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世界死人再正常不過,眼看這個話題就要過去,紀珩忽然道:“他怎麼死的你不清楚?”
溫不語‘啊’了一聲,短暫的疑惑後是慍怒:“我和戈旭巖關系是有些不好,但同為一個組織……”
“食不言,寢不語。”紀珩目光如刀,用六個字打斷她。
他一開口,眾人先後發現某個被忽略的細節,面色倏地變差。小鎮處處講究規矩禮節,而在有些地方,吃飯說話會被當做一種不禮貌的行為。
昨日戈旭巖不但在飯桌上爆了粗口,食物也沒吃幹淨便甩袖而去,聯系到今日拔舌而亡的慘劇,多半是有些關系。
溫不語臉上怒意消散,變為慘白,顯然也是想到了這茬,整個人都愣住了:“怎麼會這樣?”
表情真切,一時還真的不好分辨她是在做戲還是無心之失。畢竟現代人吃飯交流是挺常見的操作。
萬億可就沒那麼好脾氣了,小吃是溫不語主動帶回來的,他們都圍著一個桌子吃,若非戈旭巖先開口,今日遭殃的不知是誰。
“但願你真的是無心。”萬億看了她一眼,不然這份心計就有些嚇人了。
遊戲裡隻剩一個玩家的時候,副本難度會自動降低。很多人遇到高難度副本,見通關無望會走歪門邪道。
溫不語氣得眼眶都紅了。
眼下令人為難的是怎麼處理屍體,草草掩埋被發現恐有殺人藏屍之嫌,蘇爾注意到一直在陰影裡的書海先生不知何時不見了,再出現時,人跟在衛長身後。
老玩家基本演技是有的,萬億很快調整好狀態做出驚嚇到的表情:“出人命了!”
衛長看到房間內的慘劇,臉色難看:“怎麼回事?”
萬億裝傻充愣,言語間透露著什麼都不知道的意思。
書海先生卻在這時開口:“昨晚死者在飯桌上汙言穢語,浪費糧食,可能是遭天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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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荒誕的理由,衛長聽完竟真的信了幾分。
書海先生一板一眼道:“吃飯沒個規矩,他這張嘴不要也罷。”
衛長面對屍體,立時露出深惡痛絕的表情:“真是個沒教養的孩子,我要叫人把這件事寫到報紙上,也好給其他人提個警醒。”
口中念念有詞,背著手往外走,似乎真的要去找人來撰寫文章。
白燕咬了咬唇:“你們說,這衛長是人是鬼?”
哪有人會看到死人無動於衷,還想著宣揚?
萬億:“誰知道呢。”
所有人關注衛長的舉動時,紀珩留意到蘇爾在觀察周圍。
“不害怕?”
蘇爾:“真遇到鬼不張嘴嚎叫就行了。”
紀珩:“做起來不容易。”
蘇爾瞥了他一眼:“反正我不怕。”
紀珩挑眉。
蘇爾神神秘秘說:“其實我發現了一個秘密。”
四目相對,紀珩安靜等待下文。
“這裡的鬼似乎對禮節有超乎想象的執念,”蘇爾道:“它敢來,拼了性命我也要毀了它的清白。”
紀珩面色微微有了變化。
蘇爾嗤笑:“不就是拔舌鬼麼……隻要我還有一口氣,我的嘴巴就不會死。”
他還會強吻別人,可怕的很。
作者有話要說: 拔舌鬼:我來了,我髒了,我走了。
改了一部分中間關於溫不語的細節~還有原先最後一段太明顯了,有點奇怪,所以調整成主角和紀珩的互動。
PS:都是無責任小劇場,誇張版本的那種,和正文沒什麼幹系~~
第13章 安息
短暫的靜默中,蘇爾忽然詢問:“從前的副本,你有沒有遇見過拔舌鬼?”
紀珩搖頭。
蘇爾皺眉:“萬一對方不是小姐姐,是個七八十歲的老頭怎麼辦?”
他怕下不了口。
紀珩瞥了他一眼:“你還挺挑的。”
“……”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話音一落,蘇爾感覺到一陣陰測測的風從身邊掠過。
其實強吻之事隻是說說而已,他自問沒那麼大的本事,能壁咚一隻拔舌鬼。
戈旭巖的死讓玩家感受到時間緊迫,來不及去體會那種兔死狐悲,便先後出門,執行各自的計劃。
蘇爾和紀珩也沒有在院子裡久留,在外搜集有關呼聲最高三兄弟的線索。
打聽到住處後,蘇爾想了想:“深入接觸一下才好做判斷。”
紀珩在這方面很有經驗,直接選擇登門拜訪。他是以一副弱者的姿態,雖然語氣中聽不出多少謙卑:“我們想拜訪一下李先生。”
來開門的是一位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問:“哪位李先生?”
紀珩:“哪位都行。”
男子用審視的目光望著他們。
紀珩微微低下頭:“我們兩個在育堂長大,前些日子偷喝酒被懲罰,去找工作多被拒之門外。”
蘇爾配合的很好,附和著開口:“鎮子上人人信服李家的三位先生,如果能幫忙說說情,找份工作就不是難事。”
年輕人在聽到他們偷喝酒後一臉嫌惡,原本是想把人驅趕走,眼珠一轉,不知為何改了主意:“你們先在這裡等一下。”
說罷暫時把門合上,似乎是回去找人商量什麼。
門外一時就剩下他們二人,身後樹上有麻雀叫個不停,十分吵鬧。
蘇爾笑著問:“會同意嗎?”
