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管事皺眉看著她:“阿毒,公子這事你要上心。”
毒娘子當即就怒了:“我哪裡沒有上心?這些年能試的法子我都試了個遍,可就是沒有用啊!再說了,公子都沒說過我,他自己都沒那麼在乎,管事大人,你又何必如此操心!”
圓管事摸了摸自己頭發稀疏的腦袋,聲音低低的:“公子確實不在乎,也可以不在乎。可是阿毒,我們不可。你要明白,若是公子我們這些人,又該何去何從?”
毒娘子不說話了。
圓管事又問:“夫人的六哥,也沒有法子嗎?”
毒娘子道:“紀明焱還在試,但也沒試出來。他說他要去問問他的朋友們,看看他們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圓管事長長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
這處安靜了下去。
毒娘子是個愛嘮嗑的,沒安靜多久,她便忍不住問:“圓管事,你說夫人今夜真的會來嗎?”
圓管事搖了搖頭。
他也不知。
謹慎如公子,真要隱藏蹤跡,怎麼可能會讓人察覺。
那尖荷,圓管事早就發現不對了,但公子卻讓他放著,之後更是每回都特地在對方眼皮子下繞一大圈。
這麼多年了,圓管事雖能猜中公子手頭有沒有錢,卻猜不透他家公子的心思。
毒娘子也是猜不透的,但她卻能預見一些事:“我總覺得,若是今夜夫人不來,接下來的日子,我們怕是都不好過。”
紀雲汐找上門來,林鳳並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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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惟安事前就交代過他。這段日子,林鳳已然徹徹底底成了吳惟安的頭號粉絲。
他對紀雲汐道:“三姑娘,惟安兄並不在我家,若你要尋他,便去找方遠罷。”
方遠皮下是吳惟安的人。
‘方遠’如今已改了名,叫夏景。
經歷過當初那一遭,兩人明面上是互相扶持的小夫妻,一起租住在離德昌賭坊不遠的小院子中。
小院不大,紀雲汐讓晚香去敲門。
第115節
今夜出行,紀雲汐沒帶太多僕從,就帶了晚香一人。
寶福特地被她留在了紀家。
此刻,寶福正在紀家後院和尖荷一起祈禱,願她家小姐捉奸順順利利。
晚香剛敲門沒多久,方遠便來開門了。
夏景還在賭坊忙碌,並不在家中。
見到紀雲汐,方遠恭恭敬敬行了一禮,給了紀雲汐一個地址。
於是,紀雲汐離開此處,往下一個地方而去。
而到下一個地方,吳惟安依舊不在那,照例有人給她線索。
越找,紀雲汐面色愈發冰冷。
晚香甚至不太敢和她對視。
可紀雲汐依舊還在找,她倒要看看,他到底葫蘆裡賣得什麼藥!
最終,紀雲汐東南西北繞了個遍。順著最後一條線索,來到了吳家的——
糧倉裡。
先前滿滿當當的糧倉如今更空了,隻在最中間的位置放了三缸米。
糧倉非常幹淨,一塵不染,一看就知雪竹平日沒少拖。
地窖入口,圓管事和毒娘子守在那。
見到紀雲汐進來,毒娘子忙從地上站了起來,她喜笑顏開:“夫人,您來了!”
毒娘子狗腿地迎了過來,走近了才發現夫人神色有些不對。
一向妝容精致的紀雲汐,此刻發髻微亂,一雙唇緊緊抿著,臉上隱隱帶著怒容。
毒娘子忙收了笑意,飛快將公子交代的話轉述給紀雲汐:“夫人,公子說,若是您來了,讓我告訴您,他不太想你進去看望。”
紀雲汐閉上眼睛,安靜了十幾秒,才緩緩睜開。
她很認真地問毒娘子:“蠱毒發作可疼?”
毒娘子還以為夫人在關心公子:“自然是疼的,若萬蟻噬心,非常人所能忍受。”
“很好。”紀雲汐落下兩字,毫不猶豫轉身離去。
看望?
去他媽的。
第62章 吳編修的心,碎了
紀雲汐累了一個晚上。
今夜去找吳惟安,她並沒有用馬車,而是讓晚香帶著她。
晚香武功不錯,輕功也佳,可也沒法一晚上都帶著她滿上京城跑。
故而紀雲汐走了好多路。
在秋天的深夜裡,她穿著繁復厚重的華裙,帶著分量極足的頭飾,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
一個晚上,她跑了多少個地方?
前前後後加起來七個了罷?
當年紀雲汐剛入職場,也要成天跑客戶。
可也沒這麼累過!
至少現代有公交有地鐵,還有共享單車。
雖然說,晚香的作用有點像公交或是地鐵,可在現代,紀雲汐去跑顧客時,是輕裝簡行,一件白T,一件牛仔,一雙運動鞋。
而現在,她是穿著參加桂花宴的那身,在跑‘客戶’。
紀雲汐五指成拳,一拳拍在梳妝臺上,臺上放著的脂粉盒,跟著震。
七個地方。
七個地方!
