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離開後,桑窈垂眸看著自己身前湿答答的一片,心情更不好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早知今天就把這踏青推了。
別苑靜謐,四周都沒什麼人,桑窈一邊給自己身前的衣料扇風,一邊垮著小臉朝那間廂房走去。
喜鵲藏在樹叢中嘰嘰喳喳,回廊曲折,桑窈轉了個彎,再抬首時,看見了長廊下那個身姿挺拔修長的男人。
在這看見他真的非常意外。
桑窈停住腳步,她一時不知自己是什麼心情,像是詫異,又添些別的,反正她下意識試探性的喊了一句:
“謝韫?”
真的很少會有人直呼他的名字。
配上這樣輕軟的聲色,很輕易就能聽出來是誰。
那位眼淚不要錢,事很多的蘋果姑娘。
謝韫今日來這裡本就是個意外,他此刻正是心情煩躁,桑窈這個時候同他說話無異於火上澆油。
謝韫擰著眉,涼薄的目光掃了過去,正欲斥責。
這幾日天氣熱了許多,桑窈今日力求端莊,穿的是件輕薄的紗裙,顏色素淡,款式也舊。
前提是沒有湿的話。
粉白的薄紗被水一浸一下變得形同虛設,緊緊的貼在肌膚上,勻稱的鎖骨乃至往下,皆朦朧可見。
桑窈生的其實不算妖娆,隻是稍微肉感一些,但並不胖,該細的地方亦盈盈可握。
Advertisement
烏發如雲,五官精致,她整個人看起來顯得很軟,睜著雙含情眼看人時,會讓人聯想到霧氣彌漫的清晨。
不管她在哪,都能輕易的俘獲旁人的目光,因為那份軟,自己與欲望掛鉤的肉感,她的漂亮總會讓人生出狎昵的心思。
此刻日光下,少女的確很白,白的晃眼。但這並不那麼主要,真正主要的是她身前,同布料緊緊貼合,帶出頗為圓潤挺拔的形狀,十分可觀亦非常抓眼。甚至前端還有不知是衣料褶皺還是什麼撐起的一點突起。
清晰可見,是粉色的心衣,脖頸下一根細細的帶子。
沉默。
但僅有片刻。
桑窈在這短暫的一刻裡注意到了謝韫的目光,她順著低頭看了過去。
“……”
她頓時臉色漲紅,隻覺得大腦發懵,指著謝韫不可置信道:“你你你……”
第16章 送她
桑窈若是不動還好,她一動,身前便也跟著動,細細微微的顫,藏在貼身的布料裡,因著手臂的壓迫,使之變了形狀,越發香豔。
謝韫面無表情的移開目光,面對少女的指控毫不心虛。
他平靜的想,這世上諸多事物能被注意到,大多是因為其本身就惹眼,而非所看之人對此物是否感興趣。
正如寡淡的白同鮮豔的紅若是置於一處,人們第一眼會注意到紅色一般。
方才亦是同理。
因為不同,且惹眼,所以他才沒忍住多看了兩眼。
桑窈捂著自己的胸口,隻覺得沒有比今天更倒霉的了,她指著謝韫罵他:“你個登徒子!”
謝韫靜靜道:“不是你喊我的嗎。”
這個女人此次都是如此,先發制人反客為主,他倒是還沒問她穿成這樣出現在他面前是何居心,她倒是先委屈上了。
桑窈一哽,她方才根本就沒有注意自己衣裳透了,所幸這一路沒碰見人,不然她算是徹底坐實她那浪蕩名聲了。
“可我……我又不知道……”
謝韫沒有回答,似乎是懶得回答。
沉默使得桑窈後知後覺的窘迫起來,因為她突然發現,自己看起來的確像是故意的。
可她真的沒有。
桑窈抿住唇,沒好意思繼續指責他。
從方才起便點點滴滴壓在心裡的委屈,到現在終於開始泛濫。
今天一天都很不快樂。
她還以為能和曾經的好友回歸之前,所以她有在認認真真的對待她們每一個人,結果她們隻是以為她要當陸廷的妾室所以才親近於她。
她又因為長相被奚落,她們肆無忌憚的用那種低俗的玩笑取笑她,絲毫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處。
被小丫鬟潑了一身冷水,衣服還透了。
而現在,她穿著一身湿答答的衣裳,太陽一曬渾身粘膩,她蒼白的擋著胸前,但其實不起什麼作用,謝韫冷冷的站在她面前,側對著她。
這一切都讓桑窈覺得很糟糕。
她低著頭,雙睫垂下,眼眶蓄滿了淚,無聲的掉落。
久不聞回應,謝韫這才看了她一眼。
漂亮的臉龐滿是淚痕,紅唇嗫嚅著,烏黑的睫羽擋住了那雙潋滟的雙眸,淚水匯集,凝在少女雪白的下巴,最後砸在地上。
怎麼又哭了。
“你哭什麼?”
