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路上人還挺多,剛走到宿舍樓下就看見有一輛大巴車拉著今天被抽取的學生出去做實習工。
張屹暗暗祈禱之後不要選到自己,出去一趟太耗費時間。
“要不還是換個地方?”餘光瞄了眼蘇爾:“誰知道屍體在哪。”
說不定早就送去火葬場進行銷毀。
蘇爾:“用計。”
沒等張屹問是什麼計策,他走到對面站在陽光下,每隔一段時間就衝路過的人點頭微笑。不多時還真有一個主動走過來跟他說話。
“身體好些了麼?”
蘇爾對這人有點印象,都是一個班的。
短暫的交流後,蘇爾開始套話:“前天我被保潔員叫去做標本。”
女生露出同情但又有些嫉恨的眼神:“那你一定拿到了甲字評價。”
蘇爾搖頭。
嫉恨瞬間化為憐憫,女生安慰道:“別想太多。”
蘇爾抿了抿唇:“對了,逃跑的人隻有頭顱會被做成標本,屍體會被放在哪裡?”
女生有些疑惑地看他。
蘇爾語氣悲痛:“如果能送回家就好了,我希望家人能送他們最後一程。”
女生愣了下,隨後低著頭,很久才說:“你是我見過最善良的人,可惜進了這裡。”嘆了口氣笑容無奈:“怎麼可能送回家?都是直接埋進後操場的樹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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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才在對付保潔員時用了會哭的娃娃,蘇爾的眼眶本就有些紅,此刻再刻意做作一些,完全就是一副悲切的模樣。
張屹站在不起眼的角落觀望,原本以為美男計已經夠無恥的,沒想到更惡心人的還在後頭。
蘇爾再回來時,立馬又換了副神情:“等我一下,我去頂樓拿兩個鐵锹。”
十分鍾後,張屹渾渾噩噩地同他一起來到小樹林,大概是因為這裡被當做默認的拋屍地點,學生平日都是繞著走,倒省了他們很多事情。
午後陽光正烈,小樹林裡卻是陰氣森森,原本該沁人心脾的涼爽在一股奇怪的味道中化為烏有。
張屹有些發懵:“這麼大一片地……”
蘇爾打斷他:“找新翻過的土。”
來都來了,少不得要悶頭做點事。地下時不時會鑽出黑色的甲殼蟲,想到一會兒可能要面對的無頭屍體,兩人反而對這些地底的蟲子沒太大感覺。
再往前走有一片土的顏色很明顯不同,周圍還散落著很多石塊,蘇爾和張屹對視一眼,默不作聲開始挖。
鏟子都沒揮動幾下,就觸碰到有些柔軟的東西。可想而知當時埋得人是何等的省心省力,大概連一個完整的坑都沒刨出。
兩人合力把屍體拉了出來,脖頸處空蕩蕩的,腦袋被斬落的很徹底,數條蚯蚓中正在周圍充斥血汙的泥土上遊動。
張屹別過頭,不再看這個畫面。
蘇爾卻沒有絲毫停歇的意思,又指了指附近幾個地方,斬釘截鐵:“繼續。”
雖然不太願意,張屹還是拾起鐵锹配合,當又一具屍體挖出來時,面色頓時變了,他一眼就看見無頭屍體上的胸牌。
猛地抬頭去看蘇爾:“怎麼會這樣?”
“不清楚,先挖著。”放眼望去,還有好幾塊土地有近期翻動過的痕跡。
一同加快動作,漸漸地手臂開始有些酸痛,最後一共挖出來九具屍體,其中有八具都戴著玩家的胸牌。
張屹心下不安,八個玩家,絕對夠一次下副本的人數,表明在他們之前很可能有隊伍團滅了。
恰逢一陣冷風吹過,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蘇……”
“噓!”蘇爾指著屍體,使了個眼色:“好像有人。”
張屹明白過來,迅速把屍體上的胸牌依次取下來,之後再調查這幾個人,可能會有收獲。
“誰在那裡!”
