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意是下了床就提褲子不認人,但顧延野懷裡太暖和,熱騰騰的像個小火爐,和陳奕松那種冷血動物一點兒都不一樣,許小真還是選擇鑽了回去,躺在對方懷裡處理工作。
兩個人都沒穿衣服,皮膚緊貼著,有種水乳交融的親昵。
樓下門鈴響了,顧延野給他蓋好被子,披上衣服下樓,沒多一會兒,取了一封信上來,和臨走時候得到獎勵意氣風發的模樣大相徑庭。
果不其然,他把信遞過來,說:“陳奕松讓人送來的。”
許小真想到寄出去的那些信件,從床上彈起來,迫不及待走上前接過信,顧延野抬手用被子把他重新包起來:“冷,別出來。”
許小真寄出的信中隻寫了含糊不清的暗號和魏如觀的名字,對方給出的回信卻更簡單,隻有一張白紙,看起來並不想和他深入交流的樣子,也不好奇他為什麼會提到魏如觀。
許小真對著陽光看了看,有用手捻了捻,沒發現什麼夾層秘密,激動的心情瞬間低沉下去,將信紙折好塞回信封,放進床頭的抽屜裡,團了團浴巾,扔在地上。
他曾經猜測,魏如觀是不是曾經有過和自己一樣的想法,或者說魏如觀曾經和一群人踐行過這些想法,最後因為某種原因四散凋零。
如果他們還在,是否依舊堅持著當年的信仰,十幾年來,他們有沒有什麼進展,或者發現了什麼線索。
但許小真想通過魏如觀尋找新的同盟,獲得新助力的想法,在收到這封毫無意義的信紙後有些許的破滅。
顧延野默默給他倒了杯溫水,抱著他,給他梳理在床上蹭得有些亂糟糟的頭發,塗抹身體乳,安慰他:“沒關系,早晚會好的。”
更晚一點兒,拍賣行把聞從晟拍下來送給他的屏風送到。
點翠和硨磲在燈光下幾乎照亮了整個一樓,讓人挪不開眼,感嘆世上竟會有如此完美的工藝品。
許小真繞著屏風看了一圈兒,叫人擺在客廳最顯眼的位置。
顧延野識貨,認得出價格,略一思索就皺眉了:“這件東西拍下來要幾千萬了,聞從晟是個家境普通的alpha,即便從政幾十年,按照他的工資和名下資產,恐怕沒法如此一擲千金,隻為了拉攏你。”
許小真摸了摸上面翠鳥的羽毛,心裡清楚他的話外之音:“不是沒有一擲千金的實力,而是我這種人,竟然也值得他花這麼大價錢拉攏,一方面說明他有暴利的灰色收入,一方面說明後面有用得到我的地方,要我賣命,說不定真要把命搭進去,否則我這種低賤的下等人,怎麼配接受這麼貴重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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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延野聽他說自己是個低賤的下等人,心裡不大舒服,抬手溫柔地摸摸他的臉:“小真很好,比所有人都好。”
許小真笑了笑,偏過頭去。
“你這邊給我籤署一個調查令。”許小真說完,顧延野頃刻就明白了。
“我會和霍青遠安排的。”顧延野幾乎是想都沒有想,就斷定對方會答應。
許小真其實有些疑惑,從一開始,霍青遠就和境陽對他表現出了過分的熱情,他以為是因為顧延野的原因,忍不住問:“你怎麼確定他會幫我?你們兩個的交情好到這種份兒上了嗎?”