他又沒欺負她,不過是沒注意看了一眼,也怨不得他,不至於吧。
桑窈沒搭理他,她稍冷靜了些,抬手抹了抹臉上的淚,哭也不能在這哭,她要忍著去馬車上哭。
她也不想搭理謝韫了,管他怎麼想,桑窈抬步便朝前走去,隻想快點換了衣裳然後回家。
謝韫目光一直落在桑窈身上。
而才行至轉彎處,桑窈便瞥見遊廊處一個模糊的身影,正快步朝這邊走過來,也不知有沒有看見她。
桑窈嚇得花容失色,她驚叫出聲,連忙回頭,慌不擇路的抓住了男人的腰封,躲在了謝韫身後。
謝韫一時不查,被迫側了身,高大的身形就這樣擋在她面前。
淨斂緊趕慢趕,終於抵達了謝韫身邊,人未至聲先至,他還微喘著氣,“公子,都解決好了,您看我們是回府還是進宮找……”
嗯?主子表情不太對。
眼前場景漸漸清晰。
肩寬腿長的男人身後,縮了個膚□□衣的小姑娘,女孩長發微湿,衣裳也湿,露出的肩頸處能看出雪白圓潤,身形微微顫抖,細白的手指緊緊抓著謝韫的衣袖。
怎麼看起來像桑姑娘?
詭異。
不對勁。
簡直是夢裡的場景。
“……”
片刻的沉默後,謝韫擰著眉,頂著一張冷若冰霜的俊臉,幾乎是咬牙切齒般的對著淨斂道:“愣著幹什麼,閉上你的狗眼。”
淨斂不滿意,閉就閉,罵人做什麼?
他連忙閉眼,還順帶轉了個身,對著白牆小心道:“公子恕罪!”
謝韫不著痕跡呼出一口氣,然後緩緩轉身,抬起自己的手臂,聲音無甚情緒:“松手。”
桑窈還在掉眼淚,她慢吞吞得收回手,哭的肩膀顫抖,雙手摟在前胸,隻覺自己像沒穿衣裳一樣。
不遠處還走過了幾個小廝,因為謝韫擋住了她,所以也沒什麼,但這裡距離那個房間還稍有一段距離,她不知道還會不會遇見其他人。
但這一切與謝韫無關。
他從不是一個多管闲事的人,更遑論此人非親非故,三番兩次居心不軌。
謝韫垂眸看向她,縱然他已經在控制自己的目光,但還是不甚瞥見幾分春光,配上少女楚楚可憐的臉龐,總叫人生出一股破壞欲來。
她不過一個嬌弱女子,若真遇見什麼,根本毫無反手之力。
謝韫生性冷淡,但總沒到漠然的地步,更遑論桑印上回予他便利,也算一個人情。
謝韫目光掃向淨斂,命令道:“外衫脫下來。”
淨斂自然不敢違抗,利索的解腰帶,但解著解著,他突然福至心靈……
主子讓他脫外衫是幹嘛?
很顯然,給桑姑娘披上啊!
暫且不論主子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好心,桑姑娘衣裳湿成這樣,總得披一件衣裳,而且眼前這場景多少惹人誤會,主子肯定不會叫旁人過來。
所以如果他不脫,就得主子自己脫。
他回想了一番主子今天穿的什麼,外面是一件金縷暗紋刺繡的墨色對襟……這不正適合脫下來嗎?
