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天,他其實是答應她的請求吧?
可這樣的事,必定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簡單策劃,謝韫今日能來,必定是從幾天前就開始布局。
這也就是說,從陸廷為難她的那一天起,謝韫就已經有所行動了。
身後的房門被輕輕闔上,謝韫雙手負在身後,靜靜的看著她。
在等她回答的同時,他的目光不自覺開始審視面前這張漂亮的臉龐。
憑心而論,她的長相的確有點順眼。
順眼到足以讓謝韫記住她。
但謝韫並不認為這是某種特殊對待,就像是上次他不慎窺見她藏在輕薄衣料下的肌膚一樣,並不是他想看,而是目光會不自覺被與眾不同的東西吸引。
恰如此刻,他的目光正在被這與眾不同的漂亮吸引。
興許是因為睡了一覺的緣故,此刻的她並未绾發,烏黑的長發被簡單的攏在一起。
那張小臉上是謝韫看不懂的表情,潋滟的雙眸直直的盯著他,雙唇微張,泛著水光,下巴上的紅痕已經褪去,看起來順眼多了。
她的臉已經不紅了,再次從小蘋果變成了小雪梨,雙唇翹起,有著清晰的唇線,精致奶白的臉蛋略顯肉感。
看起來很軟。
隻是她的臉蛋會跟她的唇一樣軟嗎?
或者像她的腰一樣。
謝韫莫名開始思考這樣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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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個問題他注定不得而知。
除非他現在上手捏一下。
似乎也不是不行,且就當報那一吻之仇了。
正當謝韫思考此事的可行度時,面前沉默半天的少女終於開口,她目光復雜的盯著他,小聲的叫他名字:“謝韫……”
謝韫應了一聲:“嗯。”
桑窈又猶豫了。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直接挑明這件事。
謝韫沒有催她。
隔了一會,她還是沒能說出口來。
少女移開目光,低下頭去,隻道了句:“謝韫,我困了。”
她騙人了,她覺得她今夜大概要徹夜不眠。
謝韫:“……所以?”
“我要睡覺了。”
謝韫雙眸微眯,她真的越發大膽了。
如今都已經得寸進尺想要跟他同床共枕的地步了。
“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在說什麼。”
什麼意思,睡覺都不讓了。
桑窈退後一步,大概是因為剛得知一個匪夷所思的真相,桑窈多少有點被謝韫感動到了,此刻的她對他的容忍度格外的高。
“我就是說要睡覺啊。”
不等謝韫回答,她便繼續道:“那我先回家啦。”
“……”
見謝韫不理她,桑窈也早已經習慣,她提著裙擺跳下了臺階,月光明亮,像暖冬的雪,照在她身上。
她想了想,還是回頭對臺階上的男人擺了擺手,道:“不管怎麼樣,今天謝謝你。”
她說完便轉了身,然後消失在了夜色中,連同那段清淺的茉莉香。
所以謝韫今晚注定不會得知那個問題的答案。
她也不需要他安排人送,今天送她過來的馬車一直都在外面等著。
況且天色晚了,他派人正大光明的去送,反倒不好。
謝韫在原地站了一會後才走下臺階。
茉莉香消散後,夜色忽然變得寡淡起來。
淨斂默默跟在謝韫身後,沉聲道:“公子,天色已晚,可須屬下派人暗中護下桑姑娘。”
謝韫沒有出聲拒絕,淨斂明白,這是默許的意思。
夜色寂靜,淨斂在安排妥當後重新跟在了謝韫身旁。
他仍在思索著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
越想越覺得匪夷所思。
淨斂完全可以說是除卻謝家人,最了解謝韫的存在。
他的身份並不能算是普通隨從,他自幼就在謝家被當做家臣培養,此生不會入仕途,卻會跟在謝氏家主身旁,做他最有力的左膀右臂。
所以淨斂早就想好怎麼應對日後“謝氏家主孤獨終老,無一子嗣”這個問題了。
現在主子突然開竅了,他真的好不習慣。
其實早些年前僕後繼的男男女女很多,無論謝韫拒絕的多麼直接,還是會有人過來打擾。
直到半年前,一個面容姣好的丫鬟在多次引誘未果後,擅自在他的茶水裡下了藥,然後褪盡衣衫躺在了他的床上。
早在進門時他就察覺出了不對,並未喝下那杯茶,那位丫鬟更是連謝韫的面都沒見到。
但這件事,的確是徹底觸怒了這位年輕權臣。
那位丫鬟的下場據聞十分慘烈,謝韫也從此再未踏足過那間房,丫鬟最後到底是死是活至今不得而知。
從那以後,意圖接近謝韫的人就莫名少了起來。
如今的謝韫,比之以往更加不近人情,大多數人都為了避免自取其辱而選擇了遠觀,之前眾人皆知愛慕謝韫的李瑤閣,也在上次郊野私苑的事後,消停了下來。
所以折騰了那麼久,主子真的是在為了桑姑娘守身如玉?
