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餘墨笑,回頭看沈喬,“咱們分手吧。”
他終於,還是說了出來。這一刻,對他來說,也許是真正的解脫。他費盡心思把她綁在身邊,可是他已經累了,綁不下去了。
簡餘墨回眸望著碑上的照片:“你是我爸認定的兒媳婦,今天帶你來看他,就是想通知他我們分手了,我雖然讓他失望,但是相信他會原諒我的。”
沈喬咬了咬唇,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覺得有股子酸澀的感覺,爭前恐後的往上湧,湧到鼻子、湧入眼眶。
“你不在的這些日子,我一直和Lris在一起,現在她懷孕了,我要和她結婚。沈喬,是我對不起你。”
沉吟了片刻,簡餘墨繼續說:“但是我也知道,你早已經不愛我,和我分開,對你來說才是解脫,你可以追求你想要的,不必為了我而擔心害怕,裹足不前。”
“簡……”
簡餘墨打斷沈喬的話,閉著眼睛忽然笑了起來:“其實那時候,我的生意的確出了一些問題,但是遠沒有破產那麼嚴重,這也是為什麼後來能那麼容易‘起死回生’,就連車禍,也不過是我自導自演的一出戲罷了,沒有傷及顱骨,更沒有昏迷,隻不過輕輕擦傷,我串通了醫生和護士,讓他們配合我。我‘昏迷’時,醫生打給你的那通電話,也是騙你的。”
說完,簡餘墨睜開雙眸,望著已經石化的沈喬。他的手指緩緩滑過她冰涼的臉頰,輕輕拂過她幹澀的唇,“Joe,你還愛不愛我,我怎麼可能感覺不出來?你為了任務,和楊乾每天朝夕相處,我不可能不擔心,從一開始我就知道,隻要你沉下心和他相處,你一定會愛上他。為了不讓你離開我,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因為我清楚的知道,你是絕對不會在那種情況下離我而去,你會在我最絕望無助的時候,陪在我身邊,而我就有足夠的時間,讓你繼續愛著我。我以為我足夠了解你,甚至比你自己還要了解你,”簡餘墨苦笑著搖頭,“但是,我錯了。”
沈喬震驚於簡餘墨的話,許久都沒辦法從震驚中逃脫出來。簡餘墨沒有破產,沒有受傷,他所做的那一切無非是想挽回自己。
那她後來做的那些又為了什麼?
不對,不能怪簡餘墨,隻怪她的心不堅定,她不相信自己能愛楊乾勝過簡餘墨,她以為那時隻不過是一時的心動罷了,時間久了,那種感覺必定會慢慢消散在心頭。
何止簡餘墨不了解她,就連她自己,都不了解自己。沈喬,這二十多年來,你究竟是怎麼糊糊塗塗活下來的?
“綁的了你的人,綁不住你的心,我可以在你不愛他的時候佔據你的心,但是當你真的愛上他之後,又哪有我的立足之地?沈喬,你知不知道,這兩年來,我有多恨你?
“你在我身邊,卻時不時的出神,你再也沒有開懷的笑過,明亮的雙眸裡總是夾雜著復雜的情緒,你甚至,不願意讓我碰你。”簡餘墨痛苦的閉上眼睛,無助的搖頭:“我真的不確定,你在看著我的時候,是不是把我想象成了另外的人?那隻泰迪熊,還有那對水晶耳飾,雖然你沒說,但是我知道那是他送你的。你雖然把泰迪扔在儲物間,可是你總是在出入儲物間時,站在它面前,冥思出神,那時候,你在想著誰?那對耳飾,你總會戴著,甚至有時候和衣服顏色樣式不搭,你也不願取下。你說水晶的磁場有益於身體健康,Joe,你到底是在騙我,還是自欺欺人?”
☆、(二十)就是犯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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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墓園出來時,沈喬一直神情恍惚,腳下的路磚甚至開始飄搖晃動,一個沒站穩,沈喬便崴著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走在前面的簡餘墨聽到動靜,趕緊回身蹲下去看她,神色焦急的問:“怎麼樣?痛不痛?”
