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識把西紅柿扔進垃圾桶,想到許小真,蹲在垃圾桶旁,把沾了血的西紅柿撿起來,塞進嘴裡。
……
十八區最大的酒店,頂樓廁所。
許小真坐在隔間的馬桶上,臉上和頭發上都是灰塵,嘴唇幹裂出血,黑色的官員制服也略有髒汙,他弓著腰,狼吞虎咽往嘴裡塞著面包,灌了一瓶礦泉水,才用塑料袋包好垃圾,塞進自己的背包裡。
他剛從前線災區回來,一天沒吃飯喝水了,現在不墊一墊,一會兒恐怕挺不過去。
隔間門板被人從外面踹了一下,有人調笑:“許官員在裡面做什麼呢?我怎麼聽見有人在裡面吃東西?你不會餓得連裡面的屎也撿來吃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許小真聽的一陣反胃,整理了一下儀容,推開門,依舊一副平靜無波的模樣:“沒有,您聽錯了。”
“那就好。”對方輕浮的試圖捏一下他的臉蛋,被許小真後退兩步躲了過去。
“走吧,去晚了不太好。”
對方盯著許小真離去的背影,眼神黏膩陰湿,臭婊子!裝什麼清高,早晚有一天要你自己爬上我的床!
直徑三米的圓桌上擺滿了各種山珍海味,腦滿腸肥的官員們談笑風生,推杯換盞,酒菜的香氣彌漫在包房。
他們喜歡些有情調的,所以包房裡的圓桌中央,以中心為圓點,兩米為半徑,妙齡舞者在上面翩翩起舞。
誰也看不出就在七天以前,十八區的礦山發生塌方,砸死了數千名曠工,地面凹陷足足綿延了十幾裡,附近的居民叫苦連天。
而他們今天聚集在這裡,正是為了礦洞坍塌的災後處理。
許小真灰頭土臉地站在最角落,和其他臨時官員一起,悶聲不響。
他來十八區四個月了,回想剛來的時候,簡直蠢的讓人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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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他揣著明白裝糊塗,把原本官員要扣下的防護器材按照規定讓各小企業按照份額自己運走了。
他以為是幫了底層工人,實際上十八區官商勾結的情況遠比他想的更嚴重。
小工廠主早就知道官員是什麼德行,清水都要榨出三兩油,是一群雁過拔毛的主,怎麼會松口把每年這麼大一塊肥肉吐出來。
許小真把東西給了他們,他們很機靈,自己賣了器材,又貼補了一些重新送到十八區幾個重要官員手裡,最後東西還是沒能用到底層工人身上,他們還是該死的死,該傷的傷。
總之這件事許小真做的兩面不討好。
他在政府的日子就開始逐漸難過了。
排擠人的方法有很多種,不聲不響晾著人才是最難熬的。
所有事許小真隻能眼睜睜看著,不管什麼活,他一點插手的機會都沒有,每天不是端茶倒水就是打掃衛生,看似輕松,實際是個邊緣人,想做什麼都做不了。
許小真那時候才知道自己蠢的可以,太想當然了,一個異類,融都融不進去,怎麼能掌握權力?
他的實習評分還掌握在這些人手裡,照這樣下去,二月份回去就是不及格。
他懂事了,低頭服軟,才慢慢讓他們打消戒心,把髒活累活往他身上扔。
許小真一個人幾乎要寫周圍所有人的材料,他們不願意去的地方許小真去,他們不願意做的活,許小真做,最後功勞卻沒有許小真半分。
還有一些油膩惡心的家伙,知道他就是個十八等賤民,沒有絲毫背景,打著一些惡心的主意,故意逼迫許小真,想讓他主動獻身的。
許小真暫時一個也得罪不起,隻能忍耐。
許小真大腹便便的上司靠在椅背上,眼神逡巡一圈,在角落裡找到了許小真的身影,纖細,單薄,柔弱漂亮,想讓人摧毀。
還當許小真有多厲害的背景,結果被晾了那麼久,還不是他自己先低頭了?這幾個月,不管怎麼壓榨,他都任勞任怨,但凡有靠山,早就該去告狀了。
虧得他們一開始戰戰兢兢。
他嘿嘿一笑,朝著許小真招手:“許官員,來,和大家認識認識。”
“我們小許官員特別有上進心,最近這不礦洞塌方,他是寢食難安,忙裡忙外,一定要出力才罷休,我覺得是該給年輕人一個機會,大家說是不是?”
桌上笑聲大作,許小真隻是站在原地,微微斂眸,臉上依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
“年輕人有上進心是好事,聽說你的工作能力很強?但是酒不能不會喝,看看你的酒量。”
許小真被連著灌了幾杯酒,他們又問他有沒有什麼才藝,會不會跳舞。
“不會跳舞也沒關系,有平衡感最重要,畢竟礦洞地面上搖搖晃晃的,想要在那做出點成績,站不穩怎麼能行呢?”
