽出戒尺對雲深道:“手,伸出來。”
道姑的神情讓雲深想起以前他在孤兒院時的院長,也是這般不講情面的嚴厲和冷漠。雲深到現在都記得院長用竹條打他手背時那種疼。
許是那一瞬間的恐懼情緒過於深刻,雲深頭頂的綠芽一下就不受控制的冒了出來,正卷著邊焉巴巴的垂下貼著枝杆。
他可憐巴巴的望著道姑,不敢伸手又不敢不伸。
道姑不滿的“嗯?”了一聲,雲深嚇得渾身一僵,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攤平。
人參精淺金色的眼眸裡已經泛起了淚花,他唯唯諾諾的跟道姑講條件:“能不能不打手背?”
手背沒肉,打著真的很疼。
道姑抿直唇線不置可否,抬手高高揚起戒尺,雲深立刻縮著脖子閉上了眼。
隨著一聲聲戒尺落到手心的啪啪聲,原本以為的疼痛並未到來,那戒尺的力道看起來嚇人,實際落到掌心時隻是輕輕的敲了一下便抽走了。
道姑打了不到十下便收回了戒尺,她揉了揉雲深的手心,語氣稍霽:“小懲大誡,日後修習功課萬不可再偷懶了。省得了嗎?”
說著話時,那冷漠如冰雪的人好似也變得溫柔了幾分。
雲深愣了好久才呆呆的點頭,應承道:“師尊放心,徒兒下次不會再犯了。”
道姑滿意的笑了笑,隻是笑容一閃而逝很快又恢復了冷漠的嚴師形象。
她對雲深道:“今日功課還未完成,繼續吧,何時達到了為師的要求便何時再來尋為師。”
雲深瞬間覺得天都塌了,剛對道姑升起的一點點好感頃刻間被打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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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著他越級煉丹要求還那麼高也就算了,打了他手板心還不準他休息,生產隊的驢都沒他那麼勤奮。
道姑微眯雙眸,語氣帶著幾分危險:“怎麼?有意見?”
頭頂的葉片顫顫巍巍的抖動,而雲深本人也唯唯諾諾的道:“徒兒不敢。”
他內心的小人倒地流淚,為自己的卑微感到不恥。
道姑一甩拂塵:“既然不敢那就繼續吧。”
她說著便再次轉身離開。
雲深默默的嘆口氣,心想以後再也不罵大反派周扒皮了,跟這個道姑對比一下,隋簡對他可真是好得不得了。
第31章 三十一
雲深又耗費了十天才完美達到了道姑的要求, 十枚上品四階混元丹。
當他拿著丹藥找到道姑,以為自己已經通過了考驗時,道姑隻是點了點頭誇了他一句就把混元丹收走了, 然後又丟給他一個新的丹方讓他繼續練。
這回的丹方是能短時間內提升修為的奪天丹, 品階為六階。
經過這十天的修習,雲深的丹師品階已經突破到四階了, 但奪天丹可是六階!
丹藥的品階就跟修士的修為境界一樣, 僅僅隻是差了一階就是天差地別。
二品越階煉制四品隻要天賦悟性足夠, 成功的概率還是有的。但四品到六品,那跟讓他剛學會走路就直接上天有什麼區別?
雲深覺得無論如何都要為自己爭取一下, 奈何剛提出抗議就被無情的鎮壓了,還讓拂塵卷著雙腿倒吊在石柱上背道教的《太上老君說常清靜經》。
五百九十一個字雲深背了快一百遍, 倒著都會背了。
懲罰過後, 道姑將倒吊得頭暈眼花的雲深放了下來。
雲深人都還沒緩過來,道姑便將他趕回了丹爐跟前,親自盯著他煉丹。
雲深面如菜色有苦難言,憋著一股委屈勁兒, 咬牙開始煉丹。
這一回足足耗費了將近半年他才成功煉制出了六階的奪天丹。當丹藥出爐時, 雲深激動得眼眶泛紅。
半年了!他整整不眠不休的煉了半年!終於解脫了!
鬼知道他這些日子是怎麼過來的,說出去都人神共泣。
他將奪天丹交給道姑,在她做出評判之前硬氣了一回,梗著脖子道:“師尊, 這些時日弟子已經學習到了頗多,但仍有不明白的地方需要時間好好分析消化。”
“弟子要申請閉關靜思幾日!”
簡而言之, 那就是他要休息!他要躺平擺爛!
人參精淺金色的眼眸滴溜溜的轉了轉, 小心思昭然若揭。
道姑抿唇不語,她看著手中裝著奪天丹的瓷瓶, 過了許久才抬眸看向雲深,道:“不必閉關了,今日你便下山去吧。”
下山?
雲深愣住了,難道試煉還有很多關?現在才通關了第一關?
