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嘆了口氣,其實她對於最後嫁於誰不太在意,反正這輩子到最後都要委身於一個她不喜歡的男人,且就敷衍著吧,左右不過是換了個地方生活。
而此刻,謝家大門前交代完小廝的謝家二公子謝檐回頭看向了謝韫,他道:“二伯知道這件事嗎?”
謝檐是謝韫的堂兄,如今在大理寺當值。
謝韫道:“也許知道。”
謝檐輕聲笑了出來,聲音郎潤:“你就不怕二伯知道後怪你魯莽嗎,此事所有差池,可不好處理。”
謝韫面無表情道:“能有什麼差池,我所為是揭發可非構陷,這朝堂之上如我這般竭智盡忠的臣子可不多了。”
至於他父親,就更不必說了。
謝檐含笑不語,竭智盡忠,真虧得他說的出口。
不過謝韫說的對。
這朝堂內最忌諱的便是自作聰明之人,尤其在當下局勢中,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陸廷就是那個出頭鳥。
世族有意退讓,使皇權獨尊,這本是一場你來我往,循序漸進,讓朝中權利形態回溯至數百年前盛世的遊戲。
可這種退讓,這並不代表他們會允許皇室有主動鏟除,威脅他們的意圖,當今聖上在位近四十年,曾也有幾次暗中削弱分支的意思,但多數未傷謝家根本,尚在容忍之中。
而陸廷,不加掩飾的拉攏其他世族,共同打壓謝氏分支,他如今未曾即位便這般無法無天,若是有朝一日真叫他登臨大寶,還不知會做出什麼來。
不過話說回來,這種情況也不會出現,
若是當初的謝閣老,他隻會鎮壓,而謝韫沒那麼多耐心,他會一勞永逸的選擇誅殺,讓這位命比紙薄的皇子去提醒眾人,永遠不要忘記關隴謝氏的榮光。
謝韫:“還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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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檐掃了一眼謝韫斜後方,海棠樹下的明豔少女正撐著臉蛋,每裝模作樣的看一會海棠花後,目光都會落謝韫身上一眼。
他道:“阿韫,好像有人在等你。”
謝韫繃著唇角:“別管她。”
謝檐挑了挑眉:“你知道我說的是誰啊?”
謝韫:“……”
淨斂精神一振,這可是連他沒想到的角度。
這證明什麼?主子說著不讓他看桑姑娘,自己卻在一直留意桑姑娘走了沒。
見謝韫臉色不好,謝檐同他轉身進了大門並肩行著,嘆了口氣道:“不過話說回來,阿韫你這婚事確實是該操心操心了。”
淨斂默默聽著不吭聲,二公子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因為被念叨煩了,婚事可一直都是主子的大忌。
謝韫嗯了一聲,隨即和善道:“二哥,聽說二嫂又回娘家了,你們又吵架了?”
謝檐笑意一僵,不吭聲了。
謝韫也不再搭理他,兄弟倆就這樣冷著臉,一路再沒說過話。
晚間,華燈初上,街道燈燭輝煌。
夜幕漆黑,皎潔的圓月懸掛之上,灑下一片皎潔。
鵲踏樓三樓憑欄處,當今風頭正盛的五皇子陸廷與刑部侍郎桑印正是酒酣耳熱之時。
陸廷面頰泛上淺紅,已有醉酒之態,他道:“桑大人,四年前,本宮便知道你日後必有番作為,如今來看,的確如此。”
桑印放下酒杯,道:“運氣罷了,殿下謬贊。”
他嘴上這樣說,臉上的笑意卻有幾分勉強。
他當初答應讓桑窈為陸廷妾室其實多方考慮了許多。
一來陸廷本身是皇權貴胄,有爵位世襲,就算桑窈隻是側室,可這日後的事誰又說的清楚。
二來便是因為陸廷一直以來都以溫潤有禮被稱道,且陸廷幾年前,在他還不是刑部侍郎時就對他頗有禮節,他猜想桑窈到時應當不會怎麼受委屈。
況且如此再拖下去,萬一有朝一日他遭貶謫,這京中沒人能護住桑窈,她一個呆呆傻傻的小姑娘,又生的惹眼,還不任人欺辱。
隻是最近,卻有些不對勁起來。
他面前的這位,居然想弑兄取而代之。
說小了隻是兄弟相殘,欺君罔上,說大了可直接扣上謀逆的帽子,此為大忌。
“桑大人,我同你說的事,你可考慮好?”
