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芮不回答,躲開他的手,將抱枕頂在頭上,說了句不相關的,“我想在這裡睡一會兒。”
話峰轉得如此快,霍長曜沒覺得半點突兀,點點頭,從一旁花架上拿了個花草編織的帽子:“把這個罩在臉上,別曬傷了,肚子餓了就搖鈴鐺,中午開飯會有人上來叫你,大哥今天有些事,明天早上我們一起看日出,怎麼樣?”
姜芮點了下頭,抱著抱枕舒舒服服躺進絨毯裡,將草帽子蓋在臉上,衝他揮了下手,“大哥再見。”
霍長曜為她蓋好草帽和毛毯才離開。
得知暖房建好,當天晚上,霍長林拖著許漢生過來蹭飯,順便參觀花房。
他一邊看,一邊搖頭嘖舌,“真沒看出來,咱們大哥腦子裡,也有名為羅曼蒂克的神經。”
“挺好的,小七應該很喜歡。”許漢生觀賞著四周,點頭說道。
“誰不喜歡?要是有人用這麼多錢砸我,我也喜歡。”
許漢生往旁邊跨了一步,遠離他。
霍長林稀奇:“幹嘛呢你?”
“你身上有味道。”
“什麼味?我出門前才洗過澡。”霍長林在自己身上左聞右嗅,還把胳肢窩舉起來聞了聞。
“銅臭味。”許漢生笑道。
霍長林這才反應過來,“行啊老六,出息了,敢嘲笑你二哥!來來來,二哥這裡有祖傳的拳頭賞你兩個。”
說笑著到了樓下,恰好霍長曜到家,四人一起吃了晚飯。
離開霍公館時,霍長林一直咕哝:“以後不能來了,多來幾回得眼瞎。老六你發現沒,幾天不見,大哥跟小七比之前還肉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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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漢生疑惑:“有嗎?”
“看來真正眼瞎的是你。”霍長林鄙視了他一眼,“你要學會觀察知道麼,嗅覺要敏銳。前幾天,大哥還隻是幫小七剝剝蝦,今天連湯都幫她打好了,小七多看了哪樣菜一眼,立刻端到她面前,那渾然忘我的境界,分明沒把咱們倆人放在眼中啊。”
許漢生卻說:“大哥喜歡小七,這麼做挺正常的。”
“我知道正常,可你瞧他倆旁若無人,我看著都不好意思。”厚臉皮的人如此說。
“那二哥你就少看點吧,當心眼瞎了。”許漢生笑著說。
“嘿——老六你今天真的討打啊!”
前一天說好看日出,第二天凌晨四五點,霍長曜兩人就起了,他穿戴整齊,姜芮還穿著睡衣。
見她這樣就要出門,霍長曜又回房拿了件自己的大衣給她裹上,那衣服他穿的時候,衣擺都到小腿,包在姜芮身上,整個人恰好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顆腦袋。
“誰家的冬瓜跑出來了?”霍長曜一本正經道。
姜芮瞪他一眼,歪歪頭就走。因為衣擺過長,走得搖搖晃晃,從後邊看去,更像冬瓜了。
霍長曜嘴角露出點笑意,看她準備上樓,怕踩到衣擺摔了,快步上前,在旁邊護著。
現在時候還早,兩人坐在玻璃房靠東邊的落地窗前,一眼望過去,群山如墨,無聲無息掩藏在黎明中,天空是深藍色的,帶著一點點紫,無數星辰在頭頂閃爍。
經過一個晚上,暖房白天匯聚的熱量基本散發光了,玻璃上結著白色的冰霜。
“冷麼?”霍長曜問。
姜芮搖搖頭,“大哥冷不冷?”
“不冷。”霍長曜在她手背碰了一下,讓她感受自己手掌的溫度。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說著闲話,天空的顏色悄無聲息變化著,由深藍紫色變為深藍色,再變為藍色,那深邃的藍,仿佛是一望無際的大海,漸漸的,像是從海洋中央到了海岸邊,眼前的顏色又淺了些。
又過一會兒,天空出現一抹帶著淺金色的白,兩人都不再說話,注視著遠方。
太陽在山頂上冒出頭,金紅色的光夾雜著暖意照在身上。姜芮微微眯起眼,眼前忽然出現一隻手,擋住了光線。
霍長曜說:“別一直對著看,小心眼花。”
“知道了,我們去樓下吃早飯吧,我餓了。”
“現在還早,老張應該沒起床,我去街上買。”霍長曜站起來。
姜芮拉住他,“廚房裡肯定有吃的,咱們去找一找,自己熱一下就行了。”
霍長曜微微擰眉:“昨天的,不新鮮。”
“哎呀沒事,天氣這麼冷,隻放一個晚上又不會壞,大哥快點過來。”姜芮是真的餓了,不願跟他繼續磨嘰,小跑著往樓下去。
霍長曜隻得跟上,“慢慢走,小心摔倒。”
姜芮熟練地在廚房翻箱倒櫃,雖然已經許久沒有下過廚,但第一個世界的手藝還在,何況隻是簡單的開個火而已。
她找出幾個蟹肉包、菜包、豆沙包,鍋裡放水上去蒸,又用前晚留下的高湯下面,怕不夠味,還洗了把小青菜丟進去。
她手腳麻利,霍長曜在旁邊想要幫忙,轉來轉去卻沒有能夠搭手的地方。
姜芮把他推到一邊,掀開鍋蓋,從裡頭夾了個包子丟過去,“大哥接著!”