他們把任命書放在桌上,籤上許小真的名字,蓋章,問他想不想要。
許小真想要,他想要這個機會。
他緊握在兩側的拳頭松開,任由他們把自己的眼睛蒙上,雙手綁在身後,推上桌子。
他單膝跪在中央,有人把原本靜止的桌面調成旋轉模式,越轉越快越轉越快,許小真剛喝了酒,惡心的反胃,忍耐著不吐出來,還要保持平衡,不讓自己倒下去,再被甩飛。
一群衣冠楚楚的官員,像一群野獸,狂歡嚎叫,充斥著低俗的惡趣味。
“保持住啊!一千圈呢,小許官員,哈哈哈哈哈哈。”
“轉出來也沒關系,大不了落到叔叔的懷裡。”
“劉署長真是關心後輩。”
許小真的眼睛被蒙著,根本辨別不了方向,平衡也沒辦法調整,隻能雙膝略分開一些,借用摩擦力穩住身體,希望這場戲弄早點過去。
轟隆——
爆炸聲之後是連貫的槍聲,滾滾濃煙之中,子彈破空後擊碎玻璃,發出清脆震耳的碎冰聲,玻璃片像雪花一樣四濺,跟隨著凌亂的腳步和男人女人的尖叫。
“救命啊!”
“殺人了!!”
緊接著,包廂大門被從外被人用力踹開,“砰”的巨響。
那些戲弄許小真的官員面如菜色,顧不得平時的體面,連滾帶爬地叫上自己的親衛逃命,擠的擠,叫的叫,滾的滾,場面亂作一團,隻剩下許小真一個被留在桌子上。
來人無差別掃射,許小真聽到好幾聲子彈穿過皮肉的聲音。
這是一群亡命之徒,他腦子轉成漿糊了也知道。
他的手被綁著,轉動桌還沒停下,略一站起來,就失去平衡被甩飛,跪趴在桌邊,盤子瓷器乒乒乓乓碎了滿地,食物黏膩的湯汁掛了他滿身,有的沾在他的臉上。
許小真之所以感到自己沒被徹底甩到地上,是因為撞在某個亡命之徒的胸口上。
他聽到對方輕笑了一聲,還溫熱的鐵制品貼上他的眉心。
許小真知道那是剛剛放出過子彈的槍口。
槍口沿著他的眉心緩緩向下遊走,帶起一陣令人膽寒的戰慄,劃過他的鼻梁骨,嘴唇,下巴,最後狠狠抵在他的下颌,迫使他仰起頭。
那個人大概是彎下腰了,冰涼的唇瓣貼著許小真的耳廓,用僅能兩個人聽見的聲音,瘋狂又興奮地呢喃:“好久不見啊,許小真。”
第61章
對方身上帶著一股特殊的香氣, 像小時候喝過的玫瑰牛奶,馥鬱浪漫,但此情此景, 許小真根本沒法升起半點好聞的心思。
好久不見?
他認識自己?
許小真根本想不出來他是誰, 他在十八區相熟的人寥寥無幾, 上學的時候和班裡同學都沒說過幾句話?
誰會對他說好久不見?
許小真嘴唇抿成一條線, 明擺著是沒認出來他是誰。
陳奕松早就料到會是這種結果了, 小婊子沒心,根本不記得他。
他用槍頂著許小真的下颌,舌尖撬開他的唇齒, 和他交換了一個血腥窒息的吻。
許小真被他的口水嗆得咳嗽, 舌尖冒血絲。
“老大, 這些屍體怎麼辦?”手下問。
陳奕松很輕松地把許小真提起來, 扛在肩膀上。
許小真在掙扎,他“啪”地拍了下許小真的屁股,讓他老實點, 單手插兜, 大搖大擺走出去:“照老規矩,給花堆肥。”
許小真被扔進車裡, 車疾馳而出,隻有發動機怒吼般的咆哮, 不知道要把他帶到哪兒, 但看起來沒有要他命的打算。
“你是誰?你要什麼?”
“我什麼都不知道,我隻是政府一個小的實習官員,你綁我得不到你想要的東西。”
許小真一路上都在跟對方談條件, 對方騰出手來掐他的腮幫子,力氣很大, 威脅他:“你最好現在少說點話,一會兒這張嘴有的是用處。”
車開了不到半小時,許小真被他又從車上扛出來,大概走過了一片玫瑰叢,上樓,不知道拐了幾個彎,許小真被扔到一張柔軟的大床上。
接著是皮帶解開搭扣的咔噠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