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呢,太太有沒有傷到哪裡?”李媽問她。
姜芮眼見那小孩氣憤瞪著自己,故意輕蔑地仰了仰下巴,“就這樣的小屁孩,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打一雙。”
奶娘聽了她的話,明顯心中有氣,但此時從李媽話中得知他的身份,便不敢多說什麼,隻是臉上有些不平。
小屁孩子卻受不得激怒,立刻嚷嚷道:“你就是那個生不出孩子的霍太太?!你給我等著,姨婆要讓我姐姐做霍大帥的姨太太,等她生了孩子,你就要被趕出去了!”
姜芮臉上還沒什麼表情,李媽卻一下就沉了臉,和另一個佣人一手夾著小孩一邊,幾乎是把他提著下樓。
那孩子嚷得跟殺豬一樣。
“你們這是做什麼?這是做什麼呀!快放下我家少爺!”奶娘在後面急得直跺腳。
看她小跑都要跟上去,姜芮將人喊住,捏著嗓子陰陽怪氣道:“看好你家少爺,下次再落單讓我遇上,可不敢保證會發生什麼事。”
那奶娘明顯受了驚嚇,看著姜芮的眼神,就像看著什麼陰險毒婦,匆匆忙忙下樓,腳下被絆了一下,差點直接滾下去。
姜芮在後頭看得直樂。
沒過多久,王氏那兒的林媽就來到前頭,說王氏有話跟她說,讓她到後面去一趟。
姜芮躺在躺椅上慢悠悠的晃蕩,轉頭看著她,輕飄飄說道:“我連孩子都生不出來,哪有臉去見娘?林媽還是回去吧。”
林媽見狀,隻得訕訕退下。她雖是王氏的人,卻也看得明白,這霍公館真正的主人,還得是大帥,而太太目前又是大帥捧在手心上的寶,她不願意去見老太太,她們做佣人的哪敢多說什麼呢。
林媽回去後不久,李媽就悄悄來與她說,王氏生氣了。
生氣就生氣唄。
從前姜芮對她客客氣氣,一是王氏對她也客氣,二則潘素素的性子就是這樣。現在王氏明顯對她不客氣,姜芮就懶得裝作委屈求全的樣子了,況且,眼前這件事明顯不是委曲求全能夠解決的,隻會讓人得寸進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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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夜裡霍長曜回來,姜芮直接對他說:“我今天把娘惹生氣了。”
霍長曜已經聽說了今日發生的事,摸摸她的頭,說:“與你無關,別放在心上。娘既然生氣了,之後一段時間,你就不用到後面去問好,省得讓她更加生氣。”
他這話說是怕王氏生氣,實際上分明是在維護姜芮,怕她到了後面,要遭受王氏的訓斥。
姜芮笑了笑,推開他的手,惱道:“大哥不要老是摸我頭,發型都給你摸亂了。”
霍長曜微微勾了勾嘴角:“今天有沒有受傷?”
姜芮拖長了語調:“傷是沒傷到,隻是大哥未來的小舅子也太兇了些,就不知道未來大嫂怎麼樣。”
霍長曜面色一整,嚴肅道:“什麼大嫂小舅子,這樣的話你也信?”
“又不是我說的,”姜芮鼓了鼓嘴,“今天那個小孩嚷得那麼大聲,整個公館的人都知道了,娘準備讓那小孩的姐姐給你做姨太太呢。”
不等霍長曜說話,她又斜眼看著他,語帶調侃,“我剛才掰著指頭算了算,按照輩分,那小孩的姐姐得叫大哥一聲表舅,不過她是姨太太生的,血脈上倒沒什麼聯系,應該也不要緊。”
霍長曜聽得直皺眉頭,看她一臉看似無所謂的表情,又一陣心疼,“大哥知道委屈了你,這件事我會和娘說清楚。”
霍長曜無法理解、更不能認同王氏的做法,當初幾乎是她狹恩求報,逼得小七嫁給了他,兩個本是兄妹的人,硬生生湊成了夫妻,如今又怎能提出要他娶姨太太的要求?還放任人那樣敗壞小七的名聲。
可以說,小七這一生的幸福,已經斷送在他霍長曜身上了,無論如何,他這輩子都該敬她疼她,更何況,他如今對她又憐又愛,早已產生了超出兄妹之外的感情,眼中根本容不下別人。
他不能辜負小七,但也不能責怪王氏,因為她是他的娘,她所做的一切,都打著為他好的名義。
姜芮抬眼看他,她能感覺到他的苦惱煩悶。
這樣兩難的時候,他有沒有想過強迫她,讓兩人做真正的夫妻,要她為他生孩子?或者,是否曾為王氏的提議心動?
