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拉著他說了幾句家常,忽的話鋒一轉:“你和小七這結婚這麼久了,有沒有考慮過孩子的事?還是準備等小七畢業了再說,我看她畢業還得一兩年呢。”
霍長曜微驚,繼而皺起眉頭:“娘,您想多了,沒有孩子,也不會有孩子。”
“什麼叫不會有孩子?”王氏瞪大了眼,“結婚生子成家立業,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難道小七不願意生?”
“與她無關。”霍長曜說,他眉心緊緊皺起,看著王氏正色道:“娘,當初我就跟您說了,我和小七是兄妹,即便結了婚,也做不成真正的夫妻。讓她跟我結婚已經是委屈,怎麼還能再欺負她?”
就算現在對小七有了不該有的心思,霍長曜也沒想過真正和她發生什麼。如果以後小七有可能喜歡上他,那自然叫人欣喜,如果小七一直都不喜歡他,那他隻會以兄長的身份照顧她一輩子。
“這話什麼意思?你這是怪我當初欺負她了?!”王氏質問。
“我沒這麼想。”霍長曜道。
王氏冷笑不已,自己的兒子她怎麼不知道,就算嘴上不說,可這話已分明是怪她的意思了,可他不想想,當初她那麼做是為了誰!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王氏說:“我不管你和她怎麼想,現在既然結了婚,就是正經夫妻,哪對夫妻不生孩子?沒孩子不行,如果小七不願意,那就再娶一房姨娘,總有人願意生!”
霍長曜平靜道:“我不想做爹那樣的人,也不想讓小七成為第二個您。”
“你——”王氏愕然,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霍長曜移開眼。他不願說這種傷人的話,但王氏有些觀點,實在叫他無法認同。小時候,他親眼看著娘和家中幾房姨太太爭風吃醋,看多了他爹的風流薄情,也見多了他娘的眼淚。因此更加不能理解,為何娘經歷過那一切,還會有這樣的想法?
“我還有別的事,明天再來看您。”霍長曜說完這句話,起身離開。
他走後,王氏呆坐許久。
今天是周末,天氣晴朗,姜芮躺在陽臺躺椅上,曬著太陽看書。
身上忽然落下來一件毯子,她抬起頭,看見霍長曜,笑道:“大哥今天回來得好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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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大,當心著涼。”霍長曜說,拉開椅子坐下,把手中的託盤放在小桌上,用熱牛奶換掉姜芮手邊已經涼掉了的那杯,“看什麼書?”
“從書房找的。”姜芮把封面給他看,捧起牛奶喝了一口,將杯子握在掌中捂手。
“這一套還有幾本,之前放在另一個架子上,你要是喜歡,大哥等一下都找出來。”
姜芮點點頭:“謝謝大哥。”
霍長曜摸了下她的頭發:“跟我不用說謝。”
姜芮抿唇笑了笑。
這段時間,她能感覺到霍長曜對她越來越好。
他的好不像是霍長林,總帶她出去玩,也不像是許漢生,經常買小禮物送她。他其實很忙。在家的時間並不多,但每次隻要有空,就會出現在她身邊。
她學習,他就在一旁看書處理公文,時不時送上點心牛奶,或者看看她需不需要幫助,除此以外不會發出任何聲響,有時候她寫得入了神,都會忘記書房內還有另一個人。
他的辦公地點與她學校在兩個方向,但卻經常出現在校門外,每次問起,就說是去城外回來順路,可是那麼多次,姜芮隻偶爾見到他的車輪和鞋上有泥巴,其他時候都是幹幹淨淨的,分明並未出過城。
除了這些,她吃飯、散步、澆花……不管幹什麼,周圍都能找到他的蹤跡,他似乎在無聲無息地滲透入她的生活中。
就如之前所想,仿佛是在溫水煮青蛙。
真正的兄長,遠不會為妹妹做到這種程度,可若要說夫妻,霍長曜又從來沒有逾越的舉動,最親昵的舉止,也隻是摸摸她的頭發。
姜芮有些好奇,若她不做出回應,他能做到什麼地步,真的可以一直維持兄長的身份麼?
無條件對另一個人好,不需要回報,真的會有這樣的人?
不可否認,前幾個目標對她也好,那是因為她給了他們“愛”。
而對她來說,所有的舉動都因一個目的,她接近他,滋養他的靈魂,帶著碎片回天界,隻為了報數萬年前滴血之恩。
若無這個前情,什麼神尊不神尊,與她半點幹系也無。
“發什麼呆?”霍長曜將她身上的毯子拉好。
姜芮回過神來:“嗯?大哥剛才說什麼?”
霍長曜說:“我準備把三樓朝南的屋子改成玻璃房,你在裡頭看書,免得吹風,之前不是說天冷花都枯了?有了暖房,叫人把你喜歡的花也搬進去。”
姜芮有些意外,之前不過澆花時隨口說花都謝了,沒想到他就記住。
“這也太大動幹戈了,”她搖搖頭,“花謝了來年還會開,沒必要為此特地造個暖房。”
“不單因為這個。”霍長曜說。他發現她似乎有有些畏冷,幾次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手指都是涼的,而且很喜歡曬太陽,冬天風大,就算陽光充足,也有可能著涼,不如建個玻璃房,讓她能夠安心的曬。
姜芮又說:“那麼大的動靜,肯定會打擾娘休息。”
“到時候交代一聲,讓工人避開娘休息時間。”他頓了頓,又說,“小七,這陣子娘要是找你說話,能回避就回避,實在回避不了,聽聽就算,千萬不要往心裡去。”
“怎麼了?娘是不是跟大哥說了什麼?”
