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韫今天聽這兩個字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了,他道:“如果你不再說這兩個字的話,我也會謝謝你的。”
桑窈臉上的笑容一僵,忍住在心裡罵他的衝動,她送他出門,道:“謝韫,你真是個好人。”
謝韫頷首,道:“謝謝。”
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桑窈回到房間。
她坐在並不算柔軟的榻上,雙手撐在被褥上,靜靜的想,其實今天也不算特別的糟糕吧。
等謝韫再次回到房間時,時間已過亥初。
他推開房門,案桌上的瓷碗還在,陳設簡單的房間內,那張凌亂的床榻格外顯眼。
夜已深,但他毫無睡意。
謝韫抬手拿起陳坷送過來的邸報,繼而行至不遠處的書桌處坐了下來,這種祭祀年年都有,也沒什麼重要的事。
邸報陳詞繁復,一件極為簡單的事硬是說了四大頁,謝韫看了兩眼便置在一旁。
他擰了擰眉心,忽而聞及指尖上殘存的茉莉香。
他已經習慣這種味道。
謝韫放下手臂,垂眸望向手邊那面被揉皺的絲帕。
淡粉,上面繡的是一隻白色的幼貓。
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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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人輕易聯想到一張俏麗的臉蛋。
謝韫繃著唇角,目露煩躁。
他隨手翻開了手邊的佛經。
內頁泛黃,頁邊卷曲,儼然被翻或很多回。
謝韫的母親時常會來佛寺誦經祈福,有時甚至會在寺廟小住幾日,謝韫幼時不愛說話,小小年紀就性情沉穩,她便堅定的認為他這般安靜定是個有佛性的孩子,便將他送來了這杞泱寺住了一年。
但謝韫還是對此不感興趣。
這一年所謂淨心洗濁的修行也並未改變他什麼。
後來他長大,除卻不近女色,其餘都與佛法相悖。
他功利,無情,是個不折不扣的政客。
所以不管他抄多少佛經,不管他被沈妙儀帶著來了多少次佛寺,他都注定不會成為一個懷有慈悲心的人。
他甚至不信神佛,所以手中的這卷佛經對他而言除了打發時間,應付沈妙儀偶爾質問,可以說毫無用處。
今天也毫不例外。
但他還是將手中這本華嚴經從頭翻到了尾,直至後半夜,他才放下經書。
而手邊的那卷柔軟絲帕,他再沒動過。
興許是睡前那本華嚴經起了作用,他今日入睡的很快。
夜色寂靜。
房內針落可聞,博山爐徐徐燃著輕煙,燭火晃動,紫檀方桌上有幾分凌亂的置放著各式公文。
他半躺在木椅上闔目養神。
直到一隻細長的腿屈膝落在他的腿上,狹小的空間容不下兩人,她的動作帶落一地信紙。
信紙字跡凌厲,被她踩在腳下。
少女玉足白淨盈潤,似乎一手可握。
她自然而然的伸手,環住了他的脖頸,用那豐盈嫣紅的唇瓣去蹭他的下巴。
茉莉香鋪天蓋地。
他抬手掐住她的大腿制止她的動作,抬眸,對上一雙熟悉的含情目。
少女長發及臀,那身藕粉的衣衫松垮的掛在身上,內裡的瓷白欲露不露。
她無視他的制止,跨坐在他身上,彈潤的觸感再次落在他的腿間。
他的手還落在她的腿上。
少女動了動自己的腿,不知羞恥的靠在他的肩膀,用謝韫熟悉的語調跟他說:“謝韫,你掐痛我了。”
她的聲音格外清晰,聽著可憐極了。
謝韫松開手,女孩赤裸的大腿上赫然一道淺紅。
她雙足懸空,細白的小腿輕輕晃動,雙眸眨動,長睫掃過他的側臉。
謝韫不由自主低頭避開,卻在薄紗堆復中,看見了那顆小小的紅痣。
它在那危險的地方,強硬的吸引他的目光下移。
桑窈似乎注意他的目光,扶著他的肩膀微微挺起腰,紅痣出現在他面前。
挺翹的唇帶著水光,她問了他一句話。
但謝韫聽不清楚。
繼而,她貼近了些他,將紅痣送予他唇邊。
萬般虛妄。
簡肅的房間忽而破碎。
禪房內唯有月光落入。
桌面的佛經仍置於原位,被揉皺的粉色娟帕在佛經一側,霜華無聲,攀附而上。
第二日一早,桑窈就被古樸又悠長的晨鍾聲吵醒,她睜著眼睛緩了會後,慢吞吞的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穿上鞋子,然後打開了房門。
清晨霧氣未散,謝韫為她尋得的住處地處偏幽,這兒倒是沒什麼人,隻是這兒終究不是她應該睡得地方,省的有人起疑,所以她還是應該回到她跟明融的房間。
她輕輕的關上房門,一路上一邊憑著印象,一邊問路過的小沙彌,用了半柱香的時間才走到房間門口。
房門仍在緊閉。
桑窈站在門前,久久未曾推門。
她趴在門邊聽了聽,也不知道那個男人走了沒。
應當走了吧,天都亮了,這要是不走,也太不把她放在眼裡了。
她隻是去誦經了,又不是死了。
站在房門前猶疑的半晌,突然有人從身後拍了拍她的肩膀,桑窈嚇了一跳,匆忙回頭,看見一張帶著異域感的臉。
男人一雙黑眸銳利深邃,看著她道:“怎麼不進去?”
