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就是他夫人要做的新生意。
他不由想起了他在平江的小店鋪,小店鋪也賣衣服,但生意慘淡。
那些放前頭賣的衣裳,都已經放了好些年,也沒賣掉。伙計們到後來,都懶得去抖灰塵了。
不過也不打緊,他那小店鋪主要是給弟兄們縫制黑色面罩,黑色夜行衣的。
而紀雲汐這店,一看就下了不少血本。
吳惟安低頭:“你這一個月,就在忙活這些?”
紀雲汐頷首:“是,除了這一家外,還有三家,分別處於東南西北四個方位。”
吳惟安想了想,問道:“下了不少血本罷?”
紀雲汐嗯了一聲:“各方面加起來,四家店大概四五萬兩。”
吳惟安輕輕嘖了嘖。
他那小店鋪,前前後後也就花了一百兩不到。
“興樂布莊是百年的老字號了,就算你這店再大,布料再好,衣服再好看,但興樂也都不差。你確定,你不會虧?”吳惟安是真真切切地為他夫人感到心疼。
畢竟紀雲汐的錢,雖沒在他手裡。
但他們已經成了婚,感情也越來越好了,不一定會和離。
他替她的錢心疼一下,也是有些道理的。
紀雲汐斜了他一眼:“我何曾虧過?”
Advertisement
吳惟安頓了頓:“也是。”
紀雲汐的錢拿著燙手。
第91節
所以若非必要,他一向不主動開口,拿也是公平買賣。
紀雲汐帶吳惟安又逛了其他三家布莊。
每一家布莊的定位都不太一樣,開泰莊附近的那家,所有都是最好的,面向的是權貴家的少爺小姐們。
其他三家,一家面向平民百姓,一家面向介於平民百姓和權貴之間,手裡有點錢,有點官位,但錢又不夠多的小康之家,另外一家則是專門定制,比如主要負責家中僕從的衣物,門派弟子的衣物等。
四家一一看完,兩人到吳家時,太陽已經落山。
在家裡,說話就不用顧及太多。
紀雲汐剛踏進房門,便直接問:“你想入伙嗎?”
吳惟安腳步一頓,眉微微一揚,呼吸稍稍一窒:“什麼?”
其實,問雖這麼問,但他內心已經有底了。
手裡沒錢了這麼多年,如今財神爺要向他砸餡餅了麼?
紀雲汐坐在梳妝鏡前,將手腕上的玉镯褪下,道:“皇後昨日派人請我入宮,說想見見我。”
吳惟安斜倚在一旁看著她:“哦?”
“但皇後真正想見的——”紀雲汐抬眸,“是你。”
吳惟安垂眸,淡笑了一聲,沒說話。
紀雲汐繼續道:“太子能穩坐太子之位,功勞大多都在皇後。她知道你不簡單。”
這些年來,皇後對紀雲汐很好。
紀雲汐知道為什麼,因為紀家對太子很有用,但同時,紀家又有很多弱點。
紀家這種存在,很受皇後喜歡,同理,這也是為什麼當初吳惟安會答應和她成婚的原因。
是為錢,但最重要的,也不單單隻是錢。
倒也得多虧皇後在後頭護著紀家,紀家才能平安至今。
“此次五皇子一事,我能猜到是你手筆。皇後娘娘也能想到。”紀雲汐將發簪取下,“她是想拉你入太子陣營,為太子出謀劃策了。”
吳惟安輕嘆一聲:“那我豈不是更忙了。”
“你最近還挺闲。”紀雲汐從鏡中看他一眼,“我接下來要動五皇子錢袋子,五皇子勢必不會坐視不理。你入太子陣營,幫我牽絆住他。”
吳惟安倒也爽快,五皇子必須得盡快解決掉,否則給五皇子蟄伏的機會,目前是五皇子眼中釘肉中刺的他可就危險了:“行。”
他下意識眨了眨眼:“一人一半?”
紀雲汐頷首:“一人一半。”
吳惟安強調道:“不是你兩家,我兩家。而是一人一半。”
紀雲汐依舊面無表情:“哦,知道了。”
可她放在梳妝臺上的五指,不由微微蜷縮。
吃一塹長一智的老狐狸。
吳惟安這才起身去洗漱,轉身時臉上表情悉數消失,眼眸微動。
上回賭坊,他沒搞清楚你四家我四家,和你一半我一半的區別在哪裡,被她小小擺了一道。
這回,他有經驗了。
別看他這夫人面上看著明豔大氣,出手闊綽。
但她的錢拿著最燙手,而且她各種小九九,算得可精了。
不愧是生意人,在生意場的算計上,他真的不如她,難怪她能賺這麼多錢。
而且他的話不可信,她的話,也不是都可信的。
*
夜已深,紀雲汐和吳惟安的臥房燈已熄。
忙完的圓管事回自己房間時,下意識停了停腳步,朝公子夫人的房間多看了幾眼。
他總覺得公子近日有些不對。
圓管事算是看著吳惟安長大的,十幾年了,他對吳惟安非常了解。
他家公子什麼都好,但就是沒什麼財運。
依他公子那彎彎繞繞的心腸,想做生意,其實也不難,但總會遇到各種意外。
大概是上天是公平的,不會什麼好事都讓一個人全佔了。
後來公子就放棄了,隨緣了,生意之事他再也不插手。
可公子要成的事,費精力也費錢。這些年,公子拆東牆補西牆,日子確實過得困苦,手裡常常一文錢都沒有,想吃糖都不一定能買得起,都要靠二公子接濟。
而手裡沒錢的公子,和手裡有錢的公子,其實是有稍許區別的。
其他人都察覺不到,但看著吳惟安長大的圓管事能。
就像今晚晚膳,有公子愛吃的糖醋排骨,和公子可有可無的剁椒魚頭。
若是公子手裡沒錢,兩樣他都會吃完。
可他今晚,偏偏剩了點剁椒魚頭。
圓管事就像為孩子操碎了心的老父親,生怕欠了一屁股債的公子偷存著錢亂花,而不先把債給還了。
正巧,忙完的寶福也打算回房休息。
寶福對這姑爺家的老管事還是挺喜歡的,因為這老管事做事一絲不苟,件件條理清晰。
寶福就喜歡能踏踏實實做事的人,所以她很難喜歡姑爺這人。
圓管事見到寶福,腦子突然間就靈光了起來。
如今能給公子錢的人,除了夫人還有誰?
