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一段距離望著這一幕,依珠不禁搖頭。
她總覺得蘇爾和紀珩間有些貓膩,這會兒第一時間朝紀珩看去,發現對方眸光閃動了一下,分明是被萌到了。
“呵。”
這種心態早晚被綠。
白骨不是獨自回來的,土裡又鑽出了數具骸骨。
蘇爾清點一遍,十三個。
離十八羅漢還差一些。
掩下目中淡淡的失望,偏過頭低聲問紀珩:“為什麼有的鬼沒屍體,有的呈白骨狀態?”
紀珩照搬姚知的口頭禪:“尊重物種多樣性。”
倒是依珠說了句:“有實體的往往要強上一些。”
蘇爾若有所思:“比如主持人?”
“……”
聯想能力太強,依珠突然就理解紀珩為什麼沒有正面回答那個問題。
白骨軍團不是好相與的,一到院子裡,首先就要好處。
開空頭支票沒用,蘇爾衝在場玩家笑了一下。
看懂眼神示意,其餘人各自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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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爾這才走上前,給最高大的骸骨輸送了一點陰氣。
骨頭顫抖了一下,下一刻發起攻擊。
白日情景重現,好在蘇爾躲在紀珩身後,順便把電擊器扔出去,動作熟練的讓人心疼。
手骨剛一觸碰到電擊器,強烈的灼燒感傳來。
帶領同類來的白骨竟然能感受到蘇爾的無奈,畢竟似曾相識的畫面幾個小時前才在雙方間發生過。
插曲過後,再為其他骸骨輸送陰氣時,順利很多。
白骨開始介紹:“這位是我太姥姥。”
“老人家好。”
“這位是孫叔叔。”
“孫叔好。”
……
蘇爾記憶力奇佳,她就介紹了一遍,便能分辨出這些白骨分別誰是誰。
後半夜強忍著困意,人類對鬼來說是食物,蘇爾生怕打個盹兒的功夫就被當作加餐吃了。
紀珩:“睡一會兒,到時間我叫你。”
遲疑了幾秒,放下無謂的矯情,蘇爾靠在躺椅上休息。
村民禱告的聲音久久不散,半夢半醒間他覺得自己宛如海面搖晃的孤舟,努力尋找平衡。不知過去多久,被輕輕一推,瞬間清醒。
天亮了。
叩門聲響起,沒人去開的情況下越來越強烈,直至演變成撞門。
破門而入的瞬間,村長一改往日的卑微,陰森森道:“不是交代過,村裡夜不閉戶?”
氣勢剛起來,看到蘇爾身後的一堆白骨,猛地開始喘氣後退。
蘇爾笑了笑,進屋子抱著聖嬰在白骨的包圍下慢慢朝外走。
方才還氣勢洶洶的村民不停後退。
“怕什麼?”他微微一凝目:“老祖宗說過,寧願站著死,也不跪著生。”
說來諷刺,惡人看到鬼,表現得比普通人還不如。
不少村民腿軟了,連走路都困難。
金色的光芒剎那間突破雲霧,蘇爾朝前的步伐停下,大喊一聲保護,然後拿出道具蹲在白骨中間。其他玩家也是一樣,甚至動作比他還快。
村長被這猝不及防的變化驚到了,甚至遠超剛剛看到白骨。一分鍾前信誓旦旦說著絕不跪著生的人,如今畏畏縮縮躲在白骨的包圍中,腦袋都看不見。
“艹你大爺!”
一句髒話實在地從他口中蹦了出來。
臉皮哪有命重要,蘇爾現下連聖嬰都抱得很緊,就差沒喊爸爸。
燦爛的金光中,面容悲苦的神明撥開雲霧,俯視下方的畫面,看到這一幕唇瓣動了下竟是忘詞了。
哪裡來得一群沙雕玩意兒?
沉默了片刻,聲音將朝霞震蕩出漣漪:“兌現你們的承諾。”
耳膜似乎都要被刺穿,蘇爾安靜做著縮頭烏龜,偷偷拿出鏡子,紅色的桃心正在以前所未有的強度顫動著。
一隻大手從天空中探下,朝著其中一名玩家抓來。
李子倉感受到強烈的危機感,事實上他的預感沒錯。對白骨來說,蘇爾相當於僱主,後續的好處還得從他這裡拿,至於其他人,保護的狀態就很敷衍。
李子倉深吸一口氣,隨時準備用道具。
大手距離人還有半丈時,聖嬰突然睜開眼,雙目泣血,血絲化為煙霧,包裹住李子倉全身。
被光忙反彈,神明冷冽的聲音從雲霄傳來:“為何要護著成人?”
聖嬰沒有回答,纏在白布的手掌伸出一小截,如竹筍竄出老長,大有要把神明拉下雲端的意思。
一時間神明的一半金光居然被打退幾分。
蘇爾親眼見識了有實體鬼怪的強大。
神明被頂撞,十分不虞,再次發問:“何故?”
