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為什麼可以那麼坦然。
桑窈猶疑半天,最後試探著問:“我……可以不喜歡嗎?”
匪夷所思的答案。
謝韫眉頭稍蹙,不太理解。但這並不影響什麼,他直接道:“不管你是否承認,我都希望你日後不必在我身上下功夫。”
謝韫生性就是個冷淡的人。
不僅是愛情,在他身上,友情與親情都顯得淡薄。
桑窈的目光同樣怪異起來,他在說什麼鬼東西?
誰在他身上下功夫了。
“所以此前種種,我且不同你計較。”
他自覺已經給予這位蘋果姑娘非常大的恩惠了,畢竟從一開始,她就借送茶之由在他面前展露風情,後來更是千方百計的同他接觸,甚至還惱羞成怒罵過他好幾回。
桑窈真的不太懂他在說什麼。
她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太笨,沒能跟上謝韫思維,後來想了半天,實在是想不明白,嘟囔了一句:“你好奇怪,到底是誰在誰身上下功夫啊……”
謝韫聽見了。
這個女人又開始倒打一耙了,這會裝的倒是挺像。
桑窈煩了,她道:“我不就是罵了你兩句嗎,你至於氣成這樣嘛。”
“你要是不滿意,直接跟我說想要我怎麼辦就好啦。”
Advertisement
她也不是罵了人不負責的人,到底是罵回來,還是磕個頭又或者賠禮道歉不都是可以商量的嘛,怎麼總跟她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
而且深更半夜,他們怎麼也算孤男寡女,這樣一直待著算什麼事。
她低著頭哼了一聲,道:“大半夜不睡覺,老跟我待一起幹嘛。”
“……”
他雙目微闔,目光危險。
謝韫上次這麼氣到失語的時候,還是她誣陷他偷看她。
沉默了半天,謝韫道:“桑大人知道你嘴那麼硬嗎。”
桑窈下意識反駁,但還沒等她說出話來,敲門聲便響了起來。
淨斂在外面萬分不願的出聲道:“公子。”
謝韫目光還盯著桑窈,出口成冰:“說。”
桑窈被他看的有點害怕,莫名覺得他生氣了,但他在氣什麼?
外面的淨斂痛苦的想,他也不想打斷你倆幽會,但是五殿下他真的控制不住。
“五殿下還是吵著要見您,現在房中的東西已經快叫他砸空了。”
謝韫站起身來,拉開門。
淨斂沒想到門開的那麼快,不小心對上了自家主子冰冷的目光。
完蛋了,看起來氣的不輕。
淨斂連忙低下頭,道:“公子,五殿下他……”
“連這都處理不了,你是廢物嗎?”
淨斂呼吸一滯,道:“屬下已經——”
謝韫越過他:“把嘴閉上。”
淨斂閉了嘴,默默跟在他身後。
而此刻的桑窈,仍然不開心。
夜已極深,她原就生了病,也就隻睡了傍晚那麼一會,方才同謝韫說話的時候,她就已經開始困頓了。
原先她想著找個機會同謝韫告別,然後回家的,結果這個男人二話沒說就走了。
睡在這儼然不行,她還未曾出閣,怎可徹夜不歸。
可若是直接走,又顯得有些無禮。
謝韫脾氣怪,說不定又會生氣,所以她想著還是得同他說一聲。
糾結片刻後,桑窈還是同方才那個小丫鬟一起又去找了謝韫。
淨斂此刻正站在階下,陸廷鬧騰了一下午,這會終於如願見到了他的主子,因未曾定罪,所以他們不好拿陸廷如何,但方才謝韫一過來,就讓人把陸廷五花大綁。
在陸廷徹底安靜下來後,才纡尊降貴的進去見了他一面。
他又想起了方才。
今天主子那麼生氣,難道就因為他打斷了他跟桑姑娘的幽會?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豈不就意味著主子真的喜歡桑姑娘。
當初他進行那份創作時,就沒想過有朝一日他家公子會真的喜歡上誰,更遑論是喜歡桑窈了。
可是最近,一切都在朝著喜慶的方向發展。
總感覺哪裡不對。
思忖間,就見桑窈遠遠的走了過來。
“桑姑娘。”他打起精神道
桑窈同淨斂說了自己要走,若是放在以往,淨斂會立刻安排人送桑窈回去,可是現在他卻猶豫了。
原因很簡單,現在的桑姑娘極有可能是主子的心上人,他若是擅自把人送走了,回去說不定還得受罰。
可方才主子心情不好,他現在也不太敢進去打擾。
桑窈看出了他的猶豫,便看了眼前方緊閉的房門,試探著道:“……要不我自己站在外面同他說說?”
淨斂略一沉吟,應了聲好。
左右主子同陸廷也不會說什麼機密的事。
說不定主子原本糟糕的心情在聽到桑姑娘的聲音後,又好起來了呢?