霍長曜下意識伸手去接,剛出鍋的包子又軟又燙,他隻能在兩隻手中來回倒騰,雙肩燙的微微聳起,那樣子難得的狼狽,偏偏他還穿著一身筆挺的軍裝,對比之下反差更大,姜芮在一旁笑得直捂肚子。
霍長曜無奈搖著頭,等不那麼燙了,將包子遞到她嘴邊。
姜芮啊嗚一口咬下,薄薄的包子皮包裹著飽滿的餡料,隻一口就讓人心滿意足。
“不錯,大哥吃。”她又把他的手推回去。
霍長曜看著包子上的牙印微愣,想讓她繼續吃,但她已經用筷子夾起另一個包子,小口小口咬著,一邊吹一邊吃。
他又盯著包子看了一會兒,然後繞開豁口,小心把剩下的部位吃了,當包子被吃得隻剩下牙印後,他將嘴張得大了些,將之整個吞了進去。
霍公館的大廚老張,如往常一般起來打著哈欠準備去做早飯,剛踏入客廳,卻聽到廚房有動靜,他第一反應就是進賊了,立刻躲到花瓶後,小心翼翼探出頭去。因為光線不夠明亮,他隻見到廚房裡,果真有兩個身影鬼鬼祟祟的。
現在的賊真是膽大包天,偷東西竟然偷到了霍公館!
老張腹誹著,對比了一下雙方的人數,自覺打不過,又無聲無息溜出去找人。
於是,等霍公館眾人拿著家伙,浩浩蕩蕩湧入屋內,大喊一聲小賊大膽時,就見他們的大帥和太太,一人叼著個包子,同時轉過頭來。
第93章 民國大帥15
自從有了玻璃房,除了一日三餐以及晚上休息,其餘時間,姜芮都在樓上。
連著好幾天,霍長曜回來時都不必問,佣人就會跟他匯報,太太在三樓。
他有點無奈,可見小七這麼喜歡,心頭又有些喜悅。
臨近年底,霍公館內逐漸忙碌起來,平時來往的人也多了,不是來見霍長曜的,就是到後面給老太太王氏拜年。
自從上次因孩子的事,跟霍長曜起了爭執後,王氏這陣子一直不見他,連姜芮去請安問好,也都不冷不熱的,完全沒了前一陣子的熱絡。
姜芮一點都無所謂,反正她也隻走個過場,王氏願意見她,就入內一說幾句話,不願意見,她在門外晃一圈也就回來了。
倒是霍長曜,聽佣人說了她在王氏處的待遇,私下與她道了歉,還說往後不用那麼頻繁去問好。
來給王氏拜年的,多半是其他府上公館的太太小姐,有時候姜芮透過三樓玻璃往下看,一天中來來回回,能看見好幾撥人。
和往年相比,今年這些人裡,年輕姑娘的數目明顯多了,一個個花樣妙齡,鮮豔漂亮,給霍公館冬日的花園增添了不少顏色。
姜芮不是沒見過世面,看這架勢就知道,王氏之前的沉默並不是死心,而是暗裡蓄力。
她是真的準備給霍長曜娶個姨太太,現在正挑人選呢。
姜芮躺在椅子上,竹子的躺椅搖搖晃晃。
不知等霍長曜曉得自己的豔福,會是什麼心情?
花房裡忽然有別的動靜,姜芮坐起來望了一眼,隻見不知什麼時候跑來了個小孩,瞧他衣著打扮,應該是別家小少爺,此時正站在一株山茶花前,伸手就要去摘。
她起身走過去,“你在做什麼?”
那小孩嚇了一跳,然後楊起頭,頤指氣使,“喂,把那朵花摘給我!”
這麼沒禮貌的小孩,姜芮還沒怎麼見過,環抱起雙手,居高臨下望著他,“你是誰家的孩子?”
“你管我是誰,我就要那朵花,快點摘給我,不然叫姨婆扣光你的工錢!”
看起來是王氏的親戚,姜芮輕笑一聲,慢條斯理道:“要我把花給你不是不行,這盆山茶花名叫玉盤金華,剛培育出來的新品種,為了使它現在開花,花匠費了不少功夫,本錢就要好幾十塊大洋。這樣吧,我算你便宜點,你出二十塊大洋,我就把整盆花都給你。”
“你嚇唬誰?一盆破花要二十塊大洋,少爺我偏要摘!”那小孩推了姜芮一把,就要去扯花瓣。
姜芮伸出一隻手,抵住他的腦袋,看似輕輕巧巧的動作,卻讓那孩子寸步難進,隻能跟烏龜一樣劃拉雙手,氣急了又伸腳踢她,但因為腿短,連姜芮的衣角都沒碰到。
他氣得滿臉漲紅,大喊大叫。
動靜引得樓下上來幾個人,當頭那個姜芮沒見過,看樣子應該是那小孩的奶娘之流,一來就一連迭聲地小祖宗,把那小孩拉到自己身後,一個勁問是誰欺負他了。
小破孩子得了自由,又要來打姜芮,被霍公館的佣人攔下。
那個奶娘看了眼姜芮,面色不是很好,“這是怎麼了,這麼大的霍公館,竟放任一個大人欺負小孩?”
姜芮覺得有點意思,挑眉看著他們兩個,也學著她的語氣對李媽道:“這是怎麼了,什麼樣的人都敢上霍公館做客,難道現在的客人都時新這套,上來就打主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