桑印抿著唇,面色為難道:“您如今根基不穩,急功近利恐怕會適得其反,況且就算太子好拿捏,謝閣老也不會眼見您做出這種事的。”
陸廷卻不以為然,他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桑大人,這世上哪有什麼十拿九穩,不過是看你敢不敢罷了。”
“至於謝閣老,倒是我若是得勢,自會拉攏他們,別人能給的,我自然也能給。”
可這些事哪有說著那麼簡單,桑印道:“那謝韫呢,謝韫此人恐怕……”
一提起謝韫,陸廷的神色便冷了幾分,他攥緊手中酒杯,道:“謝韫行事猖狂,遲早付出代價。”
桑印不能苟同:“謝韫雖雷厲風行了些,但這些年倒是未曾出過差錯,殿下您還是慎重吧。”
他皮笑肉不笑道:“桑大人很喜歡謝韫嗎。”
話已至此,多說無益,陸廷靠在椅背上,不再同桑印多費口舌。
反正隻要他接桑窈進府,桑印就跟他是一條船的了。
可他最厭惡旁人在他面前對謝韫處處稱道。
欄杆外月色明亮,那是一輪圓月。
不遠處有酒樓燈火通明,女子嬌媚的招攬聲不絕於耳。
他臉上紅潤明顯,一身酒氣,恍惚又想起了那天在桌帔下看見的赤玉。
一開始想要桑窈僅僅是因為這個女人無邊的美貌,她的柔嫩與雪白幾乎擊中他所有喜好。
而後來堅定不移的要她,倒是同謝韫有關。
聽聞謝韫不近女色,可還不是在桑窈身上破了戒。
他厭惡謝韫,所以他要桑窈成為他的女人。
他低頭道:“今天月色甚好,不如把窈窈接過來同本宮一同賞月吧。”
桑印面色一僵,“殿下,你醉了。”
陸廷不語,意思卻非常明顯。
桑印坐直身體,道:“窈窈一個閨閣女子,在這裡多少不太合適。況且天色已晚,她大概已經睡下了。”
陸廷神色帶了幾分陰沉,道:“桑大人這是怕本宮對窈窈做什麼,還是說桑大人今日就是執意同本宮作對呢。”
氣氛一時僵持了下來,唯有月色靜靜流淌。
桑印抿著唇,兩人目光交匯,他最終還是妥協道:“既然殿下執意,那便讓窈窈來看看吧。”
第20章 變故
他仍舊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可內裡的強橫與陰沉已經在桑印面前初露端倪。
桑印不由開始懷疑,自己當初讓桑窈跟著他到底是不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可事已至此,這件事情似乎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
罷了。
桑印捏緊酒杯,心道陸廷興許隻是突然想見見桑窈,沒有別的意思。
他好歹是個皇子,臉還是要的,應當做不出那種下三濫的事。
況且那件事已經定下,他也不算是旁人,見就見吧。
這也不是什麼大事,沒有誰是表裡如一的,若是僅為此同他撕破臉皮,的確不大值得。
此時已是酉時末。
桑窈原都已經睡下了,父親身邊的侍從卻忽然回到家中要接她去鵲踏樓,說是要見陸廷。
這個時間點的邀約實在是太過詭異,可來人是父親身邊的侍從,就證明此事父親估計拒絕不了,事出緊急,桑窈雖心中忐忑,但還是跟著去了。
夜晚的街市比她想象中要熱鬧的多,等她到達鵲踏樓門口的時候,侍從抬手道:“姑娘,請。”
桑窈很少來這種聲色犬馬的場合,她略有幾分不太自在,並未直接進去。
也正是這時,她突然覺得有人在看她,便下意識的抬頭。
緊接著就撞上了陸廷的目光。
男人在樓上垂眸盯著她,身後是輝煌明亮的燈火,他舉起酒杯,眼眸含著幾分意味不明的笑,對她遙遙一碰。
桑窈避開他的目光,跟著侍從走了進去。
