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京爍撥開他們,探頭望去,感嘆:“臥槽!哥你快看,真一樣,這不就照你心上長的嗎?”
他沒想到周京爍跟他從小一起長大,竟然也這麼說,顧延野疑心他們合伙戲弄自己,沒報太大期待,懶懶瞥了一眼。
樓下路過報道的新生那麼多,顧延野還是在人群中第一眼望見了那個身影。
塵封的記憶再次翻江倒海,化作涓涓流水滾落,那張久遠到已經模糊的面容此刻和樓下的身影重合,逐漸變得清晰。
兩個人的世界猶隔天塹,顧延野差點都忘了他竟然還有過這麼一段露水情緣,風流往事。
是許小真,他變化很大,頭發長了,也瘦了,沒以前精神,看起來有氣無力,目光暗淡,穿著寬大不合體的衣服,像個灰撲撲的小耗子,在人群中變得毫不起眼,讓人提不起欲望。
他翻出很久以前的記憶,許小真像野草一樣,肆意明媚生長,顧延野在一瞬間瘋狂跳動的心髒冷卻幾分,竟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遺憾。
“也就那樣吧。”他說罷,深吸了一口雪茄,別過頭,收回目光。
這不是夢中情O嗎?怎麼還不行?口味又變了?
他親愛的哥哥,真是比六月的天還難以預料,周京爍聳肩,撇了撇嘴。
許小真發現自己領到的不止是鑰匙,而是一個豪華大禮包套餐。
裡面包含了兩張學生卡,最新款通訊儀,也就是手機的加強版,電話卡,還有一臺筆記本。
這些都是免費的,甚至他連學費都不用出一分。
學生卡的作用比較大,用來開寢室單元門,寢室門,教學樓門,實驗室,食堂刷卡,整個國家的公共交通設施都可以免費乘坐,可以說是萬能卡。
他拿到東西後,沒有第一時間回寢室,而是沿著學校轉了一圈,記下所有建築的位置和作用,以備不時之需。
在這個學校,如果他不能自己做好準備,應該也沒人會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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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七七八八,已經到傍晚,回到寢室,門口堆了一堆被扔出來的東西,他翻翻看,標籤上寫著他的名字。
一個底層beta,被針對理所當然。
但許小真奔走一天,早就累了,他想早點休息。
他也不怕得罪人,本來就沒打算活。
攢了攢力氣,抱著被褥一腳踹開寢室門,無視室友或厭惡,或震驚的目光,走到自己床位旁,把上面別人的零碎東西掃下去,鋪上自己的床褥。
四個人一個寢室,為了避免麻煩,學校在分配寢室的時候會按照性別來分配,所以這個寢室裡全是來自不同專業的男beta。
幾個人瞪大眼睛,嘴角抽搐地看著許小真若無旁人整理東西,震驚到無以復加。
許小真喪著一張臉,一句話不說,他不像從十八區出來的卑躬屈膝的賤民,天然帶著戰戰兢兢,也不可憐柔弱,紅著眼眶抹眼淚。
他好像什麼都不怕,不知道哪兒來的底氣,有種他們敢多逼逼一句,他就能創死他們的狠勁兒。
被子扔出去是欺負,也是試探,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許小真顯然是個光腳的。
他們安靜把自己被掃下來的東西收拾好。
有人掏了點昂貴的糖果餅幹,放在許小真桌子上:“不好意思,我們看你傍晚還沒來收拾,以為你不來報道了,所以在你床上放了點兒自己的東西,別介意。”
許小真是真累了,不想和他們理論,點點頭,拉開抽屜,把糖果掃進去,飛快洗漱後,上床,蓋被,睡覺,一氣呵成。
看得另外三人又是一陣目瞪口呆。
他們面面相覷,覺得這個十八區來的beta很不一般,怪不得有膽量報政治系。
顧延野做完講座後,校領導說帶著他在學校轉一圈兒,他本該拒絕,但身體比大腦反應更快一步,率先點了頭。
他走到哪兒都聲勢浩大,一群人熱騰騰地圍著他,簇擁他,用笑臉逢迎他,他的待遇比那幾個有名無實的王子還要高規格。
顧延野身姿筆挺,掃過所經之處,向他投來好奇目光的學生,沒找到想找的人,垂眸,多了幾分不耐:“行了,今天就逛到這兒吧,我有事先走了。”
校方不懂他為什麼前一刻還興致盎然,下一刻就翻了臉,隻能恭恭敬敬把他送出去。
周延沒去自己那位看起來溫柔賢淑的未來未婚夫陳寶珠的生日會,轉道回了自己的房產。
前幾年,他的姨母,也是他的繼母,給他生下了一個alpha妹妹,一個家族裡,有兩個頂尖alpha,注定是一場繼承惡戰,因此氣氛一度很微妙,所以他也很少回顧公館。
在軍校讀書的時候一年三百天都在學校,逢年過節回去一趟,剩下時間自己支配。