道姑起身一甩拂塵,塵穗自臂彎墜下。她轉身看向遠處的雲霧,緩緩道:“你悟性天賦都極高,為師該教的已經教得差不多了。”
雲深聞言一愣,聽這話的意思,他這是通過試煉得到傳承了?而所謂下山便是離開傳承之地?
雲深臉上壓抑不住的欣喜,他期待的搓了搓手,已經迫不及待的要回去見大反派了。
說來他跟大反派已經分開了大半年時間,還怪想念他的。
也不知道大反派想他沒有。雲深如此想著。
雖然急切的想離開,但雲深對道姑這個便宜師尊還是頗為尊敬的。對方平日裡看起來十分不近人情還嚴厲,但對他其實也很好,雲深內心深處是有幾分認可這個師尊的。
他謙虛的低頭道:“弟子愚笨,全是師尊教導得好。”
對此道姑不置可否,抬手掐了個手訣,食指指尖一點金光大盛,她讓雲深走到跟前來,雲深沒有遲疑就聽話的走了過去。
道姑說:“今日為師便傳你《上清玉玄心經》,你且好生領悟修習,修煉及煉丹時可運行此心法,能助你更快進階。但切記過猶不及,如非境界積累圓滿,萬不可隨意進階。”
她說著抬手,食指指尖抵在雲深眉心,那點金光便直接隱沒入雲深識海,變成一本泛著金光的透明卷軸懸浮在識海上方。
傳完了心法後,道姑又抬手一招,將廣場中心的爐子招了過來,原本一人高的丹爐收縮成了拇指大小,袖珍而精致。
“這是九州鼎。”
變小的丹爐被道姑用一根絲帶扣住,戴在雲深的腰帶上成了一個腰飾。
“九州鼎乃煉丹神器,你如今修為尚且式微,為師也無法護你周全。行走江湖財不露眼,莫要隨意拿出來炫耀,免得遭賊人惦記。”
她細細的叮囑,這會兒說的話比此前大半年加起來還要多。
最後她又給了雲深一柄玉如意,但卻沒告訴他用來做什麼的,隻是叮囑完了所有話語後一言不發的盯著他。
雲深知道這是離別的時候到了,道姑在跟他做最後的道別。
果然沒過多久,道姑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他發旋道:“去吧,下山吧,你該離開了。”
他鼻尖發酸,眼眶泛著淚花,有些舍不得這個便宜師尊。他問道姑:“日後還有機會見到師尊嗎?”
道姑沉默不語,雲深已經知道了答案。
他有些失落的垂下腦袋,也是,真正的道姑已經羽化了,眼前這個隻是她留下來的一抹殘魂罷了,完成了傳承任務之後,自然是要消散於天地間的。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道姑,突然跪下朝她行了個大禮。
“師尊,請受徒兒一拜。”
這回他是真心實意的叫對方師尊的,畢竟對方真的教了他很多,無論如何自己都該尊她為師。
道姑挺直腰杆受了了這個禮,待雲深站起來後朝他做了個退下的手勢:“走吧,不要回頭。”
她話音落下,一條石階自廣場的邊緣往雲霧深處延伸,那便是離開傳承之地的通道。
“師尊,再見!”
雲深朝她深深的鞠躬,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當石階走到盡頭時,他還是忍不住回頭,但那個懸空的廣場早已消失不見,隻剩無數被雲霧包裹繚繞的山石。
他惆悵的嘆口氣,轉身踏上了最後一塊石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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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深在傳承之地呆了大半年,但實際上隻過去了三天,等他從密室之中走出來,見到在屋檐下的廊道裡打坐的隋簡時竟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隋簡似有所覺,他側身回頭,視線似有若無的打量著人參精,確認毫發無損後眼底才多了三分笑意。他打趣道:“這是成了?”
雲深不語,他抬腳向隋簡走去,剛開始還不疾不徐,可邁了沒幾步突然加快了速度,直愣愣的撞向隋簡撲到他背上,雙手環著隋簡的脖頸。
隋簡一愣,頗有些受寵若驚。他掐著雲深的臉頰捏了捏:“不生我氣了?”
兩個空間的時間流速並不一樣,對隋簡來說隻過過去了三天,但雲深卻是離開他整整大半年,就算有再多的氣都早消了。
“早就不氣了。”
雲深搖了搖頭,委屈巴巴的說:“你都不知道我這大半年怎麼過的,我都快被折騰死了。”
人參精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回到最信任的人身邊時,終於能肆無忌憚的述說心中的苦悶和委屈。
“誰欺負你了?”
隋簡立馬冷了臉,殺機畢現,好像隻要雲深告訴他是誰欺負他,他立馬就為雲深找場子一樣,氣勢洶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