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一度非常尷尬。
我好笑地坐起來,披了件外套過去拉他,“走吧,帶你去廚房。”
“本太子可沒有餓!”
“對對對,是我餓了,烏漆麻黑的,我害怕,你陪我行不行?”
“那本太子就勉為其難地陪你。”
“那妾身就謝謝太子殿下了。”
“你別陰陽怪氣的。”
…明明是你先自稱本太子的,算了算了,不計較這麼多。
我憑借優秀的記憶力摸到廚房裏,摸索出兩個幹饅頭。
在微弱的月光下,我看到太子的表情仿佛吃了蒼蠅一般。
“林顏,本太子就是餓死,死在這兒,也不會吃這種垃圾…唔”
我沒好氣地把饅頭塞進了他嘴裏,還好他現在不是很高,我踮起腳勉強能夠上。
“你快點吃吧,你不想睡覺我還想睡。你要是實在不願意吃,那你回去以後別打擾我睡覺就行。”
事實證明,人是很難戰勝饑餓感的,他最後還是勉強吃下了一個饅頭,哪怕表情就像是要去英勇就義一般。
“你這麼多年就吃這種玩意兒。”他的語氣就差說“你好可憐”這四個字。
不知道大晚上他能不能看清,但我還是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太子殿下,京城中的絕大部分人家都是吃這種玩意兒長大的,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您一樣含著金湯匙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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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說話了,乖巧地跟在我身後,而且整個晚上都很安穩,然後第二天起來照樣和我抱怨這個硬板床太難受了。
那就好,他沒換人,還是原來那個毒嘴又挑剔的傢伙。
早飯他硬著頭皮喝下了一小碗白粥,讓我爹瞠目結舌,又拉著我誇他親民。
我真想說不,這不是親民,這隻是證明了人永遠無法戰勝原始的欲望而已。
臨走的時候,太子肉眼可見地心情甚好,仿佛脫離了苦海,我心情也很好,因為回太子府我就不用做家務了。
七拐八拐出了巷子,太子府的馬車早早停在那裏等我們,上去以後太子就閉眼開始享受。
真是腐朽又罪惡的貴族階層。
路走到一半,我們遇刺了。
但是是那種很敷衍的射進來一支箭,就沒了。
我當時坐在太子對面,箭咻的從窗外射進來,直直就往我這裏飛,插在了距離我屁股幾公分的位置。
我直接嚇傻,呆在原地,心臟狂跳。
太子聽到動靜睜開眼,冷漠地瞥了一眼,“啊,第四次了。之前也是這樣,基本回一次門,來一次。”
“而且都沒射中?”
“嗯,小丫頭,怕不怕?”
“還…還行吧。”我無法克制地咽了下口水。
他突然笑起來,“之前的那幾個,都是自己嚇死的。你可說了你不怕死哦。”
我看著他,突然有個大膽的想法。
如果說,這些“暗殺”都是太子做的呢?
不論怎麼說,都不應該有人能這麼肆無忌憚地在太子府五次三番下手,而皇帝這麼操心太子的終生大事,也不應該會對這件事袖手旁觀。
那就隻有一個可能了,太子自己做的這一系列小動作,使得前幾任太子妃暴斃,或者說,嚇死。
而皇帝大概率是知道這些事的,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並選擇找一個命硬的太子妃作為解決辦法。
我突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世上有很多匪夷所思的事,無論如何你都想不出個中緣由。
比如我至今也不明白,為何那日小胖約我去山上玩的時候,要企圖將我推下山崖。
倘若他不喜歡與我玩耍,大可和其他的孩子一樣疏遠我,可他不,他主動來和我交好,主動送我禮物,主動說要和我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他推了我一把的時候,我驚惶轉身,看到他一臉的得意,絲毫不見以往的憨態可掬。
於是我伸手,將他一起拽下了山崖。
後來我得救,躺在床上修養,每時每刻都在思考,他究竟是為何要這麼做。
我想不明白。
現在的這事,我也想不明白。
但我學乖了,想不明白,就算了,人生本就是一筆筆糊塗賬。
我想得腦袋發懵,因而下馬車的時候,太子下去了,我還愣在車上,直到小宮女提醒我我才反應過來。
“想什麼呢?”太子懶懶地看我一眼。
我脫口而出:“在想我什麼時候會死。”
四周一時靜了下來,宮人都低著頭大氣不敢出一個。
太子用幽深的眸子盯了我半晌,又瞇起來,笑道:“你挺有意思的,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我偌大一個太子府,不至於一個太子妃都護不住。”
意思是,我暫時安全了。
我回門後京城中又在傳,太子妃第二日摔下秋千,太子第四日馬車遇刺,二人的克夫克妻本事究竟誰更勝一籌。
然而在太子府住了一月有餘,再沒出現暗殺這種事,太子那日的話倒是真的算數。
而後一日我爹身邊的那個丫鬟上門求見,非常委婉含蓄地說我爹快沒錢了。
怎麼還有這種爹。
問已經出嫁了的女兒要錢,這合適嗎?
我在太子的首肯下挑了幾樣飾品讓她拿去當了,順帶讓她帶回去一句話。
“林老狗你個王八蛋!”