就算到了現在,他也依然願意以兄長的身份對她好,不會覺得厭煩嗎?
“可是大哥,你總歸需要一個孩子。”她忽然說。
霍長曜挑眉,捏了下她的臉頰,“你年紀輕輕,想法倒是古板。誰說要孩子就得是親生的,你跟老六難道和我與老二有什麼不同?想要小孩,以後收養幾個就是。再不行,老二總會有孩子,過繼一個到我們名下,族裡的老人更無話可說,你的小腦袋瓜不用考慮這種事。”
姜芮觀察他的神情,似乎在審視什麼,過了一會兒垂眼輕聲道:“你可別騙我。”
霍長曜的回答是又捏了她一下,捏完後覺得捏重了,又用手背輕輕撫了撫。
“敢質疑大哥的話,該罰。”
霍長曜果真找王氏談這件事去了。
王氏因姜芮欺負了上門的小客人,又不來見她賠罪,正餘怒未消,見了他,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
“你來幹什麼?你們現在架子大了,一個一個的我使喚不動,還來見我這老太婆做什麼?”
“娘,下午的事,小七沒做錯。”霍長曜說。
王氏正要反駁訓斥,霍長曜道:“那孩子大喊大叫,說小七不能生育,娘,這種話是從誰的嘴裡出去的?”
王氏一下閉了嘴,臉上神情有幾分不自然,但她很快又挺直了腰板,氣衝衝道:“你這是在質問我?話又不是我說的,是你自己說你們兩人不會有孩子,那不是不能生還是什麼!”
“原來沒有孩子,就是不能生,”霍長曜面色平靜地點了點頭,“明天我就讓人放出消息,不是小七不能生,是我不能生。”
“你——”王氏瞪大了眼,好一會兒才失聲嚷道:“我看你是瘋魔了!一個潘素素就把你迷得神魂顛倒,大動幹戈建什麼玻璃房,你看把她縱成什麼樣子了!現在連我的話都不聽,眼裡還有我這個當娘的嗎?不行,不能再這麼下去,你必須再娶一個,咱們霍家的香火不能斷在她身上!”
霍長曜微微皺眉,“玻璃房是我要建的,何必牽扯小七?孩子的事您也不必再提,我不會同意,您要是想要孫子,等過完年,我就去收養兩個。”
王氏氣咻咻道:“收養的算什麼霍家孫子?”
霍長曜道:“那您可以等幾年,等老二結了婚,他的孩子也是霍家的孫子。”
“那是柳飄飄那個女人的孫子,跟我們霍家有什麼關系!長曜,你這是要逼死娘啊,你和你那死鬼爹一個德性,為了個女人,面子裡子都不要了!”王氏氣得捶胸頓足。
霍長曜垂眼任她罵了一陣,最後道:“這些事與小七無關,當初是您要她給我衝喜,說到底她才是受害者,希望娘別再把氣撒在她那裡,我改天再來看您。”
王氏把茶杯砸在了他身上,“滾、滾!”
霍公館本就受人矚目,最近又有這麼大的動靜,不少人私底下討論著,霍長林也有所耳聞,抽了個空檔去找霍長曜。
“這兩天家裡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他問得委婉。
霍長曜卻道:“老二,等你以後結婚有了孩子,過繼一個給我,掛個名就行。”
霍長林嚇了一跳,試探道:“大哥,你和小七還年輕,怎麼忽然說這個?”