桑窈得到回復後,便提著裙擺走上臺階,她真的好困,以至於這會即將面對謝韫,她都不緊張了。
又往前走了兩步,桑窈抵達門前。
她清了清嗓子,抬起手臂準備敲門,裡面的聲音卻模糊的傳入了耳朵。
她不想多聽,可她聽見了自己名字。
第一句是陸廷的聲音,他道:“你是因為桑窈才過來的吧。”
裡面寂靜了一會,才響起男人無波無瀾的聲音:“你隻需要知道,動了不該動的人,就得付出代價。”
“……”
桑窈敲門的手,生生被嚇得頓住了。
原本困的直打架的上下眼皮,這會也睜開了。
今天一天,她都沒此刻這麼清醒過。
第28章 香露
時間回溯至半柱香之前。
典雅精致的房間內已是一片狼藉,昏暗中僅有一盞燭火輕輕晃動。
即便已經被簡單的收拾過,腳下卻還是有部分瓷器碎渣。
向來彬彬有禮,溫潤如玉的五殿下陸廷,此刻正被強行綁在圓椅上。
從一開始憤怒與難以置信,到現在被堪稱顏面盡失的綁起來,他已經精疲力竭。深深地無力感攀爬而上,他目光死死地盯著謝韫,道:“這就是你想要的,把我困在這裡,你開心了?”
謝韫的臉色看起來並不比他好多少。
方才同桑窈那場失敗的對話不僅未使她認清現狀,反倒又被她空口汙蔑了一遭,這會他心中窩火,看誰多少都有點遷怒。
眼下他更是連面子功夫都不做,直接道:“鬧了一下午就是跟我說這?”
陸廷試圖動了動自己的手臂,被繩子捆的正緊,他放棄掙扎,道:“你敢這般對我可曾想過後果。謝韫,你應該知道,這件事影響不了我什麼。”
謝韫靠在椅背上,神色顯出幾分疲憊,對於這種毫無意義的威脅,他連聽著都覺得浪費時間。
謝韫沒理他。
事實上,他本就沒必要來見他,也本不打算來見他,方才隻是被剛才那個小蘋果氣了一下,來這順帶消消氣而已。
此刻的沉默似乎在突顯這些話的多餘。
陸廷盯著謝韫的臉,他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他得讓自己冷靜下來,
理智上,他知道謝韫憑借這次軍銀的事無法將他徹底擊垮,父皇頂多就是革他的職,短時間內不會再讓他參與政事,他苦心經營數年的東西,不會就此毀於一旦。
隻要留得青山在,他靜心沉氣兩年,待此事風頭過去就好了。
可他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早就聽聞謝韫並非放虎歸山之人,隻要他出手,就必定一擊即中。
可除卻這事,他還能怎麼對付他?
陸廷想不明白。
而未知才是最讓人恐懼的。
他盯著他,靜靜道:“這是你早就計劃好的對吧,我從一開始就擋了你的路,所以你們寧願扶持那個廢物太子也不願意助力我。”
謝韫這才緩緩道:“首先,謝某今日是奉命前來,殿下與其考慮這些,不如先想想怎麼補上那些空缺軍銀。”
“其次,太子殿下是聖上欽點,你若是有什麼異議,不如去太極殿與聖上細說。”
陸廷笑了出來,他道:“謝韫,我不過是動了你謝氏幾個分支,至於讓你如此大動幹戈的布局嗎。”
說的倒是輕巧,陸廷真正算下來,可是暗中除掉了不少當初謝閣老提拔上來的人。
不管那些人重要與否,打得都是他謝韫的臉。
陸廷還自以為自己做的隱蔽,其實若是真想查,根本不廢什麼功夫。
謝韫道:“殿下心中有數就好。”
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同謝韫說話,似乎永遠說不出所以然。
他的指節微微泛白,皇室的驕傲讓他不想跟謝韫低頭,可在他自己未曾察覺的時候,他的語調已經帶上了乞求。
“可他們……根本不是什麼重要人物。”
“你為什麼還要這樣糾纏不休?”
謝韫擰了擰眉心,耐心已經耗盡,他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看著陸廷,聲音不疾不徐道:“殿下,既然無力改變,就別問為什麼。”
除了彰顯無能,別無他用。
可就在他轉身,意欲出門時,陸廷說出了一個意料之外的名字。
也正是同一時刻,桑窈來到門前。
陸廷盯著謝韫的背影,道:“你是因為桑窈才過來的吧。”
他知道,謝韫跟桑窈早就暗中苟且,謝韫知道桑窈今日要來求他,所以故意趕在今天安排了這一切。
這句話令謝韫不解。
但他也不打算在陸廷身上浪費時間,同他進行這無意義的口舌之爭,隻淡淡道:
“你隻需要知道,動了不該動的人,就得付出代價。”
謝韫拉開房門。
與清冷的月色一同映入眼簾的,還有方才那位令他窩火的小蘋果。
桑窈的手臂還懸在半空,整個人還未從那巨大的震驚中緩過神來,就這樣猝不及防的與謝韫打了個照面。
這層薄薄的窗戶紙,此刻隻需要她伸手輕輕一戳,謝韫的心思就再也藏不住。
他們就能開誠布公的談論此事,可然後呢?
謝韫不知桑窈心中面臨怎樣的糾結,他垂眸看著她,合理揣測道:“你故意跟來的?”
桑窈沒出聲,沒人能懂她內心此刻的驚濤駭浪。
她覺得她有點承受不起這份沉重的愛。
以至於她都已經不計較這男人語調中的冒犯了。
真的沒想到,
謝韫竟然比她想象中,還要深藏不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