我氣急敗壞地罵出來,對丫鬟說:“記得要把語氣也學得像一點,越兇越好。”
她走了以後,太子在旁邊煽風點火:“你知不知道你爹怎麼突然缺錢的。”
“拿去賭博了。”我恨恨道。
“對,他下注的居然還是你七天之內被我克死。”太子的那種“你好可憐” 的眼神又來了。
這個父子關系惡劣的傢伙很顯然也想挑撥我和我爹。
“這不是重點,”我磨牙道,“他以前總和我說他手頭緊,結果看樣子他瞞著我藏了不少,如果不是,怎麼會賠這麼多。可惡啊。”
太子默默道:“…你抓重點一直可以的。”
太子這人看著驕縱,但是底子裏又是個陰狠的人,畢竟不是誰都能害死自己三個妻子心態還能這麼好的。
不過他現在心情很不好。
因為皇帝派人過來了,說是組織了個賞花會,邀請我們倆去看。
太子轉過來看我,我無語地說:“沒有回門回兩次的道理。”
“我當然知道!”他磨牙,“你不是會畫畫嗎,畫幾幅畫送過去,就當我們去過了。”
他是有多討厭自己爹啊。
我其實不想畫,但得知七公主也在賞花會,我當即就去了書房。
說起七公主,我是真的煩。她和我見過的大部分小屁孩一樣,不過就七八歲,臭屁自大,前幾日過來玩,一邊嫌棄我長得不好配不上她的太子哥哥,一邊和我搶吃的。
可惡啊,人身攻擊就算了,搶食不能忍。
我畫了幅孔雀開屏。
太子在一旁看,看著看著眉頭緊皺,“我說小石頭,你這孔雀怎麼還是隻母孔雀。”
他叫我小石頭,是因為我前幾日和他說我給我自己取過一個名字,叫林巖,巖石的巖,他就這麼叫了。
我也沒什麼話語權,就隨他去了。當然禮尚往來,他告訴我他叫宋念鈺,他給自己取的名字是宋忘鈺。
我懷疑他抄襲我,這名字肯定是他臨時取的。
“啊,因為我畫的就是母孔雀。”
“母孔雀不開屏…”他看傻子一樣看了眼我。
“對啊對啊,一般的母孔雀當然不開屏,可這隻孔雀不一樣,她是皇家的孔雀。有一日這孔雀看到這後花園的花開得這麼好,一時沒忍住,就開屏了,可見皇家的就是厲害。”我理直氣壯地信口胡編。
等著拿畫的太監聽得一愣一愣的。
宋念鈺在一旁笑得花枝亂顫,笑完湊我耳朵邊小聲問:“你是不是在內涵我七妹。”
“沒有啊。”我眨巴眨巴眼,很無辜。
宋念鈺一臉“我信你個鬼”,收了這幅畫,說:“畫得挺好,但是那幾個老傢伙肯定欣賞不來,你重畫一幅,就畫幾隻公孔雀開屏好了。”
“俗。”我撇嘴。怎麼就是沒人能欣賞我的藝術。
他拍了拍我的腦袋,“快畫吧,畫完我讓小廚房給你做玫瑰酥。”
“妥了。”
還等在一邊的太監:…
畫送出去的第二天,七公主就跑過來找我,啊不,是找她的太子哥哥。
小小年紀就沉迷皮相,抱著剛下朝的宋念鈺不撒手,完了還時不時給我一個得意的眼神。
幼稚。
和小時候拉幫結派孤立我的熊孩子們一樣,認為自己做的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可以對他人造成多大的傷害。
我懶得看他們兄妹情深,轉身剛打算回房就聽到宋念鈺說:“嬌嬌乖,皇兄還有政務要忙,讓顏顏姐姐陪你好不好?”
顏顏姐姐…我雞皮疙瘩都落了一地。
我轉頭,正撞上宋念鈺看好戲的表情和七公主嫌棄的眼神…
於是我…飛速跑進屋把門關上了。
最後還是被拽了出來,主要還是宋念鈺拿晚飯威脅我。
人永遠無法戰勝原始的欲望。
可惡。
七公主讓我給她畫畫,因為她昨天看到我畫的孔雀,特別喜歡,希望我能給她也畫一幅畫。那個趾高氣昂的態度讓我差點以為是我求著她要給她畫。
在心中默念人是鐵飯是鋼,我非常認真地觀察了一會兒她,然後開始提筆,不一會兒畫完了,這小孩看著畫作陷入了沉思。
“這個是什麼動物啊!你會不會畫畫呀畫的這麼醜,我不是讓你畫本公主的嘛!”她皺著一張肥嘟嘟的小臉開始叭叭,“你好笨啊,長得又不好看,皇兄怎麼會娶你啊。”
我煞有介事地指著畫裏動物開始編:“你再仔細看看,這是麻雀的頭,豬的鼻子,烏鴉的嘴巴,孔雀的身子,狗的腿,大公雞的尾巴。龍見過沒有,龍有鹿的角,駱駝的頭,兔子的眼睛,蛇的身子,鷹的爪子。嚴格來說你這兩個是差不多的,我是在誇你呢!”
她被我一番話繞迷糊了,拿著畫翻來覆去地看,怎麼也看不出個頭緒,可能是覺得智商受到了侮辱,直接哇地一聲哭了,“你肯定是在罵我,嗚嗚嗚你這個壞女人,我要皇兄嗚嗚嗚,我要叫皇兄休了你。”
宋念鈺來了,費了半天勁把七公主哄到外面去玩以後,也開始端詳我的畫。
“你這個動物…為什麼沒有眼睛?”
“哦,因為用不著捐給有需要的人了。”我睜眼瞎編。
宋念鈺聽了捶著桌子狂笑,“哈哈哈哈哈哈烏鴉嘴,狗腿子,唉,小石頭,你更應該畫個熊的眼睛上去,加上熊瞎子豈不更好。
”
好啊你和你妹妹果然是虛假的兄妹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