霍長曜搖搖頭,“沒事,你不要操心。”
姜芮便沒再多問,但不多久,她就聽到佣人私底下小聲議論,知道了霍長曜與王氏爭執的原因。
她原以為霍長曜那裡說不通後,王氏會來找她,可她這次大概是真的被霍長曜氣到,沒再有別的舉動,似乎也不打算過問。
三樓很快開始改建暖房,霍長林中途來過兩回,得知霍長曜的舉動後,簡直嘖舌。
連許漢生都開始覺得,大哥對小七,好像太疼愛了。
霍長林聽到他的自言自語,欣慰地在他腦袋上揉了一把,“不容易啊六弟,你總算看出來了。”
“看出什麼?”許漢生退開兩步,避過他的手。
“看出大哥對小七不同尋常啊!不然你剛才在說什麼?”霍長林簡直無言以對。
許漢生這才後知後覺明白他的意思,驚道:“大哥對小七?可是小七——”
“小七怎麼了?”霍長林好奇。
許漢生警惕地搖搖頭,在腦中梳理關系:小七從小喜歡二哥,但因為娘苦苦相求,不得不跟大哥結婚,後來二哥回來了,小七已經不喜歡二哥,可是這個時候,大哥似乎喜歡上了小七,而小七喜不喜歡大哥,好像看不出來,大哥知不知道小七喜歡過二哥也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二哥看出了大哥喜歡小七,卻沒看出小七曾經喜歡過他自己……
許漢生捏了捏鼻梁,他從不知道,在沒有利益牽扯的情況下,僅僅三個人的關系就可以復雜到這種程度。
玻璃房在過年之前建完,恰好姜芮學校放寒假,頭一天她還能聽到樓上的動靜,第二天吃過早飯,霍長曜就對她說,可以上樓去看看。
之前因為灰塵大,姜芮一直不曾上去看過,此時心中還有些期待,等到了三樓,她真的有些驚訝了。
原本霍長曜說要把朝南的屋子改成玻璃房,她以為隻是某個房間,沒想到是以走廊為界限,一整排房間都改了。
屋頂全部換成玻璃,除了承重牆,其他的牆面全都打通,陽光從頭頂傾瀉而下,風霜雨露卻被隔絕在透明屏障之外。
雖然是冬季,暖房內卻擺了許多花草盆栽,姹紫嫣紅,顯然是從其他地方運來的。
姜芮一眼看到屋子正中間,鮮花圍繞處擺著的躺椅,躺椅上鋪著毛茸茸的毯子和枕頭,躺椅邊,在觸手可及的地方,擺了幾本書和她愛吃的糕點。
她走過去,抱著枕頭躺下,伸了個懶腰,鼻尖聞著陽光與土壤的氣息,周身又這樣溫暖,她眯起眼睛,幾乎想化出原形,扎根於此。
她忽然睜眼,看向霍長曜:“大哥對我這麼好,不知想要什麼回報?”
第92章 民國大帥14
屋外寒風吹落樹葉,玻璃房內暖如春天。
姜芮問出這句話後,似乎連房中的花草都安靜了一瞬。
霍長曜看上去有些訝異,然後屈指輕輕在她臉頰上捏了一下,“說什麼糊塗話,大哥對你好,還貪圖回報?”
姜芮沒有像往常一樣惱得跺腳,歪頭在抱枕上蹭了蹭剛才被他掐過的地方,才問:“不要回報的話,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霍長曜眉頭微微擰了擰,原本帶著幾分隨意的表情,也鄭重起來,他屈膝單腿蹲在姜芮面前,視線與她平視,正色道:“小七,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難道事實不是這樣?”姜芮偏頭。
霍長曜忍不住在她頭上摸了一把,才說:“別人怎麼樣我不清楚,但大哥對你好,並不想要你的回報,或者說,我已經得到了回報。”
“可我沒有給過你什麼。”姜芮說。
霍長曜輕輕勾了勾嘴角,他的年紀其實不算大,隻是五官冷峻,平時臉上又總沒什麼表情,看起來便格外像長輩一般嚴肅,但是,當他彎起嘴角的時候,他的笑竟是暖融融的,像是陽光鋪灑在身上的感覺。
姜芮喜歡陽光,視線不自覺膠著在他臉上。
他說:“你可以這麼想,大哥的願望是希望你開心,而我做了這些之後,你確實開心了,我達到了想要的目的,這就是回報。”
姜芮立刻反駁:“你的願望對你毫無好處。”
“誰說的?”霍長曜道:“見到你開心,我就開心。所以你看,我做的這些,最終的目的其實是為了讓我自己開心,你根本不必去想什麼回報。”
他這套說法根本就是謬論,也有諸多漏洞,姜芮可以再次反駁,比如為什麼她開心,他就會開心,又比如,想要讓他自己開心,有許多辦法,為什麼要繞這麼多彎路,選擇最麻煩的一種?
但她並沒有這麼問,隻是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那要是某一天,你的願望改變了呢?”
現在他希望她開心,所以她開心就是回報,要是以後有一天,他不再需要她開心,那時候,他是會要求別的回報,還是幹脆不對她好了?
霍長曜沉吟一聲,說:“大哥也不敢跟你保證會不會有那一天,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有,那肯定也是很久很久以後,或許大哥那會兒老糊塗了,糊塗到忘了自己是誰,忘了小七是誰,否則,怎麼會不希望小七開心?”
他說著自我調侃的話,臉上表情卻很正經的樣子,姜芮聽得笑了一下。
“聽見大哥老糊塗,就那麼開心?”霍長曜刮了刮她的鼻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