沈喬秀氣的眉毛微微蹙緊,搖著頭說:“沒事,前段時間腳被車撵了一下,有時候走路久了就是會偶爾腳軟,不礙事的。”
簡餘墨急著追問:“怎麼會被車撵?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沈喬說:“是電動車,根本沒事兒,第二天我就上班去了,大家都沒在意,所以也沒通知你。”
說完,沈喬的手撐著地面試著站起來,但是腳踝也有些疼,最終還是徒勞無果。簡餘墨抿著唇,打橫抱起她,快步走下山。
“你別誤會,雖然分手,我們也是朋友,關心朋友理所應當。”
“嗯。”沈喬重重的點頭,眼淚簌簌落下,打湿了衣襟。
簡餘墨開車,將沈喬送往醫院。
如今的過年,早已經沒有小時候那般等待已久的激動,年味也越來越淡,過完除夕夜和大年初一,這年就像是徹底過完一般。
傍晚,趁著最後一點兒年味,張啟拉攏了一大幫子人慶祝新年到來。無事的楊乾已經在家裡晃蕩了兩天,於是接到電話之後,他二話不說就赴局而去。
偌大的場子裡,紙醉金迷、妖孽橫生,條順又漂亮的姑娘成群結隊,楊乾卻連正眼都不看一眼。
張啟從一眾美女中擠出來,坐在楊乾身邊,看著他怏怏的樣子,打趣道:“不就是盛妹妹不理你,犯不著這麼不開心,來吧,這兒美人兒要多少有多少,隨你挑!”
楊乾仰脖喝了一口啤酒,“沒興趣。”
張啟雙眼閃著精光湊近楊乾,有些激動的說:“聽說姓簡的最近行為不檢點,沒準他和沈喬也快要鬧崩了,你如果實在是放不下,你就趁此良機,接收了沈喬吧。”
楊乾忽然把手裡的酒瓶子扔到地上,此舉不僅嚇了張啟一跳,瓶子碎裂的聲音也引得一眾人不明所以的看過來。可是他們不知道事因為何,所以不敢輕易開口勸慰。
張啟有些懵了,他也不知道隻是一句話而已,就能把楊乾惹得妥妥的。
張啟梗著脖子衝著一眾看過來的人,高聲吼道:“看什麼看?有那麼好看嗎?都給老子滾蛋!”
場子裡音樂依舊噪雜震耳,但是人卻開始散去,張老七那一聲吼,嚇得大家鳥作獸散,不敢再留。
直到人走光,偌大的場子裡隻剩下他們兩個,燈光依舊昏暗,音樂聲音小了許多。張啟搔著頭發,緊皺著眉:“好好的,你急什麼眼?”
楊乾另外拿起一瓶酒,繼續喝著,“我樂意。”
張啟啐了一口,“樂什麼意啊,放不下就別咬牙撐著,咱們的賭約還有效,你能娶回沈喬,哥幾個就給你跳脫衣舞。”
楊乾怒急嚷嚷著:“啊呸!她被人劈腿了,憑什麼我就得去接收?她誰啊?我誰啊?我有那麼賤嗎我?得不到她的人,就隻能等著她被甩,哎喲喂,我怎麼那麼愛她啊我!”
“喂喂喂,別說昏話,你承不承認你愛死她了!”
楊乾沒好氣兒的冷哼:“承認個屁!”
“別滿嘴噴糞,好好說話。”
楊乾扔了酒瓶子,撩起袖子,露出小臂上那條已經找出新肉的疤,但是又長又醜,這輩子估計也消不了。楊乾雙眼通紅,“看見了嗎?知道它怎麼來的嗎?”
張啟盯著傷疤,咽了咽口水,“別說是沈喬傷的。”
楊乾咬著後牙,隔空隨便指著,狠狠的說:“她為了和那個姓簡的長相廝守,為了讓我死心,她替我擋了一槍,槍口原本就是對著我的,她沒有配槍,她隻是負責外交而已,可是她卻忽然衝過來推開我。那一槍再偏一下就會射穿心髒,她哪是傻?那是他媽的不要命啊!可是你知道她受傷之後跟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你知道她說什麼?”
