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隱有預感,此刻說不清心中是什麼感覺,隻是有些倉惶又有些悲涼。
小太監繼續笑道:“這些都是殿下給姑娘的謝禮。”
桑窈道:“什麼謝禮?”
“是上次您在宮內成鵲園撿到了殿下的玉佩,後又在宮門處還給了殿下。”
桑窈目露疑惑,她可從沒撿到什麼玉佩,這話她怎麼一點也聽不懂?
“可我沒有——”
小太監面色不改的打斷她,意有所指道:“姑娘是不記得了嗎?殿下可一直記掛您呢。”
桑窈哽住聲音,沒再繼續說下去。
她明白了,什麼謝禮,幌子罷了。
他今日這麼聲勢浩大的命人來桑府送東西,無疑是在坐實近日的那些傳言。
縱然那些傳言桑窈根本不知是怎麼傳出去的,甚至在千歲宴之前,桑茵玥就來告訴過她。
而男女定情之事,總不必說的那麼清楚,她今日若是收了,就是一種含蓄的回應。
此刻看向她的人很多,羨慕或是嫉妒都有。
就連燃冬的臉上也帶著欣喜。
她曾偶爾會察覺到父親還有姐姐遇見一些不可抵抗之事時的無奈,但大多數時候,他們都把她保護的很好,叫她這十幾年來遇見的最大煩心事就是自己看著比別人肉乎。
而現在,她似乎能對那份無奈感同身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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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家的確鍾鳴鼎食,但又的確不堪一擊。
桑窈低下頭,像上次一樣,輕聲道:“那還請公公替我謝過殿下。”
小太監滿意的點點頭:“姑娘放心。”
他湊近桑窈,含笑低聲道:“姑娘就且好好準備著吧。”
桑窈彎了下嘴角,讓自己看起來也是在為此高興。
這件事似乎就這樣隱晦的定下來了。
一行人離開以後,桑窈實在疲於應付一堆過來東問西問的人,就借口自己身體不舒服,索性回房間了。
燃冬原本對此極為歡喜,自家小姐找了一個好歸處。雖說隻是二房,但架不住那人那是最近風頭正盛的五殿下。
可桑窈看起來卻並不好,她走在桑窈旁邊,輕聲問:“小姐,您不滿意嗎?”
桑窈如實道:“滿意。”
她年歲也不小了,是該談婚論嫁之時。
陸廷相貌俊朗,博學多聞,她到時候進門了,還能在陸廷身邊吹吹枕邊風讓他多關照一番自己的父親。況且她雖不太聰明,但也很瞧出陸廷身上有一種陰狠勁,不能隨便得罪。
她沒什麼不滿意的。
隻是沒那麼開心而已。
一下午桑窈都未曾出門,陸廷送來的那些東西,她甚至都沒看一眼就讓燃冬收拾整齊,堆到了庫房裡。
她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覺,似乎做了個夢,但不記得是什麼了。
等到晚上桑印回來,桑窈才糾結了一會,然後去書房找了父親。
她去時桑印正坐在案前喝茶,見她來了,放下茶杯道:“怎麼愁眉苦臉的,笑一笑。”
桑窈實在是笑不出來,她悶悶道:“爹,你知道下午的事嗎?”
桑印嗯了一聲,道:“這不是好事嗎?窈窈,你總該要嫁人的。”
桑窈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不能拒絕,她隻是很不開心,可她不知道要怎樣去發泄自己的情緒。
“窈窈,還是說你有喜歡的人?”
桑窈搖了搖頭。
“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殿下他風姿俊朗,那般長相不正是你們這群小姑娘喜歡的嗎。”
胡說。
她不服氣的想,像她那麼大的小姑娘,都喜歡謝韫那般長相。
“這幾日我同殿下接觸了幾回,其舉止言談還頗合禮數,於時事亦有不同見解。”
他嘆了口氣,道:“窈窈,你若是有心儀之人便罷了。若是沒有,就算不是殿下,也會是別人的。”
所以他想替桑窈擇最優選。
桑窈沉默半天,又問道:“那我是不是就快要出府了?”
桑印沉吟片刻,道:“約莫一個月內。”
桑窈沒再多說什麼,悶悶的走了。
她原來最終還是要去當陸廷的小妾。
這幾日桑窈都悶在房間裡未曾出門,不管做什麼都興致缺缺,燃冬便提議到最近有個蜀州的戲班子過來,聽聞唱功十分精巧,左右也是無事,不如前去看看。
桑窈原不想去,後來實在不忍燃冬擔心她,才答應出門。
這一趟無甚可說,臺上人咿咿呀呀的唱,桑窈面無表情的聽。
直到回城時,在一處路口,燃冬問:“小姐,聽聞蕩隅街的海棠開的正盛,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面前有兩條路都能回家,蕩隅街和她常走的那條清風弄。
桑窈靠在車廂裡,朝外看了看,沉默了會後,低聲道:“那就蕩隅街吧。”
馬車緩緩駛動,街道兩旁是成片的海棠,春和景明之時,嫩粉的細小花瓣隨風而動,簌簌飄落,染上地面,不似人間。
細小的花瓣緩緩飄至恢宏的朱門前,將謝家那莊嚴肅穆的牌匾襯的溫柔起來。
蕩隅街僅有這一戶,是為閥悅世家,謝氏。
桑窈看了過去,其朱門大敞,零星有人出入,所著皆不凡。
她又不合時宜的想起了謝韫,昨日父親曾說,如果不是陸廷也會是別人,倘若當真如此,那謝韫似乎比陸廷好一點。
雖然謝韫對她不溫柔,脾氣差,很自大,還愛裝冷漠,但至少謝韫要好看一些。
還更喜歡她一些。
可謝韫從未對她表露過愛意,她也沒有選擇。
又想多了。
反正她都不喜歡,確實沒什麼差別。
耳邊忽而響起一聲詢問:“小姐,您在看謝公子嗎?”
