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妄站起來,從口袋裡翻出一包煙走到窗口,伸手推開一扇窗,就著冷空氣點燃一根煙。
猩紅的煙尾在夜色中一明一滅,煙霧繚過他英俊性感的面龐。
薄妄用力吸了一口,胸口的燥意也沒退去半分。
曾經讓他惡心到極致的畫面此刻成了他的奪命勾引。
浴室裡的水聲還在繼續,騷擾著他的每根神經,令他愈發心浮氣躁。
他咬了咬煙,驀地看到自己腕上的沉香佛珠手串,他將手串拿下來卡在虎口處,一顆一顆捻過去……
煙尾的灰燼落下些許,和外面的雪粒相融一體。
把手串盤到第十八遍的時候,裡邊的水聲終於停了。
要命。
“……”
薄妄把手串戴回去。
浴室的門被打開。
薄妄回頭,吐了嘴裡的煙,“洗好……”
聲音完全啞在喉嚨。
鹿之綾披著一頭的湿漉長發站在浴室門口,身上並未穿上她剛剛的衣服,隻是將純棉的一次性浴巾籠在身上,似抹胸的短裙一般,發梢上的水珠一顆顆落在白得晃眼的肌膚上,再無聲地沒入浴巾邊緣,浴巾下一雙腿纖細而直。
她赤腳而站,睜著一雙幹淨的眼,清純而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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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薄妄將窗戶重重地關起,手上近乎慌亂地拉上窗簾,將窗玻璃罩得嚴嚴實實。
“你衣服呢?”薄妄問道。
“不小心打湿了,不能穿。”
鹿之綾輕聲回答道。
第776章 鹿之綾你是不是瘋了?
打湿了。
行,盲人打湿衣服很正常,很合理。
薄妄點頭,“那你先坐,我讓封振給你去買套衣服。”
“我頭發……”
鹿之綾摸了摸自己的湿發,上面的水珠一顆顆墜落,湿了她的指尖。
薄妄的視線隨著她的動作遊走,眼睜睜地看著那水漬沾湿浴巾的邊緣,一次性的浴巾很薄,一湿就帶著若隱若現的透……
可她不知道。
他的喉嚨緊了緊,“行,你先坐,我給你找吹風筒。”
“好。”
鹿之綾乖巧地點點頭,往前一步步走去。
薄妄也過去,酒店的房間不大,通道隻有床尾和電視機之間的一條路,兩個人擦肩而過。
薄妄目不斜視地往前走去。
“诶……”
她低語。
“怎麼了?”
薄妄下意識地低頭,隻一個停頓,腰間的一截襯衫就被白皙纖細的手指抓住,鹿之綾踮起腳,仰頭吻了過去。
吻得有點偏。
她吻在他的唇角,她眨了眨眼,如同一個糾正錯誤的好學生,在他呼吸變重的一瞬間吻住他的薄唇。
淡淡的煙草味道縈繞在她的鼻尖,遊曳在她的每個毛孔。
“……”
薄妄僵硬了身體,五感被動地放大無數倍。
她唇上的柔軟,發梢水珠滴落的聲響,腰間襯衫被小手攥住的力道……無一不在折磨著他。
她吻開他的唇。
薄妄戴著佛珠手串的手環上她的身體,低頭狠狠地吻了回去。
浴巾薄如蟬翼。
他的掌心清晰地感知她皮膚的溫度。
鹿之綾的長睫顫了顫,有預謀地往後退去,放任自己往後仰去,跌坐在松軟的床尾。
薄妄不防她的動作,跟著往下摔去,他一邊膝蓋頂住床尾,生出的痛意完全不值一提。
他伸手撈住她,不讓她完全躺到床上,薄唇追逐著她,放肆纏綿。
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一顆顆砸開湿潤。
失控。
越發失控。
“你想做什麼?”
摔下懸崖的一刻,薄妄將被她拉到浴巾邊緣的手收了回來,一雙發紅的瞳眸定定地盯著身下的人,低喘著問道。
她不對勁。
鹿之綾往後倒著,一雙細臂纏上他的脖子,又要去吻他。
薄妄躲開,“之之,把話說清楚。”
“你不想嗎?”
她躺在他的胳膊上,一頭湿發散在潔白的被子上,似清晨盛著露珠的最嬌豔的一朵玫瑰。
“想!”
薄妄答得坦承直接,他低眸看著她,聲音漸愈發啞,“但你不對,你到底怎麼了?”
“……”
鹿之綾沉默地抿住嘴唇。
“老太太又不肯幫忙了?”薄妄問道,眼裡掠過一抹厲色。
如果不是神山那邊出了問題,她不會變得這麼反常。
“老太太倒下了。”
鹿之綾輕聲說道,“她為我們和你父親吵了一夜都沒睡,扛不住倒下了。”
“……”
薄妄的眸色一凝。
“薄妄,你聽我說。”
鹿之綾雙手捧上他稜角深邃的臉龐,躺在那裡柔聲道,“其實我們可以曲線一些,結婚不急於這幾天。”
薄妄盯著她,隱隱感覺到什麼,聲音沉了些,“怎麼個曲線?”