音浪較之前更加震耳欲聾。
蘇爾捂著耳朵,實在受不了:“它聽不懂,別問了。”
對牛彈琴有意思麼?
“……”
誰都不肯後退一步,死磕在這裡。
說了句話後蘇爾便一直盯著小鏡子上的桃心,哪怕一直僵持下去,隻要捱過今天就能離開。
神的視線轉移到了村民身上,作為凡夫俗子,哪個都不敢得罪,村長帶頭跪在一邊垂著腦袋不停念著禱告詞。
一個聖嬰已經很麻煩,如今還有白骨護持,想要一波帶走並不可能。
神改了主意:“交出四名神使。”
聖嬰聽不懂,玩家裝聽不見,白骨隻惦記著陰氣,以至於一時間沒人理會神明。
“好,好極了。”威嚴的聲音夾雜著一絲怒氣。
蘇爾腿蹲得有些麻,無奈看了眼紀珩:“什麼時候才能天黑?”
紀珩相當冷靜,微微直起一些身子:“與其幹耗著,不如普及教育。”
他正視神明:“教會這孩子常識,不至於來年繼續被蒙騙壞了你的計劃。”
聞言神的目光定格在聖嬰身上,靜默許久,終於選擇暫時收手。
換了隻腿半跪著減輕壓力,蘇爾由衷感嘆,論心黑還是紀珩黑,一句話便讓這孩子從此踏入知識的海洋。
氣氛陷入一片死寂,村民的禱告聲也漸漸低不可聞。
蘇爾用唇形問紀珩:“有幾成機率勸退?”
紀珩神情莫測:“這要看他是不是神。”
蘇爾目光一滯。
紀珩失笑:“你不是從一開始就沒把他當神看?”
蘇爾並不否認,輕聲說:“我隻聽說過惡魔這個種族喜歡做交易。”
神明依舊高高在上,卻下了最後通牒:“交出兩人,既往不咎。”
數量驟減,從壓抑的語氣中可以感知到已經是忍耐的極限,蘇爾聽後反倒唇角有了弧度。故意張口,讓白骨也能聽見:“偉大的神明可不會討價還價。”
陰陽怪氣李子倉最是擅長,插刀說:“該不會是魔物偽裝的?”
依珠嬌媚地笑笑:“聽說吞噬強大的妖物能壯大自身,你說吃了他,會不會變漂亮?”
“……”
說者有心,聽者更是有意,白骨僵硬的骨頭偏了偏,和自己的太姥姥交換了一下訊息。
如果真能把這邪惡的神明當做養分,說不定他們能進一步修煉出肉身。
白骨不蠢,現階段隻是有個想法,除非瘋了才會冒險去主動攻擊神明。這麼多年過去,有些畏懼刻早已在了骨子裡。
女人最了解女人,依珠完全能理解這種自私自利的心情,蠱惑說:“現在就是一個最好的試探機會。”
隻要神明不強勢拼個你死我活,便證明有顧忌。
‘白骨軍團’岿然不動,玩家自成了受益者。
天地間的空氣受到擠壓,蘇爾知道神明真正出手了,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驚天動地,白骨站在了聖嬰這邊,一時間神明竟也無可奈何。
蘇爾故意揚聲道:“跟他拼了!”
眼看這邊氣勢高漲,神明金身黯淡,消失前寒聲道:“三日之內,我必來取你們性命。”
蘇爾嗤之以鼻,別說三天,今天他就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
白骨準備散了,突然發現腳腕被抓住。
“再等等。”鏡子上的桃心還在跳動,神明肯定躲在暗處。
白骨嘆氣:“你好歹是個男人,有點骨氣。”
蘇爾:“好處我會給夠。”
利益驅使,白骨多在原地守了稍頃,足足有半小時,白骨都有些不耐煩時,鏡面終於恢復平靜,跳出一行小字。
關於蘇爾的自我剖析無非是厭惡陳規陋矩,匆匆一瞥後便抬起頭。
另一邊紀珩垂眼,斂去的眸光令人捉摸不透,察覺到蘇爾的擔憂,一言不發收起鏡子笑了笑說:“不是什麼要緊的。”
這還是對方第一次有意隱瞞信息,蘇爾皺眉:“很嚴重?”
“具有誤導性,一時也不好判斷,”紀珩頓了頓說:“或許還不如不知道的好。”
為了改變未來反而容易親手將命運的軌跡推往上面。
蘇爾聽出話中深意,放棄繼續追問鏡子上的信息,垂首不知在沉思些什麼,良久開口說:“我先回趟院子。”
他還有欠白骨的賬沒還。
村民避之如蛇蠍,自動讓開一條道。
為了掩人耳目,蘇爾在屋中渡陰氣,白骨都是貪心不足的,隻能拖著時間。
快要周旋不下去時,熟悉的牽引感傳來,他的手腳開始不受控制。蘇爾眼前一亮,給了青蓮智者一個‘及時雨’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