紀珩:“十成可能會應下,七成可能讓我們暫時留在這裡幫忙。”
聯想到早上衛長面對屍體時欲要找人來宣揚的表現,蘇爾語氣多了幾分嘲弄:“然後就可以宣傳我們如何在他的教導下,幡然悔悟踏上正途。”
確實是一個很好的拉票案例,隻是對比這裡對規矩的推崇,未免顯得可笑。
紀珩看出他的想法,淡淡道:“規矩是規矩,人心是人心,不可一概而論。”
約莫過了三四分鍾,門內走出一位五十多歲的男子,頭發梳的一絲不苟,因為常年不笑嘴巴總是抿成刻薄的弧度。
蘇爾和紀珩恭恭敬敬地鞠躬問好。
男子對他們的態度還算滿意:“隨我進來吧。”
鎮子上強調血緣宗親,李家人住在一個很大的宅院當中。
男子自持長者身份,自然不可能主動跟他們說太多,年輕人攬過去這個活兒,開口介紹道:“這位是我的父親,李有遵。”頓了頓又說:“我是李守章。”
根據之前得到的線索,李有遵是三兄弟裡年紀最大的,也是口碑最好的。原本這次衛長的位置非他莫屬,隻是李有遵還有一個女兒,和人爭吵時罵出了粗鄙之言,導致他名望下降。
猶記早餐鋪子老板提到李有遵女兒時的鄙夷:“無知小輩連累家中長者,好在她還有點羞恥心,前兩天上吊死了,聽說那舌頭都是吐出來的。”
蘇爾回憶到這裡和紀珩對視一眼,後者頷首,表示那個拔舌鬼多半是李有遵死去的女兒。
遊戲世界雖然殘酷,不過講究因果,裡面能搜集到的線索往往都可以前後呼應,直至徹底串聯。
蘇爾卻在這時松了口氣,輕輕拽了下紀珩的袖子,用口型道:“是個小姐姐。”
他又可以了。
紀珩眼皮輕輕一跳,佯裝沒聽見這句話。
“宅子後面有一片地,你們負責那裡。”李有遵開口:“當然工錢不會太高。”
蘇爾假裝感恩戴德:“能解燃眉之急,已經很感激了。”
育堂的孩子多數隻讀過初中,每個人都在告誡他們已經沒了父母不可以再失了教養,這些孩子通常很自卑,初中畢業便會去學門手藝,用於謀生。
蘇爾初時覺得挺同情,不過有李有遵女兒的前車之鑑,忽然覺得在這個病態的地方,沒有人真正過得好。
·
後面的地零散種著些樹。
“每年父親都會帶我們在這裡栽種樹木,”李守章話語間帶著一種榮譽感:“你們要好好照顧。還有父親討厭野草,看到必須除掉。”
蘇爾掃了眼四周:“但這裡的樹木並不多。”
李守章:“歪歪扭扭的會被連根砍掉。”
他剛一說完,蘇爾就看見路邊有躺著一棵葉子還沒完全枯黃的樹,看上去才被砍倒不久。
李守章交代了幾句日常需要做的工作,轉身離開。蘇爾搖頭:“連根砍?也幸虧這些樹還沒長大,否則根系蔓延地底幾十米,累不死他們。”
兩人守著這片地,也見不到其他人,耗到吃午飯的時間,才終於有人來叫。李家有兩個保姆,因為小有資產,還請了一位夜間看門的,這些幫工有專門吃飯的地點。
按常理從他們口中最能打聽出有用的信息,可惜飯桌上沒一個人開口,就連咀嚼的聲音也很罕見。任你巧舌如簧無法施展。
安靜吃完飯,蘇爾本來準備去找李守章,不料對方主動過來了,視線一掃確定人都在,才開口:“今晚是姐姐的頭七,父親要請人來超度,請各位十點後不要出門。”
蘇爾找準機會開口,問起住宿的問題:“我們現在住的地方屋頂都是破的。”
李守章年紀不大,算是這裡比較好說話的,安排了兩個相鄰的小房間給他們暫住。
午休時,蘇爾和紀珩坐在後院的樹下。
“是不是今晚留下來比較好?”
紀珩點頭:“回魂夜肯定會發生什麼,多了解些李家的信息有益無害,不過有風險。”
蘇爾表示清楚,拋出一個更為現實的問題:“為什麼沒有其他玩家來打聽情況?”
不出意外,衛長的最終人選會是李家三兄弟中的一個。
紀珩語氣很平淡:“可能他們另有打算。”
·
這座宅院很安靜,每個人說話輕聲細語,走路也是靜悄悄的。太陽快落山時,終於傳出些不一樣的動靜,蘇爾躲在暗處觀測,一位穿著袈裟的和尚被簇擁著走進來。
在他身旁,除了李有遵,還有兩個長得很像的中年人,多半是李有遵的兄弟們。雙方在交談些什麼,可惜距離太遠聽不清。
工作提前結束,進房門休息前,紀珩給了蘇爾一張符紙。
“才死不久的新魂不會太厲害,”紀珩道:“這張符是我從一個僵屍副本中帶出,貼上去可以限制鬼的行動。”
蘇爾帶著好奇兩面翻看:“有時效麼?”
“最長不超過五分鍾,足夠你跑出來求救。”
蘇爾謝過他:“不過我應該沒那麼走背運。”
“玩家比原住民更容易吸引鬼的注意。”紀珩不再多說,先一步進了房間。
蘇爾盯著手上的符紙,思索如果晚上真的要撞鬼,現在能做什麼準備工作……很快得出結論:補覺。
熬夜會使人的注意力下降,為了保證一定程度上的睡眠,蘇爾幾乎是強迫自己入眠。
這種時候不可能睡踏實,天色從暗沉轉黑最後變為濃墨,半夢半醒間隱約有詠誦經文的聲音傳入耳。蘇爾睜開眼,很快清醒過來。
冷氣四溢,他特地檢查了窗戶有沒有關嚴。期間刺骨的涼意幾乎是讓人寸步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