桑窈頓時精神了,她一下坐直身體,然後迅速拉上帷裳,警惕道:“謝韫在外面?”
不可能,他根本不在啊。
難道是她沒看見?
完蛋了,謝韫不會以為自己大老遠專門來看他吧?
那個臭男人就是愛多想!
她繼而又補充:“我當然沒看他,我看他幹什麼,我隻是碰巧看向了他家大門。”
燃冬看向反應過度的桑窈,目露怪異,她補充道:“小姐,我說的是現在站在門口的那位謝家三公子。”
“不是謝大人。”
第19章 起勢
氣氛略有幾分沉默,桑窈在燃冬的注視下又面不改色的重新拉開了帷裳,她鎮定解釋道:
“姓謝的我隻知道謝韫一個,我以為你說的是他。”
“我就說我沒看見他。”
燃冬並未說話,桑窈又尷尬道:“我也沒有在刻意關注他,就是……”
她絞盡腦汁想著該如何去解釋,這本也沒什麼奇怪的,她都到謝韫家門口了,想起他來不是很正常嗎,再說她真的隻認識一個姓謝的,這會怎麼有種解釋不清的感覺。
燃冬卻笑了出來,了然道:“小姐不必慌張,謝大人風姿卓絕,您留意他是人之常情。”
謝韫幾乎是上京城所有少女的夢中情郎,但是除卻李瑤閣,卻沒幾個人真的敢去同他表明心意,蓋因眾人都不約而同的認為像他這種雲端之人,隻可遠觀。
所以小姐關注他,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桑窈道:“我哪裡有慌張……”
她擺了擺手,突然覺得糾結這些實在沒什麼意思,便道:“算了,我們走吧,也看的差不——”
“小姐!”
桑窈:“啊?”
“您看看看……謝大人真的來了!”
桑窈應聲看過去,高大的朱門前,熟悉的男人從馬車走下,淨斂正跟在他身後。
謝韫面前站了位面生的男人,正在門口等他。這位應當就是燃冬口中的謝公子。
他們所隔不過一條算不得寬敞的街道,因著街道空曠,所以桑窈所在的馬車稱得上顯目,此刻又帷裳大開,桑窈恰就坐在裡面,謝韫隻消用餘光一瞥就能看見她。
“……”
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桑窈渾身僵硬,拼命按耐住自己想要拉上帷裳的衝動。
燃冬語調中不發激動,道:“小姐您怎麼不看?”頓了頓,她又感嘆道:“謝大人看著真是比傳聞中還要俊些啊。”
可這時候直接說走好像顯得她心虛一樣。
燃冬道:“小姐小姐,您不看嗎?小姐您是不是太緊張了?”
緊張?開玩笑。
桑窈松開緊握的手指,大膽的看了過去。
不同於燃冬小心的偷瞟幾眼,桑窈的目光非常直接,猶如實質。
隻要謝韫稍稍側眸,就能注意到她。
連淨斂都瞥見了對面海棠樹下的桑窈,但此刻的謝韫卻目不斜視,正從善如流的同面前之人交談。
趁著二公子轉身跟小廝說話之際,終於忍不了的淨斂上前一步,溫馨提醒道:“公子,桑姑娘似乎在對面看著您。”
謝韫面不改色:“希望你這張嘴有朝一日能別再說廢話。”
淨斂:“……”
煩!幹嘛總是罵人!
就這狗屎脾氣桑姑娘能看上你,你小子可是走了大運!
“屬下知錯。”
他又退了回去,打算偷偷瞄一眼桑姑娘還有沒有再看主子。
脖子還沒開始扭,謝韫那冷冽的聲音又傳了過來:“敢看她你眼睛就別想要了。”
淨斂僵住動作。
不是,憑什麼啊?
你不看你也不讓我看,你小子吃醋你就直說啊!
他默默道:“是。”
謝韫當然不會讓淨斂看她,上次這個笨蛋的事他至今還記著,如今他是絕對不會再給這個女人倒打一耙的機會。
沒想到這個女人為了見他,居然專程在這等他,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他有時真的不太理解這位到底怎麼想的,她是怎麼做到這樣坦坦蕩蕩的意圖不軌的。
桑窈盯了半天,發現這個男人居然真的一眼都沒看自己。
起初她還怕同他對上目光,這會倒是突然迷惑了起來,因為她所在的地方實在太明顯,謝韫肯定能看見她。
他這樣子多少顯得有幾分刻意。
但桑窈不太明白為什麼,她思忖片刻,得出結論。
興許是他聽聞了那個消息。
她要去當陸廷的側室。
不管她心裡願不願意,至少這事在旁人眼裡就是兩廂情願的事。
這樣一來,謝韫懶得瞧她好像也說的過去了。
桑窈看謝韫的目光不由多了幾分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