踏上層梯,不過片刻,桑窈便行至二人面前。她率先看向了桑印,但桑印抿著唇,臉色並不算好,桑窈心中咯噔一聲。
“窈窈,你可算是過來了。”
陸廷率先開口,因著醉意語調中帶幾分輕佻,桑窈壓住心中的不適,乖順的跟著陸廷行了個禮。
桑印抓著機會指了指自己旁邊的位置,順勢道:“還是殿下顧念你,說今晚月色好,邀你共賞。來快坐下。”
桑窈嗯了一聲,剛抬步,便聽陸廷道:“窈窈。”
桑窈回頭,就見陸廷含笑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圓凳,道:“來坐本宮身邊,從這裡看,這月亮才別具風格。”
他甚至沒有詢問的意思,而是直接下了命令。
桑窈抿住唇,雙腿僵硬。
但她踟蹰片刻後還是回身,坐在了陸廷身側。
她安慰自己,這也沒什麼大不了,左右她遲早是要習慣這個男人的,今日且就當提前鍛煉了。
才坐下,陸廷便側身過來,桑窈避無可避,男人幾乎靠上了她的手臂。
他抬手拿起酒杯,親自替桑窈斟酒,酒水清冽,徐徐落入杯中。
男人的聲音在她耳邊清晰響起,伴隨著他身上濃烈的酒味:“窈窈,這酒不錯,你且嘗嘗。”
桑窈僵硬著嗯了一聲,然後將酒杯端在手裡。
桑印斟酌著道:“殿下,窈窈她自小就沒沾過酒水,我看還是……”
陸廷制止他,神色溫和,語調卻多有不滿:“桑大人今晚怎麼那麼多意見。”
他彎著唇,仍舊靠桑窈很近,淡聲道:“窈窈既然是我的人,我自是有分寸的。”
桑窈從沒這麼難受過,杯壁冰涼,她聽著陸廷說出這些似是而非的話,渾身都在難受。
什麼他的人,現在就這樣說未免也太早了。
桑印閉了嘴,臉色越發的差。
陸廷又姿態親昵的同桑窈說了幾句話,桑窈都強行壓下心中的抗拒與窘迫,輕聲附和著。
這副純真乖巧的模樣極大的取悅了陸廷,她的緊張並未讓他覺得冒犯,那些不慎表露的小情緒在這樣精致嫵媚的鵝蛋臉上生動至極。
想揉弄,也想破壞。
真的不愧為他一眼就瞧中的女人。
陸廷的目光絲毫不加遮掩,他抬手覆上桑窈落在酒杯上的手,桑窈下意識想抽開,後又響起自己目前的處境,生生忍住。
可男人竟然開始揉捏她的小指,這種感覺無異於摘花的時候手碰到了大青蟲,她隻覺得窒息無比。
她最終還是沒忍住,不著痕跡的躲開,聲音不乏恐慌的道:“殿下……”
陸廷扣住了她的手腕。
這個人怎麼那麼喜歡對她動手動腳啊!
她目露驚慌,癟著嘴求助性的看向了桑印。
桑印同樣面色難看,手中的酒杯簡直要被他捏碎。
未等桑印出聲制止,陸廷就像是知道桑印要說什麼一般,慢悠悠道:“桑大人,您方才不是說還有事,今晚需早點回去嗎,你且走吧,本宮來照顧窈窈。”
桑窈一愣,甚至忘了掙扎,他這是什麼意思?
桑印亦是面色一凜,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殿下您這是何意?”
陸廷臉上的紅仍舊未消,他今晚喝了不少的酒,但並未失了神志,而方才那群女人的聲音的確勾起了他的興趣,所以他才臨時起意叫了桑窈過來。
混雜著酒意,身邊的女人對他的吸引在此刻達到了頂峰。
桑窈遲早會是他囊中之物,根本不差這幾天。
他壓下心中的急切,幾乎是明示般道:“桑大人放心,明天早上本宮會將窈窈親自送回。”
話已至此,桑窈哪還能不懂。
她瞪大雙眸,漂亮的眼睛裡滿是無措與恐懼,陸廷竟能說出這種話來,她張了張唇,對著桑印輕聲開口:“爹……”
桑印鐵青著一張臉,咬牙切齒般道:“殿下,您還請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