當然,他不可能去問夫人給了公子多少,但這丫頭說不定知道。
而且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這丫頭不喜歡他家公子,那不是正好嗎?
“寶福。”圓管事喊了一聲,“我能不能問你件事?”
寶福點頭:“可以啊。”
圓管事:“最近,夫人手裡可有什麼沒有去向的支出?”
寶福臉刷得一下就變了,她皺著眉:“圓管事,你問這個幹啥?小姐的事情,我是不會告訴你的!你休想替你家公子到我這來打探小姐的事!”
圓管事解釋道:“你誤會了,我不是要打探夫人的事,我其實是想知道,夫人是不是又給我家公子銀錢了,我家公子手裡是不是藏有錢。”
寶福呆了:“啊?”
圓管事毫無愧疚地出賣了他的公子,反正他說的是實話:“我家公子什麼都好,就是有點愛財。吳家困苦你是知道的,公子常常以他手裡沒錢為緣由,不給我家用。所以我就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沒錢。”
寶福震驚了,管事為這家盡職盡守,自己的錢都補貼進去了,結果主子家卻不給家用?
寶福當即就努力想了想:“小姐其他事情我還是不能告訴你,我隻能告訴你小姐去向不明的銀錢有多少。”
她家小姐喜歡記賬,小姐的每一筆錢去向都有門路,很少有去向不明的錢。
不過自從小姐認識了姑爺,就常常有去向不明的支出。
圓管事老臉一動:“多少?”
寶福道:“最近就有一筆,兩千零五十兩。”
夜愈發深了,天空之中,雲越積越厚,擋住了月光與星星。
風越來越大,沒過多久,便下起了傾盆大雨。
夏日,房內放著冰塊消暑,蓋上條薄被,冷熱剛剛好。
可今夜忽而暴雨,溫度驟降,吳惟安又沒了被子。
他冷,下意識蜷著身子,並且感覺到裡頭有一團散發著溫暖的東西。
這團東西很熟悉,出現在他身邊有一段時間了,他試探過,沒有危險。
因為周遭安全感很足,睡夢中的吳惟安並沒有絲毫清醒的跡象,他隻是朝那團東西靜悄悄地挪了過去。
一步一步,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直到靠到了一起。
他先貼著她睡了會兒,可還是很冷。
吳惟安伸手,扯開了那團東西的皮,努力把自己sai進去。
第52章 你能不能別再踢我?
幾乎是在吳惟安扯開紀雲汐的被子,並且死命往裡鑽的那一刻,紀雲汐毫不猶豫,一腳就踹了過去!
吳惟安反應也快,幾乎是在紀雲汐踢過來的那一刻,他的身子微微一頓,頃刻間,整個人就往外退,腳尖在床墊間輕盈一點,他整個人飛了起來,一直退到床下,立在半空中,而後落地。
可到底睡夢之中,安全感太足,他沒了防備,退時晚了半步,右腰被踢到,隱隱約約地發疼。
吳惟安捂著右腰,光腳站在冰涼的地面上,帶著五分困倦兩分茫然兩分防備一分疼痛地看著床上。
紀雲汐也已抓著被子從床上坐起,長發微亂,一雙極為好看的臉上帶著被吵醒的惱意。
外頭狂風暴雨,夜色極黑極沉。
房間也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兩個人兩雙眼在黑暗之中,自然而然地碰撞在一起,亮得驚人。
他們互相對視著,剛從睡夢中醒來的腦子漸漸清醒,一時之間,誰都沒開口。
外頭雨聲淅淅瀝瀝,可房中的動靜皆傳到了雪竹與晚香耳中。
兩人的職責皆是護佑主子安全,房間都在主子臥房的一左一右。
他們聽力極佳,有著常人沒有的敏銳,武功高強,很快就來到了主子房門之外。
雪竹握著手中掃把,一臉躍躍欲試:“公子?”大晚上的,是不是有腦袋要給他掃啊!
第92節
晚香謹慎道:“小姐可好?”
外頭的動靜打破屋內的沉寂。
紀雲汐率先開口:“我無事。”
吳惟安跟著開口:“回去歇著罷。”
晚香聞言,朝著門作了一揖,腳尖輕點,就回了房間。
雪竹握著手把,有些失望,但也回了房間。
這日子,真的太闲太無聊了。
有件事在雪竹心裡藏了一天了,他再想,他還是得找夫人講一下。
否則在這樣闲下去,他會被逼瘋的。
屋內,聽著晚香和雪竹都離開,紀雲汐又朝黑暗中朦朦朧朧站在地上的人影看了眼,抿了抿唇。
睡著後行為不受控制,吳惟安愛踢被子,踢完被子冷了找溫暖之地,是人的本能。
她踹他,是被吵醒時的反應,也是人的本能。
所以這事也沒什麼好說的,她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紀雲汐索性攏著被子躺下,翻了個身往裡,闔上雙目就準備繼續入睡了。
吳惟安站在那,看看天,看看地,見夫人沒動靜後,墊著腳尖走到床邊,撿起他的被子,小心翼翼躺回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