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沒有更好的法子,”紀珩淡聲道:“隻剩一天,總不能閉門不出等著神降臨。”
好像是這個理。
平復心跳後蘇糖衣凝神道:“聖嬰的母親死後不一定能化鬼,何況她畏懼神明生產時驚懼而亡,就算還存在也起不到多大作用。”
蘇爾稍一沉吟:“那就再去找它爸。”
蘇糖衣語塞,片刻後說:“你贏了。”
先不談對這個法子是否認可,有一點適才紀珩說到了眾人心坎上,最後一天總得做些事情,留在屋子裡會有種坐以待斃的錯覺。
他們緊張,村民也緊張,天剛亮便在村口守著,祭祀禮將至,生怕在最後關頭出幺蛾子。
玩家抓住了村長的心理,聲稱要找個人在一旁幫忙剝瓜子。村長進來時,他們有的趴在石桌上,有的靠著躺椅假寐,還有坐在樹上吹風的……乍一看完全過著土皇帝的生活。
剝瓜子。
村長眼皮一跳,怎麼不再找兩漂亮姑娘扇風?轉念一想,這個節骨眼上,能安插個人看著也是好事。
剛準備應承下來,李子倉一臉痞氣說:“必須要細腰小尖臉,年紀不能超過十八。”
村長嘴角抽搐:“村裡沒那樣的姑娘。”
李子倉哈哈大笑:“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也行。”
等村長臉色又黑一個度,蘇爾適時開口:“我還挺喜歡昨天那個小孩子的。”
李子倉嗆聲:“小孩……”
村長插話:“正好那孩子也在念叨著你們,我這就叫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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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不給任何反悔的餘地,立刻去叫人。
李子倉衝蘇爾挑眉:“成了。”
一刻鍾後,小孩被趕鴨子上架,路上村長交代了不少,還塞了一個哨子。讓他負責監督,一旦有神使要跑,立馬吹響哨子。
順風順水的熊孩子遭遇一次社會性教育,就像是被扎破了皮的紙老虎,慫得不行。再度面對神使時,表現得相當服帖,生怕一言不合最瘋的那個就要點燃火把拉自己同歸於盡。
蘇爾單刀直入:“講一下聖嬰父母的故事。”
小孩口述的和水井壁畫上的故事相差不大,不過多了個結尾:“她的貪生怕死引來禍患,當時震怒的村民把遺體呈跪拜的姿勢塞進樹洞裡,永世向神明懺悔。”
蘇爾皺眉:“為什麼是樹洞?”
小孩:“據說樹是神在沙漠的化身,很久以前村子執行樹刑。把犯了大罪的人活著的時候塞進樹洞,減輕罪孽。”
聽完蘇爾輕嘆一聲,在折磨人和編排故事的能力上,沒有任何種族能超越人類。
“那棵樹現在在哪裡?”
小孩子往旁邊一指,數道目光匯聚院子裡的古樹。
“神使也是罪徒,所以歷年來的神使才被安排進這裡居住。”
想到昨天採了幾個酸果子吃得渣都不剩,李子倉幹嘔幾聲,堅強地走到大樹下。
伸手在樹幹敲了幾下,可這玩意不是牆,聽不出回音。
這時紀珩走過來,拿出匕首用力一劃,中間有一塊樹皮直接裂開。眾人這才發現,外面的一層樹皮是黏上去的,內裡用水泥封上。
反胃的感覺更加強烈,李子倉驚奇道:“這麼大一個洞,這樹還能活?”
蘇爾很認真地科普:“導管和篩管能供應水分和養料。”
李子倉:“……優秀。”
小孩被他們大膽的行為嚇了一跳,跳起來想要阻止。依珠本身就對熊孩子沒什麼耐心,一個手刀暫時把人劈暈。
水泥封得不是太厚,被強行破開後,一股腐爛的氣味鑽出來。紀珩眉頭一緊,換了個逆風的方向站著。
他一讓開,樹洞裡的一切便呈現在眾人目中。
幾隻鑽出來的蟲子被直接忽視,嵌在裡面的頭顱十分顯眼。
李子倉不知是遺憾還是松了口氣:“死透了。”
蘇爾盯著白骨看了幾秒,緩緩開口:“為了活下去敢放神的鴿子,這樣的人真的願意塵歸塵土歸土麼?”
樹葉沙沙作響和清澈的聲音交疊在一起,天地間竟聽不到第三種聲音。
頭顱緩緩轉過來,它的眼球早就腐爛,兩個黑漆漆的窟窿就這麼直直對著蘇爾。
李子倉像是感覺到什麼,一抬頭嚇得心髒露跳了一拍。
蘇爾卻一步步朝白骨走去,擦肩而過時李子倉小聲道:“萬一這骨頭和聖嬰聯系上,拆穿我們的騙局怎麼辦?”
一旁萬億首先否定他的疑慮:“聖嬰恐怕連媽都不會叫。”
說得再直白些,聽不懂人話。
此刻蘇爾已經站在白骨旁,恭敬地叫了聲‘您好。’
白骨的胳膊從樹洞中伸出,蘇爾早有準備,一步跨到紀珩身後。想要戳爛脆弱脖頸的手被紀珩用匕首定在樹上,不過這對白骨造不成太大影響。
它隻是太久沒有活動,有些僵硬了。
和紀珩對視一眼,蘇爾輕點了一下頭,後者開口對其他人說:“進屋,不要偷聽,不要偷看。”
他的話比較有震懾力。
每個人都有不想展示的秘密,即便再好奇,也不想因此生事端。玩家很快退回屋中,關上門窗。
蘇爾隨後用電擊器給白骨輸了點陰氣。
好東西!