東西南北她轉了個遍!
她幾乎逛了個通宵,算起來都有好幾萬步了罷?
他提前提醒一下是會死嗎?
紀雲汐理解他這麼做背後所盤算的一切,故而她也咬著牙走下來了。
但紀雲汐也相信,他絕對假公濟了私。
這個男人,對拉她散步,或者說試圖催她運動這事,有著一種病態的執著。
就比如雪竹掃地,毒娘子灑毒粉……
果然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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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雲汐越想越氣。
她真的很多很多年沒這麼大的運動量了。
兩條腿隱隱發酸,紀雲汐坐在那裡,一時之間甚至都懶得卸妝,懶得起來。
讓她坐會,坐會。
這會,外頭天邊漸亮,天際被鋪滿了一層黑藍色的水墨。
夜與日的交替之時,吳惟安從密室裡走了出來。
他把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但蒼白的唇色,灰寂的雙眸,有些虛浮的步伐,都顯示這一個晚上的兇險之處。
毒娘子和圓管事連忙迎了上去。
圓管事渾濁的老眼裡都是擔憂,他幹涸的唇微動:“公子”
吳惟安微微抬手,阻止了圓管事接下來的話,而後他問毒娘子:“夫人可來過?”
毒娘子點頭:“來過了,可夫人看起來好像生氣了。”
“哦?”吳惟安雙眸微微一動,而後揚起一個輕笑,“真生氣了?”
毒娘子古怪地看著她家公子。
她家公子雙手負於身後,慢悠悠略過她朝外走去,也沒等她回答。
或者說,那問題,似乎也不是問她的。
毒娘子開始懷疑自己:“圓管事,我怎麼看不懂公子,也看不懂夫人啊?夫人剛才問我公子蠱毒發作可疼,我以為夫人是關心公子,可夫人居然說很好,便立馬轉身走了。而公子——”
毒娘子指了指吳惟安的背影,他看起來悠哉悠哉,似乎心情不錯:“我和他說夫人生氣了,可他,怎麼看起來反倒挺開心的??”
圓管事搖搖頭,示意他也搞不明白。
畢竟圓管事終生未娶,在這方面也沒有經驗。
而且這兩人,也和其他夫妻不太一樣。
一向心大的毒娘子忍不住開始擔心起了她的美好生活:“圓管事,你說公子和夫人會不會鬧掰?”
鬧掰了,日子會不會又回到以前?那眼巴巴連肉都吃不起的時候?
不成啊!她現在已經過不慣以前的苦日子了!
要是這兩個人鬧掰,她能選擇跟著夫人嗎?
這個圓管事還是很有信心的:“應是不會。”
他家公子貪財。
院外,雪竹在掃地。
一個晚上過去,地上堆了不少落葉。
吳惟安路過雪竹,來到臥房前。
門虛掩著,裡頭沒有點燈。
天亮了一半,屋內也有些亮光,不似夜晚那麼黑,能看到梳妝鏡前朦朦朧朧的身影。
吳惟安站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推開門走進去,而後又輕手輕腳把門闔上。
“怎麼不點燈呢?”吳惟安輕聲細語地說了句,自發走到一旁,點了燭火。
房內亮了起來,剛亮那會,紀雲汐抓了把東西,看也不看,直接朝他狠狠扔去。
吳惟安進來就做好了準備,他沒想躲,打算讓她消消氣。
可待看清半空中都是些什麼東西後,吳惟安眼皮就是一跳。
他腳上一動,身姿如魅影般穿梭期間。
院外的雪竹下意識一頓,朝房內看了眼。
雪竹眼裡隱隱有羨慕,什麼時候,他腳上的輕功能和公子一般快啊?
房內,吳惟安左手拿著好幾個裝香水的小玉瓶,右邊拿著脂粉盒眉筆唇脂若幹,腳步懸空在半空中,朝梳妝鏡前一臉‘你是不是有病’的紀雲汐友善地笑了笑。
吳惟安解釋道:“這些買買都不便宜,你要不砸——”他四處看了眼,不知何時起,房內的裝飾擺件都已不是凡品,他最終看向床,真心提議,“枕頭?”
紀雲汐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而後又吐出。
她睜開眼,靜靜看著他。
他知道她不喜動。
她也知道他愛財。
既然如此。
第116節
紀雲汐忽而勾了勾唇。
她從梳妝鏡前起身,一步步朝吳惟安走去。
吳惟安下意識退後,直到人退到櫃前,再無可退。
紀雲汐伸手,掌心朝上,冷聲:“給我。”
吳惟安下意識拿著手裡的東西,往後一藏:“真的要砸嗎?”
紀雲汐靜靜看著他,冷笑:“你說呢?”
吳惟安輕聲:“其實有別的方式的,不一定要砸。”
“是啊。”紀雲汐幽幽道,“其實有別的方式的,不一定要逛滿整個上京城。”
吳惟安:“……”
他還是不太肯給。
雖然嚴格意義上來說,這些都不是他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