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摔到了對面的草坪上,幸好正是夏天,草茂盛柔軟,我隻膝蓋部位擦破了皮,以及身上其他一些地方有些淤青。
我不禁感嘆我真的運氣好,我再偏一點,腦袋就得撞上旁邊的大石頭。
第四任太子妃出嫁第二天就差點去世,短短一個下午,這個消息就傳的到處都是。你問我為什麼會知道?因為我已經在最新連載的話本子裏看到自己出場了。
話本名稱是《拿什麼拯救你,我的太子妃》,還是本無限流。
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它完結。
傍晚太子來看我,看樣子他早就知道了中午發生的事,一進來臉上的笑就沒消失過。
“你命還真大。”
他說的很真誠,但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就好像這個誇獎裏,還有一點點惋惜。
懶得想太多,我說:“還好還好,我當年從山崖上摔下去都沒死。”
那是我十歲時候的事情了。
當時正夏天,我和鄰居家的小胖出去玩,不知怎麼爬到了山上,也不知怎麼掉下了山崖。
小胖摔死了,而我正正好好掛在了樹上,就受了輕傷。
這事兒太過邪門,小胖家是連夜搬走的,連喪事都沒來得及辦。
太子聽了這段故事,沒什麼反應,招呼我可以吃飯了,然後笑意盈盈地看我走過去時疼得齜牙咧嘴的表情。
短短兩天不到,我就發現這個太子惡趣味很大。
更讓我難過的是,今日的晚飯居然被人下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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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睜睜看著那根銀針刷的變黑,然後他們神色平靜地撤下所有的菜,吩咐廚房做新的,全程沒有話本裏寫的什麼驚恐地大叫“有人下毒”,或是太子砸了茶杯氣憤地說“給本太子查出來”的橋段,他們自始至終都冷靜,熟練,以及專業,就好像這隻是一個小小的插曲。
我簡直目瞪口呆,同時嚴重懷疑早上那個戰戰兢兢的小宮女是我的錯覺。
太子還在不怕死地喝茶,看我一臉震驚,露出了那種“真是沒見過世面”的嫌棄的表情,說:“這就嚇到了?這個月這才第五回。”
“可是…今日才初九啊。”
他點頭:“對的,基本每個月都會有二十來回吧。還不止這些,你以為你那個秋千的繩子怎麼斷的。你嫁過來前我才命人換了新的。”
他這幾句話就差直接告訴我有人一直在謀害他,不對,一直在謀害太子妃了,我一時感覺自己承受了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壓力。
“太子殿下沒想過找原因嗎?”我更想說的其實是找兇手,但是不敢。
“為什麼要找?”他挑眉,好像我問出了一個類似人為什麼要吃飯的蠢問題,“連暗殺你的方法都告訴你了,這不是很好嗎?而且就算除掉這個人,還會有下一個,那說不定就換了法子,比如枕頭裏藏針啊,被窩裏藏蛇啊,那還要麻煩。
”
話說得還挺有道理,但是這能叫暗殺嗎?這簡直就差把刀架脖子上了吧?你們這麼大個太子府怎麼這麼容易被下手?而且那個動手腳的人到底圖啥?這是在做每日任務積累經驗值?
“怕了?”他臉上的笑越來越大。
我很誠實地點點頭。
“啊,這麼怕死就別做太子妃嘛,本太子給你寫封休書?”