胡思亂想期間,一直沉默的主子忽而出聲。
他仍然頂著那張萬年不變的冷臉,像吩咐一件極其重要的公事般:“讓人去查一下桑窈身上到底有沒有用香露。”
“特別注意一下茉莉。”他面不改色的補充。
第29章 溫川
深夜的街道空無一人,涼風鑽進來讓人不由裹緊衣衫。
桑窈上一次這麼晚回去還是在去年宮裡的中秋宴。
宴會結束時她到寂月宮跟姐姐說話,後來姐姐有事出去了一會,她見桌上擺著個流光溢彩的琉璃杯,實在是好看,便沒忍住將之拿起端詳了一番。
在明亮的燭火下,裡面的酒水像在發光,宛若傳說中的玉露瓊漿,看起來很好喝。
她猶豫了一會,然後端著架子,學著詩中的豪放,一口將裡面的酒灌進了肚子裡。
從未沾過酒的她一下就醉倒在了寂月宮,呼嚕呼嚕睡了一兩個時辰。
睡醒時,天上已經繁星點點了。
那時候她坐馬車在回家路上,覺得整個人像飄在雲端,反應也遲鈍,蓋因那杯漂亮的酒。
恰如今晚。
可今晚她未曾飲酒,怎麼還覺得腦子頓頓的。
她想了想,大致明白了。
都是因為謝韫。
她本就是個滿腦子吃和睡的小女郎,沒什麼太大的追求,又特別容易滿足,謝韫今天為她如此大動幹戈,屬實是嚇到她了。
救了他父親就足夠她感恩戴德了,他怎麼把陸廷都給連鍋端了啊。
他好誇張,這樣真的不會有事嗎。
桑窈靠在車廂上,手指胡亂的在車廂的點劃,痛苦的想,她是真的不願意自作多情,可是……這事實都已經擺在她面前了。
容不得她不信啊。
當初那個手冊本就是鐵證了,是她這段時間因為謝韫對她太冷漠,所以才漸漸有點懷疑。
可今天這事她就算是再給謝韫找借口,也掩蓋不了事實了。
胡思亂想間,桑窈已經回到了家。還沒進門,就遠遠的看見自己小院子門口燃了盞燈,燃冬披著一身長衫坐在門口等她。
桑窈推開門,小聲的喊了句:“燃冬。”
燃冬一看見她便站起身跑了過來,身上披的衣裳掉落在地,她顧不上撿,扶住了桑窈的手臂,著急道:“小姐,你怎麼才回來,可急死奴婢了。”
桑窈笑了起來,雖說今天一天都十分匪夷所思,可好在父親那邊應該沒什麼太大問題了。
她跟著燃冬進了房門,在桌上捏了一塊糕點放進嘴裡,含糊道:“我沒事的。”
燃冬關了房門,又替桑窈斟杯茶放在她手邊,她嘆了口氣,看著少女鼓起的小臉,心有餘悸道:
“小姐您今日出門,也不同奴婢說你要去做什麼,這麼晚才回來,你說這要是出事了可如何是好?”
“怎麼也該帶兩個護衛走啊。”
桑窈將口中糕點咽了下去,心道她今天出門時要幹的那丟人事怎麼能往外說,再說這天子腳下,哪有那麼多意外。
她隨口胡謅道:“就是去戲園子看看戲,然後睡了一覺。”
燃冬自是不信,但也識趣的並未多問,她迫不及待的站在桑窈面前,道:“對了小姐,有件大事要同您說。”
桑窈心中一凜,道:“什麼大事?”
燃冬諱莫如深的放低了聲音道:“奴婢聽說,就在今日下午,謝大人帶人闖進了五殿下的私苑,將人給扣押了,據說是因為什麼莨山的賬目出現了問題。”
還以為是什麼。
桑窈放松了下來,道:“……哦。”
燃冬慶幸道:“真是萬幸,還好小姐您還沒過去,不然這事可是要連累了你,沒想到五殿下看起來光風霽月,也能幹出貪腐的事來。”
“就是不知老爺的事會怎麼樣,聖上萬一說不審了直接讓老爺出京該如何是好。”
桑窈倒是沒想過這種可能,她道:“應當不會吧。”
燃冬又念叨道:“就是可惜了,小姐您說五殿下要是真如表面上看著那般溫朗就好了,皇子側室,清闲又事少,您也自由。”
桑窈別開臉去,道:“說這做什麼。”
每每提及陸廷時桑窈都不願多說,燃冬並不知道桑窈同陸廷間那少有的牽扯,還當她是像以前一樣抗拒所有同她嫁人有關的事。
轉而感嘆道:“說起來謝大人如今也不過二十出頭,竟然已經身居如此要職了。”
提及謝韫,桑窈不知為何有幾分心虛。
她狀作自然的伸出手,撥弄著面前的瓷杯,然後像是隨口般問了一句:“那……那你覺得謝韫他怎麼樣啊。”
燃冬對謝韫也知之甚少,隻是她平日裡總東聽一嘴,西聽一嘴,也算有幾分了解,便道:“謝大人有濟世之才,自然是同普通男子不一樣的。”
桑窈想,確實不大一樣。
謝韫的年歲其實並不大,入朝堂也不過才三四年,同齡人都還是個愣頭青,他看起來卻已經像個攪動風雲的老手了。
行事穩妥,風格又利落,總端著一張八風不動的俊臉,很容易讓人忘記他才二十出頭。
他整個人又都透著冷淡,笑一下都仿佛是對他的冒犯。
燃冬又一一細數:“能力出眾,家世顯赫,就是聽說脾氣不大好。”
桑窈點點頭,頗為認同,就那臭脾氣,沒幾個人受的了。
燃冬知曉的其實也是傳言中謝韫的模樣,了解的並不深,因為太過優秀,所以謝韫同那些其他的世家公子,根本不像是一個層面的人。
說著說著,燃冬又道:“不過聽說謝大人性子冷清,別說是妾室通房,身邊連隨侍的丫鬟都少。”
她突然疑惑:“小姐,您說謝大人應當不會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吧?”
桑窈愣了愣,沒反應過來:“什麼難言之隱?”
“我的小姐啊,怎麼什麼都不明白。”
言罷,她當著桑窈的面伸出一根手指,直直的立在桑窈面前。
桑窈:“這是……?”
燃冬道:“還能是什麼,就是那什麼啊。”
她將手指彎了彎,道:“小姐,您說謝大人不會立不起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