桑窈想起來了,是戎晏。
陸荔的好朋友。
桑窈不知道戎晏為什麼突然出現在這裡,她屈膝朝他行了個禮,然後不著痕跡的後退了半步,躲開了戎晏的手。
戎晏身上的氣質太過凌厲,桑窈不喜歡這樣侵略感太強的長相,這樣緊緊盯著她時總讓她覺得有點害怕,而且還很不舒服。
戎晏注意到她的動作,他面色不改,道:“我是去找殿下的,路過時看見你站在門口猶疑不定,就過來問問。”
桑窈哦了一聲,道:“多謝小侯爺關心。”
戎晏又道:“這裡頭還有人嗎?”
桑窈點了點頭,道:“明姑娘在裡面。”
她解釋道:“我昨天晚上……因為要去誦經,今早才回來,就擔心明姑娘還在睡。”
戎晏了然的點了點頭,道:“要不桑姑娘你直接敲門吧,明融應當不會生氣。”
桑窈不知道為什麼,從他口中聽見明融這兩個字總覺得怪怪的,她說不上來。
戎晏又道:“這個時辰也該用膳了,你可以叫她起來用早膳。”
桑窈嗯了一聲,道:“好,多謝小侯爺。”
戎晏仍未離開,她盯著少女精致的臉,別具一格的美豔總是能讓人眼前一亮,他道:“謝我做甚。”
桑窈不知道還能接些什麼,一般說到這戎晏不是應該自覺走了嗎,他怎麼還在這裡。
桑窈有點尷尬,她看了眼緊閉的房門,尋思那奸夫應該是走了吧,他們膽大歸膽大,應該不至於這麼不要命。
隻是不知道那男人是誰,又能去公主府,還能隨行祭祀。
但不管是誰,都跟桑窈沒關系。
謝韫說的對,在這上京城裡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而且就她這破心理,若是知道了是誰不得嚇得當場露餡。
她轉了身,道:“那……那我敲門了。”
戎晏含笑嗯了一聲,道:“明融真的很好說話的。”
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桑窈忽然間想起來,這聲音她為什麼覺得怪異了。
混雜了雨聲的男女調笑仿佛再次傳入她的耳膜,他的那聲明融,同那天的融融詭異重合。
桑窈頭皮一麻,原本要敲門的手生生的頓在了半空。
陸荔還說戎晏跟他關系極好,他們自幼相識,多年情誼。
而且算起來,明融是他的表嫂。
她還記得,那天明融說一開始是他強迫她的。
所以這話的意思是,戎晏當初強迫了他的未來表嫂。
而且一次就罷了,最後兩人居然一拍即合,四處偷情,這次竟然還不顧是在禪院裡。
戎晏道:“你怎麼了?”
桑窈背對著他,雙唇緊抿,救命。
她強行穩住表情,扯出了一抹笑容,盡量自然的道:“沒什麼,我隻是怕明姑娘還沒醒。”
戎晏的目光掃了眼桑窈緊緊抓住衣擺的手指,然後道:“是嗎。”
桑窈點了點頭,道:“但……確實該用早膳了。”
戎晏嗯了一聲,繼而道:“那既然如此,我便不打擾姑娘了。”
桑窈嗯了一聲。
戎晏轉身,闊步離開。
終於走了。
桑窈松下一口氣,她心想完蛋了,她還是知道了。
希望她剛才沒露出什麼馬腳來。
不過想來應該沒什麼,她就算是反應異常,他應該也不會往那方面去想。
桑窈敲開房門,原來明融已經醒了,這會正坐在鏡子前給自己帶耳環。
她透過鏡子看著桑窈,道:“你在外面跟誰說話?”
桑窈避開她的目光,然後轉過身去給自己倒茶。
明融既然這樣問了,就證明她定然聽見是誰了,她狀作隨意的道:“碰見了戎小侯爺。”
明融哦了一聲,語調上揚,她道:“你認識他?”
桑窈捏著茶杯,痛苦極了,她搖了搖頭道:“不認識。”
頓了頓,又默默補充道:“……不太認識,之前他站在太子殿下身側,見過一回。”
從鏡子前站起身,她道:“那你們為什麼說那麼久的話?”
根本就不久好不好。
她幹嘛一直問,這是在吃醋嗎。
桑窈覺得自己卑微極了,明明是人家偷情,她卻緊張的要死。
她如實道:“我剛剛怕你在睡覺,所以沒敢推門。”
明融看著她的背影,並不言語。
她越不說話,桑窈就越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