我又搖搖頭,“不怕死。”
“那你下午上藥的時候叫得和殺豬一樣。”
我再次搖頭,“那是因為我怕疼。”
想了想,又不對,改口,“那是因為妾身怕疼。”
他撲哧笑出來,說:“你在我這兒不用拘束,妾身長妾身短顯得傻不愣登的。”
?不是你先自稱本太子的嗎,禮尚往來好不啦。
“為什麼不怕死?”他不知為何對這個問題非常興奮,看我的眼睛仿佛在發光,“直接說,別顧忌。”
他說別顧忌,那我就真的不顧忌了,表達欲爆棚:“怕死有什麼用,橫豎所有人都要死的,最後大家都是一抔黃土,不過是早晚問題。我看很多人的怕死,怕的不過是死之前的痛苦,又或者是死了以後會失去所有的東西。但是說到底,不管怕不怕,人還是要死,除非不做人。”
太子聽著聽著打了個哈欠,說:“小丫頭,你真的隻有十四歲嗎?怎麼比那些老學究還會催眠。”
說上頭的我立馬頂嘴回去:“太子殿下真的隻有十八歲嗎,嘴巴怎麼比市井大媽還要毒。”說完就後悔了,非常想自己兩嘴巴子。
他卻不生氣,笑著瞇瞇眼,說:“哦,那你今晚睡床上吧。”
…知道我睡不習慣軟床,偏不讓我舒服,這人好歹毒。
我果真一晚上沒睡好,床太軟了,一覺醒來渾身都疼,比從秋千上摔下來還要疼。
我邊讓小宮女給我揉肩,邊皺著臉苦兮兮地自言自語。
一旁看書的太子耳朵尖得很,聽到這話不鹹不淡地說:“可能是因為昨晚把你踹下去幾次吧。”
沒等我發作,他又補了一句:“踹下去這麼多次居然都沒醒,奇哉怪哉。”
我眼觀鼻鼻觀心做深呼吸:不生氣不生氣,氣壞身子又何必。
我就這樣疼了兩天,終於活著並且完整無缺地回門了。
太子在放婚假,真的很空,居然有時間陪我回門,在經歷了被迫放棄自己的馬車和一大堆隨從跟著我在巷子裏七拐八拐終於找到一個小院子後,他甚至沒有發火,讓我一瞬間忘記了是因為早晨皇帝邀請他去宮裏下棋他才寧可跟著我來這裏。
當然在那個寒酸的小木門前面停下的時候,他的臉色臭得堪比菜市場被迫講價的賣菜大爺,而我心裏暗爽得就像講價成功的買菜大媽。
“太子殿下如果不習慣的話,可以先回去的。”我假惺惺地說。
他斜我一眼,冷哼,“不必了,不過嶽父大人好大的派頭,都不出門迎接。”
對啊我爹呢?這才三天就忘了我這個女兒了?
我一時氣憤,把門拍得框框作響:“開門吶開門吶!林老狗你有本事屋裏藏人你有本事開門啊!”
我在餘光中瞥見太子默默退後了幾步,估計是滿臉嫌棄。
門終於吱的一聲開了,我爹探出一個腦袋,驚訝地看著我:“顏顏你咋回來了?還有啊說了多少次了敲門要輕輕敲,修門很貴的。”完了還心疼地摸了摸被捶了好幾下的木門。
“回門啊!”我無語地回答。
他這才看到了站在我後面的太子,慌張地站出來行了個不太標準的禮,“草民林堂參見太子殿下,忘了今日是回門,有失遠迎實在罪該萬死。
”
太子不是一個喜歡繁文縟節的人,我在和他相處的這幾天就看出來了,現在他也隻是擺擺手錶示無所謂,然後強忍著不適進了我家。
可見對他來說,和他爹相處更難受。
我爹跟在後頭拉著我說悄悄話。
“你和太子的感情這麼好?他都跟著你到這裏來。”
“可能…吧。不說這個,你怎麼連我回門都能忘記,你是不是屋裏藏人了?”
“什麼藏人!有你這樣說自己親爹的嗎?”
他剛憤慨地說完,我就看到一個姑娘從他房間裏出來,還和我笑著打了個招呼。
我爹和我說這是剛招來的丫鬟。
我還記得我出嫁的時候問我爹我怎麼沒有陪嫁丫鬟,我爹說你想得美,咱家家境貧寒我拿頭給你買丫鬟嗎?
可現在這個是誰?嗯??
