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簡直如芒在背。
不過好在,明融很快就移開了目光。
她推門走了出去。
桑窈回來後隨便衝洗了一下,又換了身衣裳才從湢室走出來,桌上有一份膳食,而明融仍未回來。
約莫卯正時分,在杞泱寺休憩一晚的眾人便重新動了身,桑窈跟著眾人一起走出寺廟,身邊皆是三三兩兩的走在一起,唯有她顯得孤零零的。
桑窈開始尋找自己的父親。
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人在哪,然後下一瞬,楊溫川便走到了桑窈身邊。
他換了身衣裳,同她保持著熟稔卻合乎禮儀的距離,道:“窈窈,昨晚休息的如何?”
桑窈點了點頭,道:“楊大哥,你那個香囊真好聞。”
楊溫川彎起唇角,道:“正好今日還要坐半天的馬車,你也能好受一些。”
兩人一起走下臺階,此刻正站在長廊下的桑印欣慰的的看著走在一起的兩人,雙手負在身後,用看女婿的眼光盯著楊溫川。
一旁的男人捋著胡須道:“我說這楊溫川怎麼怎麼不願意見我女兒呢,原來是被你家的給捷足先登了。”
桑印顏色嚴肅起來,斥道:“怎麼說話的呢,楊溫川他就是喜歡我女兒,也得先過我這關。”
男人瞥他一眼,道:“狀元郎你都不滿意?”
桑印哼了一聲,揚起下巴道:“那是自然。”
他頓了頓,又挑出了個極致來襯託,他道:“實不相瞞,謝韫那孩子對我家窈窈也有幾分意思。”
Advertisement
桑印說這話時,他口中的謝韫恰巧轉過轉角,一字不落的聽見了這句話。
他頓住腳步。
淨斂昨天鮮少的提前回去休息,此刻神清氣爽。
他跟著謝韫頓住腳步,看向前面背對著他倆的三人。
桑印站在最中間。
一旁的人問:“這話怎麼說?”
桑印嘖了一聲,道:“說起來我也是很苦惱。”
他面不改色的道:“其實謝韫那孩子曾經同我有意無意提了好幾回,想要讓我女兒進謝家,我一直在猶豫此事。”
“這有什麼好猶豫的,謝通正那可不是一般人,於你也有益處啊。”
桑印诶了一聲,義正言辭道:“那又如何?我桑印行的正坐的直,哪裡是會用女兒的終身大事換前途的人?”
淨斂默默抿住唇,瞅了一眼主子的臉色。
很好,面無表情。
“你不懂,主要是我女兒她看不上謝韫。”
“這……”
“你看,若是論態度,謝韫比得上楊溫川嗎?”
“謝韫他私下可沒少見我,我都煩了。”
“就是最近發現這楊溫川好像還不錯,但也得我女兒心悅他才行,婚姻大事,不可兒戲啊。”
淨斂實在是聽不下去了。
他輕咳了兩聲。
桑印蹙眉,端著架勢回過頭來。
時間仿佛在這一瞬間靜止了。
“……”
桑印直起的腰默默彎了下去。
第49章 不滿
桑印縱橫官場這麼多年,頭一回遇到這種場面。
他默默低著頭,給謝韫讓出條路來,其中一位同僚還在拉扯著他的衣袖,大概是在示意他打個招呼。
打個屁。
他冷漠的撤回自己的衣袖,又往旁邊退了退,腦袋低的越發的狠,恨不得當場歸西。
早知道剛才就說委婉點了。
不過謝韫平日日理萬機,看起來不像是個會計較這些的人,應該不會吧?
關於他的的流言不少,但大多沒什麼人信,謝韫一般也不管,這次應該也不會管吧?
他吹牛這麼多年,可從未失誤過。
這次丟臉事小,萬一謝韫記恨上他可就完蛋了。
桑印悲痛的想,如果他要是真的介意,那他就隻能含淚讓他女兒去求求他放過他了。
反正這人都能拿他女兒耳環了,指不定心裡藏的什麼心思呢。
主要還是因為楊溫川那邊還沒什麼苗頭,所以現在不如先兩手抓。
如果楊溫川真的心悅窈窈,要求娶她,那能當狀元郎的妻子,誰還願意當側室呢。
他雖然想讓桑窈嫁給一個像謝韫那般位高權重的人,也不想讓女兒遠嫁,但如果換成楊溫川,好像也不錯。
楊溫川出身書香門第,聽說身邊亦無妻妾,十分守禮,最重要的是他目光純淨,一定同陸廷那晦氣東西不一樣。
氣氛凝滯,謝韫緩步走過來。
桑印低著頭,看見男人墨色的衣擺,他心中才祈求完這人趕緊走,然後就看見那雙黑靴停在了自己面前。
桑印面露苦色,強行賠上笑臉,抬起頭和善道:“謝通正,您也還沒出去啊。”
謝韫淡聲道:“桑大人不也沒走嗎?”
咦,這語氣聽起來還行。
難道是沒聽見?
桑印暗中解釋道:“同他們一起在等人,敘兩句當不得真的戲話。”
謝韫了然的嗯了一聲,頷首道:“原來如此,那在下便不打擾了。”
看來真的沒聽見,正當桑印松了口氣時,謝韫又道:“不過日後有機會,還是請桑大人能細說一番在下是怎麼煩你的。”
“……”
他說完便闊步從桑印面前離開。
清晨的風有幾分清涼,淨斂一言不發的跟在謝韫身後,心中對桑印剛才的話非常不認可,他簡直一派胡言!