白骨徹底起了殺人奪寶的念頭,在那之前,蘇爾主動扔給它。毫無意外白骨被灼燒了,不得不當做燙手山芋扔回去。
蘇爾撿起電擊器,嘆道:“為什麼所有的鬼在這方面都格外單純?”
已經記不清有多少試圖搶走自用的例子,事實上再蠢的人也不會拿一個誰都能用的東西做誘餌釣魚。
“還有一日,神就要降臨。”白骨終於張口,竟然是嬌俏少女的聲音。
這是蘇爾見過第二具能說話的骷髏,倘若不是這骨頭已經結婚生子,他都想介紹給周林均。
定了定心神他指著電擊器,言簡意赅:“陰氣換庇護。”
白骨搖頭:“太危險了。”
蘇爾不死心繼續試探著問:“您愛人呢?我把他也挖出來。”
“他是自然老去的,生性懦弱,死後無法化鬼。”
蘇爾訕訕:“親戚總該有幾個,我看您家的血脈骨子裡就帶著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反抗精神。”
好煩。
掃過電擊器,還是決定接這個話茬。白骨幽幽道:“我太姥姥倒是變成鬼,成日在對面山頭亂晃。”
蘇爾忙問:“假設用陰氣做報酬,能不能說動老人家拉幾個鬼友?”
貪生怕死的人白骨見多了,她自己就是,但求生欲強烈到這個境界的,世所罕見。
“不要白費心思,”白骨道出冰冷的現實:“集合此地所有鬼的力量,也撼動不了神。”
蘇爾蹙了下眉,他從不把村民口中的神當真正的神看,畢竟神或許會漠視人類的生死,但不可能主動拋出橄欖枝後再收割。
所以難免會低估對方的強悍。
見他苦思冥想,白骨指出一條明路:“有那孩子護著,你們有一半的生存機率。”
一半。
作為從來不賭概率的倒霉蛋,蘇爾改口說:“不需要撼動神的位置,制衡一下就行。”說著比劃了一下:“屆時讓山頭上的鬼組成一個陣型……十八羅漢那種,而我們這些神使苟在最裡面。”
關鍵時刻再祭出各種道具。
“……”
白骨腦補了一下那個畫面,眾多厲鬼做門神同神明對峙,凡人拿聖嬰充當最後一道防線,蜷縮在中心抱頭一動不動。
那場景,那對比,神都要被這種前所未有的沙雕操作震驚!
第134章 出村
白骨思考的功夫, 蘇爾保持謙遜溫和的態度在一旁等待。
大概被圈在樹洞裡太久,沉思時間過長,白骨似乎再次僵硬化。蘇爾無奈, 咳嗽一聲趁熱打鐵:“您帶領厲鬼得到了陰氣,我帶著朋友逃脫死亡, 何樂而不為?”
舍棄了臉面, 換來大團圓結局,劃算!
白骨本身就是極端的利己主義者, 否則當初不會迅速找個沒感情的發生關系, 懷孕逃脫神的死亡制裁。靜默半晌, 說:“好。”
蘇爾很會做人,先給她提供了一部分陰氣,美其名曰是額外的饋贈。白骨很滿意, 心中的殺意稍稍淡去一些。
蘇爾:“您要見聖嬰麼?”
漆黑的窟窿眼似在凝視他,就在蘇爾打了個寒顫時,白骨生冷拒絕:“那孩子並不知道我是他母親。”
說完, 上半身一點點從樹洞裡擠出來,她下葬時特意被人擺成跪著的姿勢, 兩條腿骨走路不太順暢。
骨頭直接鑽入地底, 蘇爾順著地表顫抖的方向看去,判斷她是去了對面山頭。
紀珩這時拍了幾下手, 玩家陸續從房間中出來。
“謝天謝地,”李子倉嘟囔著:“再多呆一分鍾人都得整崩潰。”
聖嬰時不時便睜開眼, 用大家都是寶寶的眼神看待周圍的一切。
“成功沒?”抱怨完, 李子倉問出眾人關心的重點。
省去陰氣的部分,蘇爾大致講了明天的計劃,最後說:“對鬼不能交託信任, 現在談得很好,保不齊會反水。”
言下之意,還是多留個心眼好。
按捺住好奇心,不去探究對方拿什麼說服女鬼,李子倉憨笑著說出令人驚悚的話:“村民也是個變數。”
蘇爾:“有聖嬰和厲鬼在,造不成太多威脅。”
李子倉和依珠傾向於全部解決了,這些年死在村民手中的人不知凡幾,沒必要留情。
幾百戶人家,蘇爾心中多少有點抵觸,關鍵弄死了這群,遊戲還能制造出新的狂徒。
殺人這種事就跟洪水放閘一樣,有了開始,就容易習以為常。相較而言,他還是喜歡腦力勞動。
最終是紀珩開口說:“村民死後或許能化鬼,還是別自找麻煩的好。”
李子倉遂即打消了這個念頭。
·
這注定是一個不同尋常的夜晚。
村民每晚會飽受瀕臨渴死的痛苦,然而今夜,俱是手持鋼叉團團圍在院子門口。
祭祀禮開啟的前一天,神會大發慈悲減緩他們體內的痛苦。
外面是模糊的禱告聲,如同海水,一浪接著一浪拍到岸邊。
李子倉爬到樹上,冷冷望著牆外幾乎變得瘋癲的村民,腦海中已經凌遲了這些人千遍。
恰在這時地下傳來一些動靜,頭顱破土而出。
蘇爾像是居家小媳婦一樣迎上去,微笑道:“你回來了。”
白骨:“……”
現在的小年輕為了活命,臉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