“怎麼滴,這是你拿頭買來的丫鬟?”我感覺自己受到了欺騙。
“哎喲你不是嫁人了嘛,家裏就我一個了我多孤單啊,而且你也知道的你爹做飯不好吃,家務也做不好,現在你嫁人了,這家境也沒有那麼貧寒了不是,我就…”
他說著說著就要擠出幾滴眼淚來,給我惡心得連連擺手,“行了行了,就知道你摳門,但是等下的午飯你別太摳。”
我爹不摳,真的,他這次安排的飯菜是我十四年來在家中見過最豐盛的一頓,要葷的有葷的,要素的有好幾種素的,但是和太子每日吃的比起來,顯然還差了幾頓滿漢全席。
他盯著桌上的菜,眉頭擰成一個“川”字,拿著筷子的手起起落落,最後也沒下得去手,把筷子一放,說他不餓,先去院子裏逛逛。
他走後我爹就湊過來埋汰我:“你看看人家的教養,你再看看你。”
吃得正歡的我:…?
一頓飯的功夫我爹就被太子現在這虛假的溫文爾雅給欺騙了,時不時贊嘆不愧是皇家出來的人,我能嫁給他真是三生有幸。我都不忍心告訴他這兩天這廝的嘴巴有多毒,他女兒每日都在和這個有惡趣味的變態鬥智鬥勇。
吃完飯我去找我爹的好女婿,他今日穿的很樸素,一身綠衫,站在院子裏遠遠看去仿佛隻是一個普通人家的俏公子。
如果他現在不是嫌惡地看著我的畫室的門的話。
“這兒都能被你摸到。”我走過去。
他轉過頭看我,“你家這麼點大,不是一走就找到了嗎。”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但是能不能不要這麼直白,給我留點面子啊喂。
“你的畫室?”
“昂,要進去看看嘛?如果你不嫌棄的話。”
他看了眼已經有些腐朽的木門,說:“算了,想來你畫的也不怎麼樣。”
爹,你人呢?看看你好女婿怎麼說話的!
“在太子府的時候怎麼沒見你畫過。”
“拜託我也要有機會畫吧?”我翻了個白眼,“在你家飯也吃不好覺也睡不好,還給我摔一跤,還畫畫呢。”
不知道是不是回了家的緣故,又或者是這兩日和他拌嘴拌得膽子大了,我現在說話有些口無遮攔。不過太子這人雖然有些陰晴不定,對著我好像沒怎麼發過火,一般都是笑瞇瞇地對我說一些刻薄的話,然後滿意地看我炸毛。
笑裏藏刀就是這種人。
眼下他不知怎的又不高興了,臉一下子冷下來,“太子府可不是我家。
”
我:“行,好,你說的都對。那現在太子殿下要回太子府嗎?”
“不要,”他大概是又想起了早上的那個傳話的小太監,皺眉說,“我今晚住這裏了。”
“?”
“怎麼,我嶽父家我還住不了了?”
“…行,好,都可以。”
合著你晚飯也不打算吃了唄。
我爹得知太子要住這裏,高興得合不攏嘴,趕忙就要求我快點把自己的房間打掃一遍。
我:?
“咱家不是還是有個空房間的嗎,為啥讓他住我屋啊?”
他過來就要揪我的耳朵,“你個傻丫頭,你們都成親了哪有分房睡的道理,還是說你這兩天都…”
“那沒有,還是一個房間睡的。”就是要被踹下床好幾次罷了。
“那你說什麼說,還不快去。”
可惡啊,我堂堂一個太子妃,居然還要自己打掃衛生,已經好吃懶做三天的我一時非常懷念太子府的小宮女們和被我們丟在了不知道哪裡的小隨從們。
太子這廝還在旁邊看著我幹活,一派悠閑,等我爹過來了,就露出心疼的表情作勢說要幫我,然後我爹就說:“不勞煩太子殿下,顏顏這丫頭做慣了這些的,無妨。”
在我出嫁時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老爹一定是我的錯覺吧?
晚飯太子還是沒吃幾口就放下了,這個嘴真的是挑剔得很。
我爹見狀,又過來埋汰我:“你看看人家吃多少,你吃多少。”
我無語地說:“我在長身體啊爹,我家的飯我都吃不得了嘛!”而且太子吃這麼少,晚上肯定要餓肚子嘻嘻。
晚上睡覺的時候,果不其然,太子在我身邊翻來覆去。
我強忍困意說:“太子殿下,您到底睡不睡?”
“床太硬了,不舒服。”他皺著眉。
“真的嗎?”我戲謔地看他,“別是你餓得睡不著吧?”
“怎麼可能!”
“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