楊溫川算什麼,比得上他主子一根頭發嗎?真的很搞笑,楊溫川再努力十年也比不上他主子。
雖然他的主子脾氣差沒良心,沒有同理心還冷酷薄情,嘴巴刻薄,不解風月還不聽勸,有事沒事就愛陰陽別人,不給他休沐,事多還總罵人,但這世上隻有他主子才配的上桑姑娘。
前面桑窈還在跟楊溫川走在一起,桑窈的個頭恰好到楊溫川的肩膀,有人有說有笑看起來非常和諧。
同樣身為男人,淨斂一眼就看出楊溫川那小子眼神不對勁。
淨斂眼紅都要滴血了,他主子居然連這都能坐的住。
兩人步伐不算滿,很快就跟上了前面慢悠悠走著的楊溫川和桑窈。
淨斂眼不見為淨的低著頭,打算跟他可憐的主子悄悄從兩人身邊路過。
隻是因為謝韫同楊溫川中間並未隔多少距離,按品階與資歷,楊溫川怎麼說都得跟謝韫問聲好。
楊溫川緩住腳步,道:“謝大人。”
桑窈也跟著楊溫川一起看向了謝韫,男人身著一身直襟長袍,風姿特秀,他淡聲嗯了一下,連看都未看桑窈一眼。
隻是不過須臾,男人又緩聲道:“對了楊大人,你的老師方才似乎在找你。”
楊溫川愣了一下,繼而拱手道:“多謝謝大人提醒。”
他轉而看向桑窈,道:“那窈窈我待會再來找你。”
桑窈嗯了一聲,道:“你不用管我的。”
反正還有半天就到了,真要祭祀了也用不著她,她找個地方歇著就好,這一趟她純粹就是來渾水摸魚的。
楊溫川能在路上跟她打個招呼她就已經覺得很好了。
謝韫站在一旁目不斜視,靜靜的聽著兩人依依不舍的道別,
楊溫川的老師便是陳坷,謝韫向來同陳坷交好,他這樣說,楊溫川根本沒有理由拒絕。
楊溫川走了以後,情況就發生了幾分微妙的變化。
在淨斂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原本跟桑窈並肩走在一起的人就變成了謝韫。
桑窈抬起腦袋看他一眼,男人目視前方,沒有絲毫要跟她說話的意思。
桑窈早已習慣他這副模樣,她主動開口,低聲道:“……陳大人今天早上還跟你說什麼別的了嗎?”
謝韫道:“比如?”
還問,當然是那什麼啊。
桑窈懷疑這人是明知故問,她瞅了眼四周,見好像沒人注意他倆,便對著謝韫歪著腦袋低聲道:“就是昨天晚上那件事啊。”
兩人身後的淨斂默默豎起耳朵,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有事嗎?
謝韫渾不在意道:“問了。”
桑窈屏住呼吸:“問你什麼了?”
謝韫回想著陳坷今天早上的欲言又止與苦口婆心,如實道:“問我們為何如此急不可耐,怎麼連這三天都忍不了。”
陳坷確實沒想到謝韫這人一朝鐵樹開花就如此瘋狂,這種祭祀活動向來莊嚴而又肅穆,謝韫身居高位,乃聖上左膀右臂,路途中總行這種事像什麼話。
還真心實意的勸了他半天,說年輕人要知道節制。
桑窈聞言沉默了半天,
這不是她曾經默默腹誹過戎晏和明融的內容嗎。
可人家是真的偷情,她跟謝韫之間簡直清白的不能再清白了!
想到這,桑窈又嚴謹的補充,除了他們曾經親過一下,抱過一下,還打過一下屁股。
她臉上又開始控制不住的發熱,她道:“那那那……那你解釋清楚了嗎?”
謝韫道:“這有什麼好解釋的?”
“你怎麼回答的?”
謝韫輕飄飄道:“我答應了。”
隻有他答應,陳坷才不會繼續在他耳邊念叨,簡直一勞永逸。
桑窈根本就不知道謝韫這是什麼意思,他這不是承認了昨晚上那件事嗎。
她默默失語片刻,知道事已至此同謝韫爭辯也沒什麼意義,她提著一口氣,問道:“那他知道我是誰嗎?”
謝韫道:“不知道。”
桑窈松下一口氣來。
然後就聽著男人繼續補充:“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桑窈抿住唇,不開心了,小聲的埋怨道:“你好煩,你說話能不能說清楚啊。”
謝韫終於瞥了她一眼,道:“很遺憾,你不煩人的阿川哥哥現在沒空跟你說話。”
桑窈統共也就叫了那麼一次阿川哥哥,這個男人次次都要用這個諷刺她,桑窈更煩了。
她扭過頭去,不想跟他說話了。
不過桑窈的氣來的快去的也快,隔了一會,她突然想起今天晚上戎晏的事,又實在是忍不住想要跟謝韫分享。
謝韫是唯一一個可以聽她分享這件事的了。
他看起來和太子殿下有點熟稔,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跟陸荔說話這件事。
憋了好半天,桑窈默默朝謝韫那挪了兩步,剛要跟他說話,耳邊便再次響起了那熟悉的,低沉的聲音。
“桑姑娘!”
桑窈一驚,抬頭看見陸荔和戎晏站在一起,陸荔跟桑窈打了聲招呼,然後就同謝韫道:“敘白,你怎麼在這,孤可找了你好久。”
戎晏掃了眼謝韫,又看向站在謝韫身側的桑窈,問道:“原來桑姑娘同謝大人認識啊。”
人一多,桑窈就覺得十分不自在,尤其是這裡面還有一個總讓她害怕的戎晏,她搖了搖頭,道:“……見過幾面罷了。”
謝韫也沒有出言否認。
在陸荔同謝韫說話時,戎晏的目光一直似有若無落在桑窈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