淨斂動作慢了下來,他心跳飛快,在短暫的掙扎後還是情感佔了上風,他冒死回答:“公子方才想起……屬下今日因天氣炎熱,隻著一件衣裳,若是……實在不雅。”
快把你衣裳脫下來給桑姑娘狠狠裹住!讓她沾滿你的氣味!
謝韫:“沒事。”
淨斂:“??”
你不要太過分!
桑窈大概也知道謝韫是想幹什麼,她抬眸看向男人清雋的臉龐,他下颌線清晰,帶出鋒利的弧度。
桑窈已經習慣於這個男人態度上的冷淡,反正他對她的感情一向都是不動聲色。
但現在因為謝韫未曾冷眼旁觀,叫她又覺得這一切好像也不是那麼的慘。
她止住眼淚,拉了拉謝韫的衣袖,道:“算了吧。”
她看了眼不遠處的那個房間,低聲提議道:“就一小節路,你走我前面好不好?”
謝韫看向淨斂。
桑窈:“他太瘦了,擋不住我的。”
不同於謝韫的肩寬腿長,脊背挺括,淨斂骨架要小些,要嚴嚴實實的擋住她,的確有些勉強。
淨斂默默腹誹:謝謝,其實我很壯。
謝韫很想拒絕,但最終還是面無表情的轉了身子,道:“哪間房。”
身後伸出一隻雪白的小手,指了指不遠處:“那個。”
謝韫走了過去。
他腿長,步子邁的大,並未刻意去等桑窈,以至於桑窈要努力些才能跟上他的腳步,但並不妨礙這一幕實在賞心悅目。
淨斂跟在兩人身後,滿臉欣慰。
謝韫今日來此,的確是個意外,確切來說還是個並不愉快的意外。
原本今日謝韫是按謝閣老所言,來此處見一見從通州才回來的那位刺史,同之商議涉及陸廷得那起鹽鐵私販案。
而那位刺史曾同李尚書是同門,所以謝閣老將地方定在了這歸謝氏所有的莊苑,這也並無什麼錯處。
隻是等謝韫按時赴約時,進門看見的並非是那位刺史,而是李尚書之女李瑤閣。
謝韫當即就冷下臉來,甚至不給李瑤閣留半分情面,直接轉身就走。
謝韫的婚事一直以來都是謝閣老與夫人的一大心病,李瑤閣心悅謝韫並不是什麼秘密,又因謝閣老與李尚書有一段同窗之誼,關系尚可,李瑤閣本人又端莊溫婉,堪為主母,所以兩口子一直都在試圖撮合他們倆。
隻是之前大多都是口頭上勸勸,這次竟然直接用這種法子迫使兩人見面。
依他家主子的性子,興許原先還有可能因父母之命妥協,這次之後,可是再無可能了。
第17章 掌握
桑窈跟在謝韫身後,悄悄仰頭看他。
謝韫平日總予人一種挺拔削瘦的淡薄感,但這般離近了方能感覺到這位向來慵懶的權臣身上的凌厲與力量。
而她也忽而發覺,她似乎連他肩膀都沒到。她原本個頭已是不低,至少在同齡姐妹中,她算是高挑。
桑窈又漫無邊際的想,怪不得眾人總覺得謝韫風姿出眾,鶴立雞群,這樣的個頭站在百官中,可不得鶴立雞群嗎。
一路光影斑駁,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前,才注意到在這地方磨蹭了那麼久,胸前遮擋的那塊薄紗已經差不多幹了。
她收回自己的手,不再此地無銀三百兩的遮擋著。
謝韫一直未曾出聲,沉默之中,桑窈隻低頭盯著他的背跟著他,走著走著,她又突然發覺不對勁來。
怎麼那麼安靜?
她側頭去看淨斂,卻沒尋到他的身影,往後看了看,才看見淨斂一直跟在他們身後,離得……非常之遠。
不僅如此,他正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盯著她和謝韫,興奮中帶著幾分滿足,滿足中又夾雜欣慰,此刻笑得嘴唇都快咧到耳朵邊了,露出一口白牙。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