“跑!”蘇爾把鐵锹朝身後一擲,迅速向樹林深處跑去。
張屹迎風奔跑龇著牙,心中充斥著無邊悔恨:“日!”
早知如此,還不如去檔案室。這哪裡是在求穩,分明要浪的飛起!
追來的是保安,身材高大威猛,大概是經常處理學生逃跑事件,速度尤為快,手裡還甩著電棍。
兩人不敢往外跑,要是出操場讓人看見他們被保安追,肯定百口莫辯,最後落個被銷毀的命運。蘇爾吸了口氣:“想辦法回擊,動靜大了萬一再引來一個保安,我們就是死。”
張屹大口喘氣:“你去吸引火力,我或許有辦法弄死他!”
蘇爾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張屹遞過去一個東西:“我有一個道具,隻要不是太重的傷,可以立即復原。”因為跑步說話都不大順暢:“不信的話……你可以先試試。”
蘇爾毫不遲疑咬爛舌尖,打開瓶口,光是輕輕沾了下裡面的液體,傷口便立刻復原,當即應了下來:“就按你說得來。”
見他點頭同意,張屹松了口氣,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他可沒跟保安搏命的意思,打定主意一旦蘇爾去吸引火力,自己立馬見機逃跑。
然而蘇爾下一句話立刻粉碎了他的幻想——
“如果我被抓,一定會把你的身份透露給保安,日後大家一起埋在小樹林,也好有個伴。”
“!!!”
威脅的話說完,蘇爾動作那叫一個幹脆利落,毫不猶豫轉身朝保安處跑。嗖嗖的電棍破空聲在頭頂響起,他的身手還算靈活,彎腰閃避,穩住下盤後還能狠踹一腳過去。
武力值低的弊端此刻暴露無遺,這一腳根本造不成什麼傷害。保安是人,吸食陰氣的法子行不通,電擊器又是在近身的情況下才能用,如今對方一棍子甩過來,就輕易把他逼出幾米遠。
蘇爾畢竟不是練過武的,大約閃躲七八下後,胳膊狠狠挨了一棍,當即沒了知覺。
終日用電擊鬼,想不到也有被電棒砸的時候。
“我還有個同伴,他叫……”蘇爾站都站不穩,一陣眩暈,還不忘忍痛高聲吆喝。
張屹不得已回頭,罵爹又罵娘地抄近道繞到保安後面,撿起鐵锹,趁著蘇爾用還能活動的一隻胳膊拽住保安,穩準狠地往對方頭上一砸。
保安晃悠了兩下,倒地不起。
張屹也是個狠人,又補了兩下。
蘇爾捂著胳膊坐在地上,望著這一幕挑眉。
張屹冷笑:“他方才分明想要我們的命,何況死在保安手中的學生也不少,興許就有上一批玩家。”
“戲看夠了麼?”蘇爾的目光實則透過他,看向更遠的地方。
張屹一回頭,沒看到人影,拍著胸口抱怨:“我說你別嚇人好不好。”
蘇爾指了指上面,小女孩正提著燈籠坐在樹梢,身體像是沒有重量似的,樹幹都未曾有什麼彎曲。
愣了兩秒,張屹連忙後退一步:“我擦嘞!”
小女孩從樹上跳下來,很失望地望著張屹:“誰讓你配合他的?”
否則蘇爾早就死了,虧她還滿懷期待。
蘇爾不理會譏諷,準備服用剛剛張屹給的東西,一共就小半瓶液體。都送到嘴邊卻沒往裡倒,突然問:“它最多能恢復多重程度的傷?”
“不清楚。”張屹想了想:“不過我在一個副本用了半瓶,當時被砍斷的腿都復原了。”
見蘇爾遲疑,張屹不贊同:“東西再好,命更重要。”
副本裡不管有多重的傷勢,隻要玩家能活著出去,都能恢復如初,但蘇爾現在的狀態明顯不可能一直硬抗。
蘇爾垂眸不知在琢磨什麼,過了會兒看向小女孩:“認不認識苟寶菩?”