說實話,這些年他過得無比充實豐富,讀書、上課、爭權奪利,闲時拉幫結派,品酒、騎馬、出海、玩槍、做極限運動,因為過於豐富,所以他根本想不起來許小真,隻有偶爾周京爍賤兮兮說他還有個老相好的時候,才會想起來,哦,原來在十八區還有那麼個人。
但也隻是一瞬間的想起,轉瞬又被更新鮮的事物吸引,把人拋之腦後。
落地窗邊隻開了兩盞小燈,寬綽的客廳昏黃,站在窗邊,能將城市繁華夜景盡收眼底。
顧延野開了瓶酒,倒了半杯,盯著酒看了許久。
他回來後有五年了,五年後的他回看十八歲的顧延野,覺得真是幼稚的可笑。
哪個頂尖的alpha身邊沒有幾個情人?就連那些看起來專一賢惠的omega也不缺慰藉,他當時真愚蠢,隻想著許小真身份低下配不上他,沒想到帶回來當個情人,或者玩物養在身邊是最合理的做法。
一塊再好吃的糕點吃的次數多了,也就平平無奇了,不如淺嘗輒止讓人念念不忘。
許小真就像他曾經沒有吃夠的糕點,走的時候太匆忙,再見面時候這塊糕點已經過期變質。他看見許小真還是心痒痒,但興趣消退許多,覺得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不如當年徹底將這塊糕點吃膩,就再也不想了。
連續兩天的講座,第二天可去可不去,顧延野本想推掉,可還是去了。
這塊糕點,他還是決定見一見,再決定要不要吃。
周京爍隻能繼續帶著人去給他捧場,開始前還坐在昨天的回廊裡。
他沒什麼耐性,百無聊賴趴在欄杆上觀望路過的學生,點評他們的穿著,猜測哪個一會兒會來聽顧延野的演講。
“唉!又看見他了诶!好像遇到麻煩了。”
他驚喜地叫道。
顧延野下意識往樓下看。
許小真今天將頭發扎起來了,鬢邊垂下來一縷,看得人心痒痒。
周京爍吹了個近乎流氓的口哨。
許小真正被幾個學生堵在路上。
都是有身份有修養的帝國學校學生,他們不會做出像街頭流氓混混一樣無賴的舉動,隻是不懷好意看著許小真。
“聽說同學是十八區來的?我們還沒去過,能給我們講講嗎?是不是和一區很不一樣?”
“聽說十八區髒亂差,到處都是隨地便溺的beta,小真同學,咦~”他們狀似聞到惡臭,把手放在鼻子前面扇了扇。
他們試圖以此羞辱許小真。
許小真真是一點沒有被羞辱到,如果這也能稱之為攻擊,那許小真的生活真是一年三百六十日,風霜刀劍嚴相逼。
他原本不想理會,架不住幾個人一直擋在他面前。
太久沒說話了,他的嘴皮子不太利索,所以他選擇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從草地上挖了兩坨泥巴,朝著幾個人扔過去。
嬌貴的少爺小姐們四散逃開,斥責他:“你沒有素質!土多髒啊!”
許小真作勢又挖了兩坨:“我,十八區來的,就是,沒素質。”
預想中許小真被他們逼哭,鬧著要退學的場景沒發生,反倒是他們自己讓幾塊爛泥巴制裁了,十八區的鄉巴佬,真不要臉!
樓上顧延野他們雖然聽不到許小真在和他們說什麼,但看動作也能猜出個大概。
周京爍哈哈大笑:“還挺有脾氣呢,诶我看他怎麼這麼眼熟……”他笑著笑著笑容僵住了,臉貼在玻璃上,使勁兒回憶:“哥!!!這,這不就是你那個老相好嗎?我說怎麼長得這麼可你心。”
幾個人紛紛看向顧延野,隻見他目光還盯在下面,追隨著許小真的身影,連雪茄燃到指尖都沒有察覺。
周京爍又喚了他一聲,他才回神。
顧延野死寂的心髒喧若擂鼓,心口有什麼東西破土而出,泛起細細密密的痒,過了許久,他才露出慣常的一副傲慢神情,抬抬下巴:“不容易,還是追過來了,這麼努力,也不是不能勉強給個情人的位置。”
變化也不是特別大,還有些意思,許小真這塊過期的糕點,他或許有興趣再嘗嘗。
不過他沒打算和許小真來一場恨海情天的纏綿悱惻,當年的事情也沒必要再提,以許小真的性格,一但知道真相,豈不是要鬧翻天?到時候誰也別想好過,顧延野光是想想就心累,他可沒有哄人的興趣和精力。
給許小真砸錢,他也不一定是會為了錢屈服的人,況且效果沒有真情實意來得好,許小真的愛,任何人感受過都會覺得是一種極致的享受。
味道像山楂蜜餞。
……
許小真查看課表的時候,發現每周多了一節射擊實踐課,授課教師保密。
帝國由上至下,公職人員都有配槍的權力,這門課程的開設,看起來很有必要。
課程在學校c區的射擊草地上,許小真很早就帶著護具來了,草地沒有幾個人,大家兩兩三三交談著,時不時把異樣的目光投在他身上。
許小真不在意,坐在臺階上,小心翼翼把紅繩和手表往上撸了撸,用袖子蓋住,防止磨損。
沒多一會兒,一個身材高大修長的男人走進來,他逆著光,叫人看不清臉,隻能瞧見一道剪影,長腿蜂腰,肩寬臂長,身姿筆直,頗有氣勢,離得老遠,就能聞到一股價格不菲的古龍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