“老太太和你父親吵架的內容我大約知道一些,原來這次聯姻完全是你父親和季懷宗的一廂情願,他們是好友老友,他們想從天水區再往江南擴張版圖,他們想兩個家族更加緊密聯系,所以才會有這一出。”
鹿之綾說道,“但實際上,不止你不想聯姻,季家季曼詩也有要好的男友,她也不想,對嗎?”
“所以呢?”
薄妄看著她問。
“你和季曼詩目前都是反抗不了家族的情況,一旦反抗你們都容易失去更多。”
鹿之綾聲音溫柔地出著主意,“所以我想,我們不如去找她和她的男朋友商量,你們可以先假意答應下來,訂婚結婚都聽安排,待來日時機成熟,你們再離婚不就好了?”
她說完,她的上方沒有回應。
她隻聽到他越來越重的呼吸,似乎還帶著憤怒。
鹿之綾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道他此刻是個什麼心情,一時間有些不安,捧著他臉的雙手輕輕摩挲,“薄妄,我想過了,這是最穩妥的……”
“那你今天這一出算什麼?”
薄妄打斷她的聲音,聲音如雪般冰涼,沒有一點溫度。
鹿之綾聽得心裡一顫。
他生氣了。
她咬了咬唇,聲音更輕,“我怕你會覺得我以後反悔,所以……”
“所以今天跟我上床,給我一個保障?”
薄妄直白而赤、裸地替她講出來。
他尋死過,她害怕他會覺得這個主意絕望,所以她不惜送上自己。
“……”
鹿之綾僵硬地躺在那裡,把唇抿出一抹白色。
“呵。”
薄妄單手撐在她的頭邊,看著她漸漸蒼白的臉笑了,笑得眼睛發紅,“鹿之綾你是不是瘋了?你為保住我的地位,不惜往自己身上潑髒水,現在又要我去結婚,你這是不惜做……情人?小三?”
“……”
不說破,不覺得什麼。
一說破,尖銳的字眼直刺鹿之綾的心髒,她徹底說不出話來。
“你還是我認識的鹿之綾麼?”
薄妄語氣冰冷地問道,一隻胳膊慢慢從她身下抽出來,臉也離開她的掌心,從床上離開,站在床尾看著她,“要不要我現在讓封振把你家人都請過來,你敢不敢把這番話也說給他們聽!”
告訴他們,被萬千寵愛捧著長大的鹿之綾今天為了一個男人要卑微地做第三者!
自尊再次被擊得粉碎。
鹿之綾躺在床上,身體輕微地顫慄起來,“我不是沒有尊嚴,可比起尊嚴,我更不想你失去一切。”
“我不想失去的隻有你!”
薄妄吼出來。
“……”
鹿之綾痛苦地閉上眼。
薄妄轉過身,無力地在地板上坐下來,背靠著床尾,一張英俊的臉龐面色難看,眉眼間染著無盡的疲憊。
鹿之綾躺在床上慢慢蜷起身體,把自己縮成一團。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到他啞著聲音開口,“之之,你以前不這樣,是因為我自殺過,是麼?”
從那以後,她就變了,變得連自我都沒了。
鹿之綾閉著眼,淚水從眼角淌下。
“你從前缺得太多,我想讓你以後擁有很多,很多很多……”她低聲說道。
第777章 我們分手
她記得,他當年差點接受超市老板的提議,準備犯法綁架替她籌一筆治眼睛的醫療藥。
他的人生總是擺爛,連活下去都是把她當成意義,把養她當成奮鬥的目標。
因為過去的經歷,他從來沒有自己。
她不喜歡這樣,她希望他擁有完滿的人生,找到自我,豐富自我,不會再離開家人,更不會再遭人背刺。
聞言,薄妄嘲弄地低笑一聲,“把我包裝成一個什麼都有的人,以你連自己都失去為代價?”
她怎麼想得出來的……
“……”
鹿之綾閉著眼,眼淚沾湿純白的被子。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她也想事事圓滿,可自從家破人亡後,她就知道這世界上沒那麼圓滿的事。
她必須取舍。
他為她舍過自己,她自然也願意同等相報。
薄妄背靠著床尾,不去看她,隻盯著面前的電視機,電視機關著,角上的位置停著一隻飛蛾,動也不動,跟靜止一般。
飛蛾撲火,以命殉道。
他仍是笑著,笑得無比苦澀。
“要是你覺得我成為一個人上人更重要,那我聽你的。”
他低沉地說著,從地上站起來,膝蓋處的抽痛讓他踉跄了下,狼狽得差點跌倒。
薄妄撐住床才重新站起來,他走進浴室,捧起她並沒有湿掉的衣物走出來放到床尾,低眸看著她縮起來的脆弱模樣一字一字道,“我們分手。”
“……”
鹿之綾猛地睜開眼睛,震驚地從床上坐起來。
她急迫地想去看他此刻的表情,是認真的還是一時氣話,可她什麼都看不到。
她的世界隻有空洞,一望無際的空。
薄妄取下羽絨服展開披到她的肩膀,指腹劃過她的肩膀,涼得跟冰一樣。
她的面容蒼白到沒有一絲血色,手指不安地握上他的腕,“薄妄……”
他深深地凝視著她,胸口痛得似在滲血。
“我給你開了個不好的頭,是我的錯。”