“有一部分交情的緣故,更多是因為境陽,境陽的身世有些特殊,所以連帶著霍青遠也算是個平權人士,他人品也可以信得過。”顧延野解釋道。
許小真沒有追問境陽的身世,他信得過顧延野。
沒過幾天,聞從晟果然再次找了許小真,這次的目的很簡單,像許小真檢測顧延野對他的忠心一樣,聞從晟要看看他這條狗是不是也忠心不二。
許小真進門之前被搜了一遍身,各種儀器輪番檢測過才放進去,斷絕了一切監聽設備。
包廂裡烏煙瘴氣,煙酒的味道混雜在一起,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酸味。
聞從晟打心眼兒裡沒瞧得上許小真這種beta,不過是看他有用,不拉攏過來又會有十足的麻煩。
他叫人倒了杯酒給許小真,安排幾個人陪坐。
許小真酒杯剛剛舉到唇邊,像是被旁人的人碰到了,酒杯摔出去,灑了一地。
聞從晟臉色冷了冷,但還不至於為這種事自降身價,拿出一份名單,拍給許小真看:“既然要表現忠心,這裡的人,不管你用什麼辦法,都給我想辦法做掉。”
許小真接過來,發現上面赫然寫著的,都是幾個年輕的科研人員。
聞從晟眯著眼,吞雲吐霧:“他們太不識好歹了。”
許小真抿了抿唇,猶豫片刻,最終還是將名單折好:“我會完成這件事的。”
第121章
許小真從包廂裡出來, 坐上車就抱著垃圾袋吐得稀裡哗啦,臉都泛紫。
柳問不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從副駕的位置掏了一包青梅給他。
許小真用水漱了漱口, 含著青梅, 倚在座椅靠背上, 牙齒把脆青梅的肉咬得咯吱咯吱作響。
那些煙酒混著的味道太令他熟悉了, 熟悉的令人作嘔。
怪不得聞從晟揮金如土, 又怪不要清理掉四區不配合他的化學類科研人員。
許小真遲遲沒有行動,聞從晟還沒來得及催促他,一區傳來讣告, 年邁體衰的國王病危, 隨時都有可能離世, 凡是三級以上官員都要即刻動身, 前往吊唁,並參加新王的即位儀式。
顧延野和聞從晟都在此列,而許小真不在。
國王病逝的驚天噩耗掩蓋了四區幾個青年才俊以各種意外離世的消息, 不少官員對易徽這個不夠低調, 相較於上一任國王更愛出風頭的王儲大有意見,唯恐她繼位後不聽擺布, 所以正在扶持王子易崢,不過易崢性格軟弱, 分化等級不高, 並不是那種敢於和姐姐易徽爭奪王位的人。
可他最近在公眾面前頻頻路面,還是令人心浮動,氛圍緊張。
在聞從晟回到四區後, 許小真主動將自己殘害科研人員的把柄遞了上去,以示忠誠, 就連聞從晟自己都沒想到許小真會為了向他投誠,把自己置於這樣的風險之中。
這意味著聞從晟不僅拿到了許小真的致命把柄,更證明如果有一日東窗事發,完全可以把許小真推出去。
他拿著這些東西,有些詫異。
許小真看著他,眼神中滿是野心和堅定:“我為了權力,願意不惜一切代價,用盡任何手段,讓那些曾經欺辱過我的人都匍匐在我的腳下。
無論是給高官當情人,還是接受別人不願意接受的工作,贏得下層民眾的民心,更或者滿手鮮血,都是我獲得權力的手段,您能接納我,願意扶持我,我沒有理由不向您表達我的決心。”
“哈哈——”聞從晟不由得大笑,笑中既有得意,又有輕蔑,下賤的beta們會不惜一切代價往上爬,他見過無數個像許小真這樣的人,譬如晉雲深,再譬如那些已經為他丟掉賤命的官員。
他們都以為自己得到了上流社會的認同和賞識,想著借此脫離卑微的過去。