小女孩一臉警惕看他:“打聽那個奸商做什麼?”
蘇爾笑了,又問:“能不能做到短暫離開副本?”
小女孩這次連眼神都沒給他。
蘇爾嘆了口氣:“是我多想了,連神算子那麼厲害的主持人都沒辦法……”
熊孩子經不起激將法,不滿道:“這點他不如我!”
蘇爾一臉懷疑。
小女孩被進一步激怒,憤怒地甩了下燈籠,地面多出一個坑:“主持人不能隨意離開副本,但遊戲有《未成年主持人保護法》,允許小主持人有一次機會離開。”
聽到想要的信息,蘇爾看她的眼神愈發溫柔,小女孩被望得頭皮發麻。
蘇爾蠱惑道:“幫我到苟寶菩那裡做筆生意,我可以助你提升在主持人界的名氣。”
“不可能。”小女孩想也不想拒絕。
蘇爾自動過濾她的話,松開捂著胳膊的手:“苟寶菩的領地裡有一位老婆婆,就住在閣樓,你剝下我手上的皮去找她……”
一邊張屹已經聽得懷疑人生,小女孩直接跳起來:“剝皮?”
竟然有玩家主動要求被剝皮!
蘇爾點頭,證明她沒聽錯。費力掏出娃娃道具:“到時候去問婆婆願不願意幫我把娃娃修好,如果不願意就算了,就當那張皮是我孝敬她老人家的。”
被這份狠震驚,小女孩眼珠亂轉:“這對我有什麼好處?”
蘇爾:“我在遊戲裡也算‘臭名昭著’,你回去後別說原因,隻把給我剝皮的事情傳出去,不是顯得你很厲害?”
小女孩低頭望著腳尖,有一點可恥的心動……誰還沒個虛榮心呢?
蘇爾繼續輕聲給她構建藍圖:“想想那麼多主持人在我這裡吃過暗虧,一對比,你將一夜成名。”
小女孩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會不會被發現?”
“怎麼可能?”蘇爾微微坐直身子,像是不明白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隱憂:“這都是暗箱操作!”
短暫的沉默過去,小女孩握住燈籠的手攥緊:“幹了!”
蘇爾:“保險起見,我要保潔員來剝皮,她經常做標本,有經驗。”
“……”
小樹林裡,風聲和喘息聲混合。
陡大的汗珠從蘇爾額頭滑落,即便這隻胳膊已經沒什麼感覺,仍舊能感覺到一些疼痛。期間蘇爾根本不敢眨眼,死死盯著保潔員,防止她趁機報復。
保潔員確實有這個想法,奈何被盯得太緊,沒辦法實施。也是之前被殺慫了,面對蘇爾,總有一種無意識的恐懼。
等到手上的皮膚被完整剝下來,蘇爾的忍耐也要到達極限,一口把藥喝了,雙手瞬間光滑如初。
若不是被汗液浸透了的衣服,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覺。
“麻煩了。”蘇爾虛弱地衝主持人笑了笑。
小女孩深深看了他一眼,帶著處理過的皮膚離開。
·
氣派的古堡裡。
苟寶菩掛著一貫和善的笑容:“耗費那麼多陰氣強行蘇醒,就為了來討個公道,這可不劃算。”
在他對面,是半具骷髏,渾身上下被死氣縈繞,聲音喑啞:“陰氣那種東西,我有的是。”
“東西我是不會還的,”苟寶菩攤攤手:“你和蘇爾的冥婚被遊戲規則認可,他又有婚契,我就是個商人,賺個生活費而已……”
話音未落,不悅地眯了眯眼:“這年代小孩子怎麼喜歡來別人家亂跑?”
苟寶菩轉了下手上的珠子,四周的空間瞬間扭曲,門口的牆壁受到波及直接粉碎。
作為被攻擊的中心,小女孩吐出一口濁氣,燈籠的光芒變強,這才成功從空間中走出,暗道一聲好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