張啟茫然的搖頭。
楊乾似乎是想起了那時候的場景,頹喪著肩膀,燈光映在他晶瑩的雙眸中,那裡閃著細細碎碎卻又失火落魄的光,“她說,她沒辦法給我愛情,她還不清我對她的好,所以那一槍,隻當是還債,我還曾白痴的以為,她是愛我的……”楊乾說不出話來,喉結上下滾動著,嘴唇開始不受控制的顫抖,他不敢動分毫,因為不想沒出息的流眼淚,可是呼吸的顫抖不受他的控制。
張啟傻了,他可從沒見過清醒正常狀態下哭的楊乾……
楊乾偏頭,伸手抹掉眼淚,拿起酒瓶,幾乎一口氣將瓶中酒喝幹喝盡。
那之後,任務結束,沈喬留在美國治療,他根本不敢再見她,連滾帶爬狼狽至極的滾回國,從此不敢跟她有任何瓜葛,生怕把她逼上絕路。他心碎,懊悔,同時也恨她。她居然不愛他到這種地步,寧可死,也不要他……
張啟失神的望著前方,忽然低聲喃喃著:“也許,她是愛你勝過愛自己,所以寧願自己挨槍子,也不要讓你受傷呢?”
楊乾努力想聽清,可仍然是模糊,他看著張啟問:“你說什麼?”
口袋裡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楊乾拿出來看了一會兒,清了清嗓子摁下接通鍵,“怎麼了?等著,我現在就過去,嗯。”
掛斷電話,楊乾晃悠悠的站起來,拔腿就要走。張啟趕緊攔住他,皺眉問道:“去哪兒啊?”
“盛夏在醫院,電話裡也沒說清楚,我去看看。”
張啟沒好氣的嚷:“你這模樣怎麼開車啊?等著,我跟你一起去。”說著拿出電話開始安排。
楊乾又坐回沙發上,疲憊的閉上雙眼。
從夜場到醫院,一路吹著寒風,酒勁散了大半。楊乾在急診室外的休息處找到了盛夏,她的長發披散在肩上,白色毛衣襯得她皮膚更加白靜,而她白皙的額頭上,卻突兀的貼著白色紗布。
看到楊乾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急診樓,盛夏站起來撲進他懷裡。她的手臂緊緊環著他的腰,貼近他胸膛的那一刻,她不可抑止的哭了起來。
楊乾撫著她略微顫抖的肩膀,低聲問道:“怎麼回事?你先別哭。”
盛夏搖搖頭,卻依然哭個不停。
楊乾輕輕推開她,皺眉打量著她額頭的傷,“怎麼弄得?”
盛夏吸吸鼻子,小聲說:“不小心碰了一下。”
“什麼碰的?”
“真的沒事,”盛夏抹掉眼淚,笑著說:“就是一看見你,太高興,我以為你還在生我的氣,以為你不會來了”說著,她又撲進楊乾懷裡,低聲說:“我好想你,你原諒我,好不好?”
簡餘墨送沈喬到醫院,急診的醫生檢查了一下,問她的腳是不是曾經受過傷。沈喬如是回答,醫生簡單開了方子,說:“沒什麼大問題,以後注意不要走太多路,注意休息。”
簡餘墨問:“醫生,她的腳踝沒事吧?”
“沒事兒,別擔心。”
沈喬接過方子,笑著跟醫生道謝,便慢悠悠的走出急診室,扭頭笑著對簡餘墨說:“看吧,我就說沒事兒,你還不信。”
簡餘墨沉聲說:“以防萬一。”
“沒有萬一……”說著,沈喬的聲音低了下去,步子不受控制的停了下來,神色也變了變。她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們,垂在身側的手不自主的收緊成拳頭,修剪整潔的指甲陷入手掌心的肉裡。
簡餘墨不明所以,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看到了楊乾,而他的懷裡此時抱著一位長發披肩的女子。他們旁若無人的擁抱,引來不少人的回望。
楊乾抬眸,無意間看到了沈喬,當然也看到了她身邊的簡餘墨。他墨色的眸子頓時收緊,原本平靜的神色變得有些陰沉。
本來坐著休息的張啟看到了相攜出現的沈喬和簡餘墨,讓他瞠目不解的是,為什麼簡餘墨背叛了沈喬,她還能和他安然無恙的和他一起出現在醫院?啊對了,她來醫院幹什麼?難不成是陪著Lris墮胎……
張啟瞟了一眼楊乾,看見他青筋暴起的手背,“蹭”一下站了起來,大步走過去說:“走吧走吧,既然沒事兒就別再醫院杵著了,怪不吉利的,尤其是今兒可是大年初一啊,走走,趕緊找個吉利的地方壓壓驚。”
楊乾神色緩了緩,拉著盛夏的手率先離開。張啟暗暗緩了口氣,回頭看沈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