“好,很好,我就知道沒有看錯你,行了,乖孩子,去吧。”聞從晟前仰後合笑了好一會兒,終於笑夠了,像指揮一條狗樣,輕飄飄把許小真打發出去。
許小真自絕後路的行為果然得到了聞從晟的贊賞,兩三個月後,對方將自己的一條線交給他。
雖然明知道隻是幾個小魚小蝦,也足夠許小真順藤摸瓜找些證據了。
交易場所在一處低端的老舊歌舞廳,裡面魚龍混雜,許小真一要探查環境,二要借機向聞從晟獻媚,於是喬裝一番親自去了。
老板是個身材健碩的男人,皮膚黝黑,粗大的脖子上金鏈有成年人拇指那麼粗,敞懷穿著大紅色的羽絨服,戴一茶色的□□鏡,像個不倫不類學人的狗熊。
他剛進門,把□□鏡用中指先往下那麼一勾,上下打量了許小真兩眼,對上暗號了,才熱情地握手寒暄。
“您看著斯斯文文的,怎麼願意幹這種事兒,”狗熊話裡話外意思有點兒沒瞧上他這款的,打起酒紅色的絨布簾子,帶他往後走,又說,“以後免不了打交道,您先熟悉熟悉布局,可別嚇得尿褲子。”
大約七八米後,才進了一間沒有窗的寬敞屋子,裡面燈光是曖昧的桃紅色,地上,家具上躺著橫七豎八的男男女女,哼哼唧唧,大哭大笑的都有,煙霧繚繞中,他們的形象幾乎隔著一層紗,恍若可怕的人間地獄。
許小真將他們的醜態盡收眼底,腦海中不由得浮現起十幾年前的夜晚,他的繼父,偷出了家裡的房產證時的猙獰嘴臉,以及對那些東西近乎瘋狂的神態。
他因為撞破了對方的行為,所以在門前發生爭執,司機醉駕撞過來的時候,繼母隻來得及推開他一個人。
這些東西毀了他的家,讓他和沈冽成為孤兒,而繼母又因救他而死。
許小真再次看到這些,還是有種徹骨的恨意。
打手扭送著一個瘦骨嶙峋的男人進來,一把推倒在地,男人臉色青黑,瘦骨嶙峋,渾身潰爛,還帶著股失禁的騷臭味兒,身體止不住地顫抖,隨機抱住其中一個人的腿,哀求:“求求你們了,求求了,我一定湊夠錢,一定,明天,明天我就把我老婆孩子都賣黑市裡去,再給我一口,給我一口。”
對方把他踹開,撸下他手上的表。
“你老婆是omega嗎?”
男人拼命點頭:“我兒子是alpha,一起,一起賣!”
狗熊樂了,雖然ABO階級分明,不允許通婚,但哪有什麼是一成不變的?
有錢有權就是王道,多少beta都在黑市買分化者,期望生出個omega或者alpha。
但他沒高興幾秒。
“砰——!”一聲槍響,許小真直接利落地從槍套裡摸出手槍,上膛,當場將人斃了。
男人死的時候還沒反應過來,大大的眼睛裡寫著錯愕。
“哈哈哈哈,死人了,死人了!”
“死嘍!”
後面的男男女女們瞥一眼,嘻嘻哈哈胡亂笑著。
狗熊一愣,怒瞪他:“你什麼意思?”
“你不是擔心我會嚇尿褲子嗎?這就是我的答復。這種破爛人渣的話你也信,不如現在去看看,他家裡還有沒有人。”許小真輕吹了下槍口的白煙。
狗熊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吩咐打手去查,又似笑非笑地感嘆:“夠狠的啊!說打死就打死了,看著斯斯文文的,手上沾了多少血了?”
許小真扯扯嘴角,抬眸,他眼睛圓圓的,眸子亮亮的,和深秋的湖水一樣幹淨澄澈,看得狗熊心一陣發涼。
整個歌舞廳逛了一圈兒後,狗熊和他開了個包間,叫了幾個貌美的少爺小姐,兩個人交貨。
甜甜他媽的病好了,許小真出的錢,他妹也重新去讀書了,至於他爸,則是被關押入獄了。
他明裡暗裡打聽許小真的消息,想見一見,硬要報答他,一副纏上人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