“娘她……”霍長曜皺眉,把最近王氏的舉動說來。
“诶?”霍長林聽得疑惑,道:“大哥,你不是喜歡小七麼,為什麼不和她生一個?這樣一來,太太那裡沒話說,想鬧也鬧不起來。”
“誰說我喜歡小七?”霍長曜不大自在。
霍長林看著他的臉色,嘿然壞笑:“大哥做得那麼明顯,弟弟我又不是瞎子,看看也就看出來了。”
霍長曜這才狀似若無其事的嗯了一聲,說:“我是對小七起了幾分不該有的心思,但小七一直把我當兄長,我豈能欺負她?”
“大哥怎麼知道小七隻把你當兄長,問過她了?”霍長林追問。
“這種事如何能問?若小七本來對我無意,我問過之後,她因不敢拒絕才答應,這樣與逼迫有什麼不同?”
霍長林聽得直感慨,一面覺得大哥簡直正直到了迂腐的地步,另一方面又不由心生敬佩。
若非他正直正派,怎麼會對自己這個姨太太所出的弟弟也諸多照顧?他的紡織廠辦得那樣容易,還不是因別人看在他是霍大帥弟弟的份上,若沒有霍長曜,他霍長林算什麼?
不過,他覺得小七並非對大哥一點意思也無,但大哥什麼都不說,總不能讓人家一個女孩子主動表明心跡吧?
霍長林忍不住建議道:“我的意思並非要你直接去問,有時候可以言語間稍微暗示一下。大哥不要總認為那樣太輕浮太輕佻,不輕一點浮一點,怎麼抱得美人歸?”
“你也是小七的兄長,說這種話?”霍長曜道。
霍長林看他嘴上不贊同,神色卻已有幾分若有所思,便知他是把話聽進去了,不由玩笑道:“哪裡還敢做她的兄長,現在不得叫一聲大嫂了?”
“沒大沒小。”霍長曜搖搖頭。
不知王氏如今是什麼想法,這兩天,來府上拜訪的年輕姑娘又少了。
天氣正好,姜芮在花房裡埋首於寒假論文,李媽上來與她說,有位趙小姐找她。
“趙小姐?”姜芮在腦子裡翻了翻,並沒有印象。
李媽提醒道:“是老太太的外甥孫女。”
姜芮眼珠一轉:“就是前幾日那個小屁孩的姐姐,說要給大哥做姨太太的那位趙小姐?”
“是她,不過這事是趙家人自己胡傳的,咱們大帥可沒那個意思。”李嫂忙補充。
姜芮站起來便往外走:“走,咱們去會會。”
李媽看得無奈,別人家正房太太見到覬覦自己丈夫的人來了,隻會防備不已,哪像他們家太太這樣饒有興致,跟看戲似的。
霍公館客廳裡,趙珍珠規規矩矩坐在沙發上。
佣人給她上了茶便退下,既不冷淡,也不熱絡,看著規規矩矩,又從骨子裡透出一種大宅院的矜持。
趙珍珠垂眼看著面前散發著熱氣的茶盞,她一直清楚,趙家與霍家無法相提並論,可真正見過之後,才曉得差距到底有多大。
趙家老太太與霍家老太太是親姐妹,趙家可以說是靠著霍家的裙帶關系,才有了如今的富貴,可這種門第養出來的少爺,竟比霍家這樣真正高門大戶出來的還要囂張跋扈。
趙珍珠知道弟弟衝撞了霍大帥的太大,還出言不遜,她今天就是被家中太太派來賠禮道歉的,但為何是她來而不是別人,這就是趙家人的又一謀算了。
王氏畢竟已經老了,趙家老太太也已年邁,等她們兩人過身,趙家與霍家的關系隻會越來越遠,想要維持住,還有什麼比再系一條裙帶見效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